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借鸡生蛋

北疆的天空似乎积攒了太多雨水，再也无处存放，停停下下，连绵起来，不止把久旱的土地浇透，还把沟沟洼洼全都填满，渐渐水面平了岸，后来溢得到处**，一片泽国。

因为要四处避雨，逃难来的流民，显得格外窘迫，当地也有百姓受灾，还有数起百姓误入深水，或顽童戏水丧命事件发生。

消息传到京城，又有官员上本参奏何承矩哗众取宠，以政害民，请求取消北疆陂塘之政。

二皇子得到消息，忙通知了何承矩，让他有所准备。

经过了去年霜冻形成稻灾的事，北疆众人今年都淡定不少，并没有人再为此大动肝火，都安慰何承矩道，去年收的稻谷存在库里还没吃完，大可对这种荒诞之词置之不理。

何承矩让大家不必担心，说此事他心中有数，会上本自辩，有汉唐旧例可引经据典，又有去年实际成果，屯田诸般好处正在逐渐显现，决不会半途而废。即便开垦陂塘确有弊端，也要边做边改，不可能等到万事俱备，何况边疆事急，时不待人。上书时附上整改措施，如密植树木，既涵养水气，又可让百姓容易分辩出地形等等。

杨延朗听说此事，忍不住大笑道：“我们这里下雨，界河那边不也同样大雨滂沱？据谍报说，幽州府大雨，幽州城里如今都划起船来了，城外更是一片泽国。这是不是又可算做正则兄的功劳？”

这件事到此便一笑了之，众人都忙着安置自己地面上的灾民去了。

流民安置原本是二皇子召集众人商量好了安置预案，先设栖流所，建村寨，然后招募士卒，开作坊，垦荒田，让百姓们都正常运转起来，然后再慢慢设置郡县，修城筑郭。

杨延朗因为与罗传田熟悉，容城以南的事便取了巧，靠给了罗士田，通知了士卒，罗家寨子附近灾民的事，都要经罗传田再给办理，这边的灾民是最早出来的一批，见罗传田处处熟悉，官军里也能说上话，对他十分尊敬，凡事拜托。因此，不用杨延朗等人费心，罗家寨子和周边的几座寨子顺利地建了起来，自卫队也小有规模。

而别的地方就没这么省心了。

这天一大早就有士卒飞奔来报，容城北有灾民打架起哄。

杨延朗带了亲兵小队飞驰而去，见灾民已经被巡逻队给驱赶散开，犹自有人拿着棍棒，一脸忿忿不服。

杨延朗叫道：“谁打架，站出来！”见没人答话，一指拿棍子的男子：“你，站出来！从我身后随便选个士兵，打得过有饭吃，打不过今天一天不许领给他饭吃！”

那小子个子不高，人又长得精瘦，但是两眼戾气，他向杨延朗身后的士卒中看了看，眼光停留在一个同样瘦小的士兵身上。那士兵走了出来，众亲兵都笑了，原来是杨安，杨延朗的书僮，从小在杨家学武，一直跟着杨六朗南征北战。

杨延朗扭头一看，对那闹事的小子道：“刚才你和谁打架？叫出来，一起上！打趴下一个都没饭吃！”

一个矮胖子也拎着根棍子从对面站了出来，两个人先互相瞪了两眼，一前一后向杨安扑了过去，杨安也不躲闪，猱身上前，一把抓住矮胖子的手腕，手一抬，两棍相撞，锵的一声将后到的棍子震开，一转身一个后背摔，将矮胖子扔了出去，正撞到小个子身上，都倒在了地上。

两人迅速爬起来，对视一眼，互相使个眼色，一左一右又扑了过去……连着被扔出去几次，两个人躺在地上半天才互相搀扶着起来。

杨延朗大笑：“有此力气逞勇斗狠，还不如跟着本将去打辽兵，挣个军饷也能吃上饱饭！”

那小个子惊讶道：“我们这样也能当兵吗？”

此时赵光义一心收复幽州，只挑精兵良将，选拔禁军比以前还要严格，虽然厢军的条件虽相对宽松，也同时提高了门槛，都是高大威猛之辈，不是谁想进都能进。

杨延朗正色道：“只要能打敢拼，我这里都要！当兵的有军饷！平民百姓杀了辽兵的，一个人头五贯钱！”

众人一片哗然，有人过来问当兵的事。

杨延朗说：“打得过他们其中一人即可！你们俩不是爱打架么，今天先让你们打个够！看看今天有多少英雄打败你们！”

两个人不服，要求休息会儿再战。

杨六郎应允，想不到消息传开，来比武的人越来越多。

几天后得勇士三十人。

杨六郎令杨安训练他们，日后好扶持各村寨组建自卫队。

小五儿又去找二皇子商议养海菜的事。

正好邱渊也在，指着舆图一起怂恿二皇子建港口和水师：“辽之苏州与我登州隔海相望，倘若风向合适，须臾即至，登州有水军守护，沧州地界却无水军，辽兵若沿海岸线迂回过来，我们岂不被动？倘若在此建水军营，既可和登州水师互相照应，又可以在必要时主动出击。我大宋造船之能前所未有，底尖面阔，适合水战，又有专门用于水战的车船，远非辽国所能比，可算为我方利器，不用岂不枉然？”

