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全文·终

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屋内，孙臻园桌上摊开一本厚厚笔记本，手边放着敞开的相册。

她借午休时间敲打键盘，嘴角漾起温柔涟漪，字里行间都是对柠檬的喜欢与爱。

柠檬离开已经有大半年，这天孙臻园接到领导通知，让她去办公室谈话。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领导给孙臻园泡了杯茶，语气温和，态度郑重。

“小孙，考虑到你的经验和目前状态，我们经过讨论，希望你能够考虑接手训练新的警犬幼苗。

基地需要你这样实践经验的骨干，将训导柠檬的优秀经验和精神传递下去。”

孙臻园握着温热茶杯，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新的警犬？

孙臻园下意识在心里摇头拒绝，柠檬身影还清晰烙印在脑海，她无法想象哪一只犬只能走进心里，取代它独一无二的位置。

那感觉像对柠檬一种背叛！

“领导，我…”孙臻园舔舔唇，“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可以！”领导起身送客，“但，不要太久！”

“是！”

孙臻园敬礼后离开，内心繁乱又抗拒，她有一次走到后山墓园在柠檬墓碑前席地而坐，顺手放下一块它爱吃的牛肉干。

初春微风带着凉意，吹动墓园旁新发的草芽。

孙臻园轻轻抚摸墓碑上冰凉铭文，仿佛在抚摸柠檬毛绒绒的头顶。

“柠檬，领导今天找我谈话……”

她开始低声诉说，像柠檬还趴在身边听着，说起领导的提议，说到自己内心抗拒、迷茫。

“我觉得没有任何小家伙能像你一样…谁也无法替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孙臻园说了许久，回忆如潮水，一次次涌来，冲击柔软内心，直到午休结束，她修整心情，重新投入工作。

孙臻园这一“考虑”足足从初春到盛夏，领导几次暗示，她都装傻混过去，直到对方恨铁不成钢地吼一句“你不能永远活在有柠檬的过去！”，像一记重锤砸开她自我封闭的壳。

这次领导一改“怀柔”政策，没给孙臻园犹豫时间，直接下调令，她被几乎是“扔”到幼犬训练基地。

顶着炎炎烈日，孙臻园走进训练基地，空气中弥漫着奶香和幼犬活泼气息。

阳光穿过干净玻璃窗，洒下一地斑驳光晕。

犬舍里一地毛团子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子，在阳光下泛着丝绒般光泽，跑起来像充满弹性的圆球儿，步子还带着点醉汉似的笨拙与蹒跚。

它们追逐嬉闹，尾巴兴奋摇摆，快成小螺旋桨。

有的毛球正为一个彩色橡胶玩具较劲，两只小家伙各执一端，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后拽，煞有介事的低吼。

下一秒其中一只被自己的后腿绊了个跟头，像个毛绒玩具翻倒在地，露出柔软粉嫩的肚皮，瞬间忘记“争夺”，四脚朝天，徒劳地划动着小短腿儿。

有些毛团子欢愉而互相扑腾在一起，用没长齐的小**牙啃咬着同伴耳朵、脖颈，那力道与其说撕咬，不如说是亲昵摩挲。

看着它们，仿佛世间所有烦恼都被隔绝在犬舍栅栏之外。

孙臻园站在栏杆外静静看着，心情有些复杂，脑中闪回当初遇到柠檬的景象。

就在这时一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跌跌撞撞脱离“大部队”，一路小跑冲到栏杆边。

软乎乎的小爪子隔着栅栏扒拉，似乎对孙臻园鞋带产生浓厚兴趣，小脑袋钻出来，小鼻子嗅嗅，一口咬住鞋带，开始摇头晃脑地撕扯起来。

孙臻园愣住，缓缓低头看着狼青色毛团子。

那只小犬感觉到人类的注视，停下动作，嘴里叼着鞋带，抬头与她对视。

它有一双漂亮暗褐色眼珠儿，天真无邪又充满好奇地望着她，小尾巴一下一下左右甩着，似乎在评估面前的人类危险与否？

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回十几年前……

孙臻园心中冰封许久的角落，被这似曾相识的眼神和举动，悄然撞开一道缝隙，温暖、带着生机的光照了进来。

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抱毛团子，也没有当场做出选择。

看着这只小家伙，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久违的微笑。

那笑容里有怀念，有释然，也有了一丝新的期待。

清明时节，细雨霏霏。

孙臻园带着一束白色小野花，再次来到功勋犬墓园，雨水将黑色墓碑冲洗得格外干净肃穆。

她发现墓碑前放着几朵被雨水打湿的小野花，还有一根火腿肠。

可能是阿苦木基，也可能是基地里其他还记得柠檬的战友来过。

孙臻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将自己带来的花束放在旁边，蹲下身仔细地清理墓碑周围冒出几根杂草。

她在细雨中静静站了许久，低声说着近况：基地新变化，幼犬班的趣事，自己心路历程，以及那只咬她鞋带的小家伙……

孙臻园事无巨细地述说结束，依旧难以平复心中空唠唠的难受。

当她准备离开时，雨恰好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道七色彩虹横跨天际，如同架设一座通往过去的桥梁。

望着那道美丽彩虹，孙臻园内心突然平静下来，充满继续前行的力量。

许多年过去，孙臻园早已成为基地最资深、最受敬重的教官。

她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优秀警犬和出色的训导员。

他们活跃在各自岗位上，续写着新的事迹。

办公室墙上，挂满孙臻园和她新搭档们的奖状与合影。

她依然会时常去墓园坐坐，带上一束花，一块牛肉干，或者只是安静地待一会儿。

孙臻园絮絮叨叨告诉柠檬基地又取得哪些新成就，哪个警犬又立了功，像和老朋友闲聊家常。

这已经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

某个午后，阳光格外眷恋人间，慷慨泼洒下融融暖意，连微风都放轻脚步，生怕惊扰这份宁静。

孙臻园踏着熟悉路径缓缓走来，身边跟着她新搭档，一只名叫“启明”的狼青犬。

启明体态匀称，毛色光亮，步履沉稳地跟在孙臻园身侧，经过长期磨合与训练，他们之间已建立起无言默契。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他们身上跳跃着斑驳光点，脚步在熟悉的墓碑前停下。

石碑上“柠檬”两个字，被阳光镀上一层温暖金边，不再显得那么冰冷。

孙臻园静静站立着，目光柔和地落在上面，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温柔弧度，带着追忆，更带着一份已然平和思念。

她轻轻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镌刻的名字，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一个久远的梦。

“柠檬，”孙臻园声音很轻，“你看！我带新朋友来看你。”

她侧过头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启明。

启明端正地坐好，眼睛看看墓碑，又看看孙臻园，微微歪了歪头，困惑为什么要来这里？

孙臻园轻抚启明结实温暖的脖颈，对墓碑柔声说着。

“它叫启明，很聪明，也很乖……就像你当年一样…可我知道…它不是你！”

这一刻没有撕心裂肺的离别之苦，只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温暖连接。

阳光笼罩着一人、一犬、一碑，仿佛柠檬正透过这灿烂的光，欣慰看着这一切…看着孙臻园从悲伤中走出，看着她重新拥抱责任与陪伴。

风温柔地拂过，带来青草与阳光混合的香气。

孙臻园脸上，浮现出一种历经悲伤后沉淀下来的宁静。

她带着启明在这里站了许久，像完成一次重要介绍，也像进行一场温馨告别与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