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是不是所有其他孩子都比她重要?

夕阳的余晖穿过破碎的玻璃穹顶，在杂草丛生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荆小阳的指尖轻轻抚过斑驳的温室铁架，那里还残留着十二年前的事故留下的锈迹，正是她母亲最后一次修缮时留下的痕迹。

一阵风吹过，残存的铁皮屋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宋朴生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卷泛黄的设计图，图纸边缘还带着焦痕。“你们母女的设计理念如出一辙，同样的环形教室，同样的风雨连廊，甚至连中药材展示区的布局都……”他的手指在两张图纸间来回比划，最终无力地垂下。

“我本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的。”宋朴生摘下眼镜，用袖口擦拭镜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让你单纯地完成一个代表作，赚取应得的报酬。但看到你坚持要在植物园使用传统炮制工具展示区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与你母亲的设想一模一样。”

暮色中，一只蝴蝶落在荆小阳手中的设计图上，宋朴生的目光追随着蝴蝶，轻声道：“我原本也想成为像她一样伟大的设计师，但是很可惜，我没有这份天赋，我只能回到这里，这些年我守着这座学校，就是在守着当年没来得及对她说的话，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伟大的设计师，但每个人都可以传递那份改变世界的心意。”

荆小阳轻轻抚过母亲熟悉的字迹，那些流畅的线条，严谨的标注，还有图纸角落那个小小的向日葵涂鸦，那是荆隽设计的标记，代表着荆小阳。

她记得这份设计稿，当时她骨折摔断了腿，荆隽为了多陪她，几个月里经常往返于两地。当时的交通并不便利，没有高铁，荆隽每走一趟都需要十八个小时。

外婆心疼她也心疼钱，劝荆隽别来回折腾，“你到那边忙好了再回来吧，我能照顾小阳。”

“妈，我不累，我想多陪陪小阳。”荆隽放下了手中的稿纸，握着荆小阳的手，满脸慈爱。

“妈妈，你能不做这个设计吗？”荆小阳握着妈妈的手不肯松开，十多年来终于等回母亲常伴在身边，她不舍得母亲离开。

“小阳乖，这个设计工作很重要，关系到很多很多人像你一样的孩子的开心成长。”荆隽笑着说：“等妈妈做完这个设计就在家歇一段时间陪你。”

为了赶进度，荆隽伏在台灯下画设计稿，荆小阳就这样守着她的背影，一直到背影彻底消失。

她那时候很想问荆隽，是不是所有其他孩子都比她重要？

她默默将设计稿收了起来，对宋朴生说：“宋校长，抱歉，这个项目我不做了。”

宋朴生愕然，还未来得及开口，她已经转身了离开，沈云蔚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荆小阳像疯了一样在学校里面狂奔，就是为了这个学校，为了那个人，母亲丢下了她。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生下她就不管她，好不容易重新培养感情，又抛下她。

让她和外婆相依为命，让她小小年纪就承担那么多痛苦。

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恨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她恨母亲，恨这个学校，都是因为这些，她有无数无法与人道名的痛苦。

被邻居说她命硬，被同学霸凌。她努力讨好身边人，却没有人对她好一点。

尽管她的成绩一直第一名，但是老师也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她要假装没有受过任何伤害，把所有痛苦都隐藏，努力得像朵向日葵绽放温暖和力量，哪怕她的心里早已经破烂不堪。

“别跑了，小阳。”沈云蔚一把抱住了近乎脱力的荆小阳，搂在怀中。

荆小阳疯了一般拼命挣扎，沈云蔚抱得很紧，她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她狠狠咬住了沈云蔚的肩膀，像咬住这么多年的怨怒。

沈云蔚吃痛，紧紧皱起眉头，却没有放开她，只是温柔地说：“没事的，小阳，我在，我一直都在。”

荆小阳的眼泪止不住地下落，放声大哭，哭得像孩子一样。

沈云蔚一直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什么话也没有说。

不远处的宋朴生见此情形什么都没说，只是眼泪模糊了镜片，他知道自己亏欠荆小阳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直到荆小阳哭到力竭，昏昏沉沉睡在沈云蔚怀中，沈云蔚这才将她打横抱起，缓缓走出了校园。

夜幕降临时，荆小阳睁开了眼，眼睛上一片冰凉，沈云蔚在她睡着后怕她眼睛会肿特意打湿了毛巾敷在上面。

她摘下毛巾抬眼看去，只见沈云蔚靠在窗边的沙发上。

窗外的霓虹刺穿了窗边的薄纱，勾勒出他的身影，他似乎也睡着了，右侧的肩膀露在外面，肩膀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荆小阳陡然想起自己之前做了什么，顿时心生愧疚，赶紧爬起来蹑手蹑脚走过去检查了一下伤口，肩膀上深深的牙印，四周都是血。

荆小阳心中愧疚不已，下午的时候她好像失心疯了一样。

她看沈云蔚的身上没有盖被子，衣服因为伤口的缘故，扣子都解开了，露出了半边身体，正要转身拿毯子给他盖上，却被沈云蔚一把捞进怀中，慵懒沙哑的声音说：“别乱动。”

荆小阳一动不敢动，心跳如雷。尽管她在外人面前有时候还敢调戏一下沈云蔚，但是毕竟两人的距离还没有跨越最后一步。

他的身体将她包在身下，像是一个高温的炉子，烧得她心慌意乱。

沈云蔚动了一下手，将她搂得更紧，荆小阳紧张地浑身僵硬。

就在这时沈云蔚噗嗤笑出了声，“你怎么这么紧张？”

“太热了。”荆小阳不敢看他，脸上烫得快烧起来了。

突然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荆小阳的心都提了起来，一把攥住了沈云蔚的手指，颤声问道：“你，你干嘛？”

“我看你眼睛肿没肿。”沈云蔚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仔细看她的眼睛。

两人的脸贴得很近，近得可以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呼吸渐渐凝重，沈云蔚的脸越离越近，“还好，没那么肿……”

荆小阳盯着他的唇，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分外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