二皇子凝眉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你们别忘了，这个码头和水师远在沧州，不是咱们保州。若要动工，必得奏请圣上，建与不建，与我们无关。只怕这个水师建成之后，就是个摆设，朝中不用，别人也调不动，既是如此不讨好的事，谁会出面奏请？”

小五儿说：“上次借兵的时候，曾答应过傅将军，替他寻找生财之道，现在养海菜做贸易不正好是个机会？”

邱渊说：“建港口和水师都以为贸易护航为名，全都由傅潜将军奏请，水师所属日后再见机行事。”

二皇子也不是因循守旧之人，如今手中有钱了，属地也有人了，正想大干一番，想想也知道建码头水师耗资不会低，反正朝廷出钱，多一支水师，北疆边防也跟着受到保障，若日后成为自己的力量，便是借鸡生蛋，若不听自己指挥，也没什么损失。

想到这里他便点点头说：“随你们去做吧！小五儿你去见傅潜，要变通些。”

小五儿忙应了。

沧州也来了许多流民，大多去垦荒了。傅潜担心流民不稳，聚集闹事，派了许多士兵日夜巡守，仍旧有点儿不放心。

忽然听到小五儿来了，不知又要做什么，有些揪心地看着小五儿，听她说是找到了新的财路，让百姓在海边养殖大宋没有的海菜，这才松开了眉头。

小五儿又吹嘘了些深加工过程，见傅潜神色轻松，便说：“这些利润都还是薄的，真正的赚钱环节其实是货运贸易，尤其是海外贸易。倘若在沧州建起港口，有自己的船队，那利润赋税才真是可观。此举替朝廷赚得大笔钱财，恐怕在各路州府里都是靠前的，定能让陛下青目相加。”

傅潜说：“可惜我现在忙着安置流民，手下又无人可用，否则真该趁此机会，做出一番功绩，报效陛下，安抚百姓……”

小五儿一愣，只听他又接着说道：“只叹我分身无术！小五儿，你们保州人才济济，要不这样，你先派几个人过来，盯着把养殖海菜的事弄起来，我这边凡事配合，不让本地士绅给你添乱……”

“好说好说，流民的事确是让人焦头烂额，傅将军爱惜百姓，替圣上分忧之心可敬……”小五儿又被拒绝了，只得随口支吾着，心里暗想，这傅潜连养殖海菜的事都不想插手，看来他就是想就出个场地，收收税，让本地百姓赚个薪水，绝对有功无过……真是个老滑头！

忽然想起后世开辟园区招商引资的事来，沉吟一下，笑道：“傅将军，您看这样可好：你就把海边的空地租给我们一块儿，我们自己出钱搞养殖、修作坊、建码头，还有筹建维护码头秩序的水军。沧州地面的流民可以去作坊里做工，我们也算替傅将军分忧了，沧州府还能拿到作坊和码头的赋税，我们也有钱可赚，岂不是双赢？”

傅潜以为她在讽刺自己，仔细看了看小五儿的神色，只见她神情诚恳，又听到双赢两个字，才知道是真的，怎么会有这种好事！不出力，只收钱，倘若有功是自己治下的，有过与自己无关！

他沉吟一会儿，说：“小五儿，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小事，你能做得了主吗？”

小五儿说：“这事于国于民都有好处，傅将军又曾派兵支援过保州屯田，不是外人，想必二皇子会给咱们这个面子。不过，划的那块地我们要自己选下，适合建码头才好。”

“这是自然。”傅潜满口答应。

小五儿想了一下，又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写成条款，回去了我也好向二皇子交待。”

两个人当下就商量着拟了条款，傅潜一遍又一遍看了，确信自己没有忽略什么，才在下面签了名字。

小五儿飞马赶回了湖心岛，二皇子和邱渊见小五儿神色平静，都满怀希望地问道：“成了？”

然后接过小五儿的协议看了起来。

二皇子看完了面有不愉：“这个老狐狸，一点力都不肯出。小五儿，咱们虽然有点钱，恐怕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我们出钱建的港口军队，恐怕还要受别人节制，这是何苦？”

小五儿说：“港口小的时候是受沧州府节制，可是除了赋税和地租，别的沧州府管不了，它不能插手港口内部事务，管事全是咱们自己派人，包括水军，可以按厢军来组建，也可以当码头雇佣的家丁，甚至全部都当商业行为来处理。

将来港口和作坊加上其它设施发展的足够大了，大到成为一座城市，就可以从沧州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州府。”

这下连一向激进的邱渊也质疑了：“这行吗？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啊！”

小五儿淡定道：“有什么不行的？保州原来没人没钱，现在该有的不是都有了。”

邱渊说：“小五儿，你变了。”

小五儿点点头：“不变就被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