第十一章 贾家大少爷

薛蕃刚把林若玉腿上的伤包扎好，再想给她包扎肩头的旧伤时，却被她坚决的拒绝了。

“敌人很快会追了来，再说今天是‘鼠疫’计划实施前的最后一天，我们等不起，还是赶紧走吧。”

“林姐，这是咱们最后一个没有暴露的安全屋了，离开这儿，还有哪里好去。”

贾大壮接过话茬：“现在有一个最好的地方可去，同时也有利于咱们摧毁‘鼠疫’计划，只是——”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林若玉娇嗔地说。

“我观察了一下，这儿距离我家非常近，只要咱们能顺利到了那儿，以我父亲贾百泰现在的地位，日本人暂时还找不到那儿，顺手弄辆车去‘鼠疫’计划实验基地，应该也不是难事。”

“你要我们去求那个大汉奸？”薛蕃冲口而出。

“薛蕃。。。。。。”林若玉刚要出声阻止，贾大壮苦笑着说：“薛蕃兄弟说的没错，虽然他是我的父亲，大汉奸这个名号并没有冤枉他。”

林若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贴近窗户，汽车、摩托车的马达声隐约可闻。

“没时间争论了。“她咬着嘴唇做出决定，“就去贾府。“

“林姐！“薛蕃难以置信地问，“贾百泰是天津头号大汉奸，每天日本人出出入入，那儿更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若玉打断他，“薛蕃，去把炸药搬进来，藏进阁楼上的暗室，再把汽车开到足以引开敌人的地方，然后我们轻装去贾府。“

薛蕃还想争辩，看了看林若玉决绝的眼神，只得愤愤地离去。

贾大壮走到林若玉身边，低声道：“谢谢你的信任。“

“信任是相对的。“林若玉冷冷地说，“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现在，你该告诉我怎么安全到达你的家。“

薛蕃干事很麻利。不到十分钟，三人从后门溜出了这座小楼。林若玉换上事先搁置在这儿的半新不旧的纺绸裤褂，一瓶不知什么药水，把整张脸和脖子搞得黑中透黄，一副大户人家女仆打扮；在贾大壮提调下，薛蕃扮成了男仆；贾大壮本人则是阔少装束。

因为是帮着日本人抓逃犯，法租界巡捕房比自家抓犯人还卖力。街上巡逻的巡捕比往常多了许多。三人一前两后，贴着墙根前进，每到一个路口都要仔细观察。

“前面即将进入日军占领区。“贾大壮扭回头，压低声音，“我们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悠闲自在的表情，大踏步走向岗哨。林若玉和薛蕃紧张地跟在后面。

“站住！“栅栏处，鬼子哨兵拦住了他们。

贾大壮指着对面街尽头的一座建筑说：“太君，我是贾百泰贾会长的儿子，到法租界看朋友，要回家。“

贾府近在咫尺，哨兵当然知道贾百泰的身份。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你是贾府少爷？怎么连个保卫的人都没带？“

贾百泰是人见人恨的大汉奸，平日前呼后拥保镖无数，他的亲生儿子就敢单身独自出门？

“怒！有他跟着，我还怕谁？”贾大壮转身一指薛蕃。

哨兵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薛蕃，连连晃动着脑袋。

“太君是不相信他？”贾大壮冲薛蕃眨了眨眼：“薛六，露两手给太君瞧瞧。”

要在平常，薛蕃哪会搭理贾大壮。但今天一着不慎，他们都得死。四下看了看，捡起一块方砖，“嗨”的一挥手，方砖断成两截，又把半截砖握在掌心，砖头立刻变得跟碎硝差不多。

“好功夫！”哨兵竖起大拇指，“贾少爷，你的可以地走。”

贾大壮暗自舒了口气，领着二人越过栅栏。刚走出不到半条街，身后冷不丁一个声音道：“慢着！你们骗得了日本人，还能骗得了我！”

贾大壮差点坐到地上。扭头去瞧说话的人，下巴差点惊掉——是第一次见面，就为了掩护他和林若玉牺牲的老焦。

林若玉也同时愣住了，与贾大壮不同，她眼眶内充盈着乱转的泪水，只是强自克制。

薛蕃反应迅速，走近老焦：“林姐同意的，我没办法，只得跟着去那个大汉奸的家。”

“这儿不是交谈的地方。”老焦警惕地四下望了望，拐入了左侧一条小巷。

小巷尽头有一座低矮的砖瓦房，老焦掏出钥匙打开，把三人让进去后，仔细观察没人跟着，才把门关上插死。

老焦刚一转身，林若玉一头扎入他的怀中：“焦大叔，我还以为。。。。。。”

