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见孙慎言

22。

那天我回到贵宾院，顾不上休息，把三个帐房先生召集到跟前，大声问道：

“各位，你们查了一天，一点瑕疵也没有发现？”

三个账房先生垂头站在我面前，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人回话，他说道：

“王爷，不是小人们无能，那帐目实在是没有瑕疵!”

我一听，轻轻叹口气。

这时，另一个帐房先生插话：

“王爷，小人倒是认为一点瑕疵没有，反倒是不正常!”

其实我也有同感，一点瑕疵都没有，是不是因为故意为之？

第二天，我率人继续核查帐目，不出所料，还是没有异常。林望淮见到我，依旧谦卑和蔼，他一直站着陪我在签押房里，有时还亲自动手给沏一杯茶水，不过从他的眉宇间，我似乎能感受到一丝不屑!这让我笃定再查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不可能有想要的结果!

第三天只用了半天，帐房先生便核查完剩余帐目。最后，三位帐账房先生齐刷刷跪倒在地，有一位高声喊道：

“王爷，两浙路青苗法、募役法帐目核查完毕，数目准确，条理清晰，没有发现不规之处!”

我一抬手让他们起来，不远处站着的林望准脸上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那笑容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我捕捉到。

想了想，我对林望淮说道：

“林转运使，现在账目已经核对完毕，本王已大体有数!我在此处逗留半日，明日前往秀州!”

听完我的话，林望淮赶紧深鞠一躬，抬头说道：

“既然王爷明天离境，卑职今晚设宴饯行!”

我笑了笑，一挥手，说道：

“林大人的心意我领了，我连日督办核实账目，有些疲乏，饯行宴就免了!“林望淮还要说些什么，我一挥手，他便不再坚持，只是说道：

“一切听王爷安排!”

我为什么不让林望淮准备饯行宴呢？是为了皇帝!

虽然我无心仕途的表态，宋神宗已经基本接受，也让我开始调查浙江**案和变法帐目，但是我深知以宋神宗对宗室的警惕，他绝不会对我百分百放心!我最好的策略是尽量低调，尽量减少和地方官员的接触，尤其是与公务天关的迎来送往!像今天林望淮所说的饯行宴，就要坚决推辞掉。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我便率人前往杭州码头，林望淮早就带领两浙路大小官员在码头等候。

等我登上官船，官船刚解缆绳之时，林望淮率官员们一起跪拜，齐声高呼“恭送王爷!”

我在船上一抬手，示意他们平身，官船缓缓驶离，直到人群越来越模糊，送别的官员们似乎也没有起来。

我在心里感叹之余，也增加了几分前行的动力!在后世的文化里，三拜九叩之类的封建礼法早已废除，人们的观念是人人平等!在那个世界，人们生活的轻松自在!如果我能助王安石变法成功，虽然不一定把“人人平等”的观念提前带入这个世界，但是有可能把王安石的“三不足论”贯彻到底，那也是相当大的进步!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好！

23。

杭州与秀州相距约九十公里左右，沿途风光旖旎，两岸风景如画，河道上不时有水鸟飞过，河里会偶遇打鱼的渔船，渔民们碰到我们，会停下手里的活计，垂手默立，直到我们的船走远。

三天以后，秀州城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远远望去，秀州城并不算大，在一片沃野中好像一个馒头一般。

我们的船还没有入港，远远便有一只小船迎面而来，那小船上插着一面小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等离着我们的船三丈远时，小船停下，有船夫手持红色小旗朝我们挥舞几下，然后朝港口挥舞几下!

一个侍从起紧告诉我：

“这是旗语，小船要引领我们入港靠岸!”

我一点头，下令：

“回话，跟着他走!”

等我们官船上的水手打旗语回话完毕，那小船调转船头，在前面引路，向秀州码头而去。

没等船靠岸，我已经看到岸上密密麻麻迎接的人们，虽然秀州比两浙路低了一个级别，可迎接的排场丝毫不减!从数量庞大的迎接人群就可知晓！这让我从心底升起一股厌恶。

当官的不好好关注国计民生，把精力都用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迎来送往，怎能不让人反感？没等见到秀州知州是何许人，我心中已经有了不快。但一想到自己的身和任务，我瞬间恢复平静。

当我在仆人搀扶下走下踏板之时，迎面一个身着从五品绯色公服，个子矮小，长着一双三角眼的中年人扑通跪倒在地，大声说道：

“两浙路秀州知州孙慎言参见王爷!”

我并没有立刻喊“平身”，稍过片刻，才问道：

“你就是秀州知州孙慎言？”

“正是在下!”

“听说你推行新法很是得力！”

“卑职不敢当，尽心尽力而已！”

“平身吧!”

我为什么没有立即喊“平身！”，而是让他多跪了一会？这是因为我从查林望淮帐目没有任何结果以及孙慎言如此排场迎接我，已经知道在这里可能还是什么也查不出来!让他多跪一会，是我临时能想到的惩罚!甚至在内心深处，我在怀疑自己最后是不是仅能这样惩罚那些阴奉阳违的变法官员？

这里的水实在太深！各级官员背后盘根错节，甚至敌友难辨，牵一发而动全身，下一章开篇介绍的这两位重量级人物互动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