老焦努力推开她：“时间紧迫。那天我是如何脱身的，以后再详谈。”扭头问贾大壮：“你要回贾府寻求帮助，这个办法本来没错。但我同样清楚，自从你只身逃离天津后，你父亲给日本人的解释，你是去了英国留学，现在就这样大摇大摆回家，等于是自投罗网。。。。。。”

老焦说的这些，贾大壮不是没想过，因为时间太紧，只能抱定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此时只得向老焦寻求办法：“现在事已至此，我该怎么办？”

老焦略加沉思，问：“贾府有没有暗道之类的东西，咱们何妨偷偷进去。”

“有呀！”贾大壮斩钉截铁回答。

老焦一点废话没说，率先打开房门。

众人转过街角，贾府高大的围墙已是隐约可见。这是一座中西合璧的宅院，门口分列保镖。令人惊奇的是，其中两人竟然是全副武装的日本兵。

“贾百泰真不愧是大汉奸，连鬼子都甘愿充当他的保镖。”薛蕃撇了撇嘴。

“你以为那是保护，十有八九是为了监视他。”林若玉忍不住接了腔。

老焦扭身向二人瞪了一眼，问贾大壮：“你说的密道在哪儿？”

“绕到后面去。“贾大壮回答。

贾家家大业大，早在日军占领天津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贾百泰在建造府邸的同时，修了一条密道。当然仅限于直系亲属少数几个人知道。

贾府后面是一条护城河。密道出口直通护城河底，上面还栽了一棵老槐树。汛期，老槐树小一半淹没在水中，只有枯水期才会全部露出来。

现在正是枯水期。众人下了护城河堤岸。担任警戒的薛蕃示意无人后，贾大壮俯身在老槐树根部，拨开杂草，露出一块滋满污泥的铁板。

“我先下去探路。“贾大壮掀开铁板，钻了进去。

林若玉紧随其后，再后面是薛蕃，老焦最后进入，小心地将杂草以及盖板恢复原状。

密道内潮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三人屏息前行，约莫走了五分钟，前方出现又一块铁板。

应该是入口到了。贾大壮掀开铁板。

钻出洞口，前方是一段向上的台阶。台阶尽头是一块活动木板。贾大壮轻轻推开木板，一丝光亮透了进来。众人鱼贯而出。

“这是。。。“林若玉惊讶地看着眼前。

“我家后院。“贾大壮迅速将木板复位。

看看四下无人，贾大壮带着众人，闪身进入一座平房。房间布置简单，但处处显示着主人的优渥生活。墙上挂着贾大壮少年时的照片，书桌上还摊开着一本英文书籍。

“屋内是谁？“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

贾大壮示意众人躲到窗帘后，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是王妈吗？进来吧。“

门开了，一位老妇人走了进来。当她看清贾大壮的脸时，手中的托盘“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少爷！真的是您？“老妇人激动得浑身发抖，“老爷说送您去英国上学了。哪里不能念书，非得去那么远的地方。。。“

王妈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贾大壮苦笑制止：“王妈，我需要你的帮助。“握住老妇人的手，“我有几位朋友，需要药品和干净的衣服。“

王妈这才注意到窗帘后的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们。。。他们是。。。“

“他们都是好人，王妈！“

老妇人犹豫了片刻，终于点点头：“我去拿药箱和衣服。老爷被日本人找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王妈离开后，薛蕃从窗帘后走出：“你确定她不会告密？“

“我是王妈打小抚养长大，比亲娘也差不了多少。“贾大壮肯定回答。

没过多会，王妈带着药箱和几套衣服回来了。她竟能熟练地帮林若玉重新包扎了两处伤口，又找来干净的衣服给几个人换上。

“王妈，你真能干！”薛蕃满含怀疑的语气。

以王妈的年纪，根本听不出这些。一边忙着，一边回答：“俺们自小都是下苦的人，哪天不磕了碰的，瞧不起医生，还不得自家处理处理。”

“外面到处都是日本兵在抓人，说是杀了他们一个什么大官。“忙完一切，王妈忧心忡忡地说，“少爷，你们可千万不能出去。“

“我们不会久待。“贾大壮说，“王妈，我需要一辆汽车，最好是给日本人送货的卡车。“

“车库有两辆卡车，但钥匙在赖管家那里。。。“

“管家整日太忙，我就不麻烦他了。“贾大壮转向老焦，“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准备车。“

“我跟你一起去。“刚刚坐下的薛蕃又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