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临终托付

病房内，李雁鸣攥着爷爷李振云的手，耳边监控仪每一个滴声，都好像在倒计时一样。

李雁鸣低头看着爷爷的大手，像老树皮，没什么肉，只剩下一把骨头，和儿时抱着她的手，完全不一样。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让它掉下来，她死死忍着。

以前多硬朗的一个人啊，总说自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现在就这么躺着，气儿都快没了。

爷爷的脸整个都陷下去了，眼睛也浑浊了，看不清楚东西，可李雁鸣凑近了看，还能看到里头那点不服输的劲儿，那是从枪林弹雨里带出来的东西，一辈子都磨不掉。

“爷爷，你再撑一撑。”

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好像大声一点就会把什么东西吹跑了。

李振云的嘴唇动了动，就是没声音。

他好像想抬手，可那手就只是抖，怎么也抬不起来。

李雁鸣赶紧把身子放得更低，耳朵贴到他嘴边上。

“雁鸣。”

声音真的太小了，可是在这么安静的屋子里，简直像打雷一样。

“我在呢，爷爷，我在这儿呢。”

眼泪这下子是真的忍不住了，一颗颗往下砸，砸在爷爷的手背上，热乎乎的。

说来也怪，爷爷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就亮起来。

只是李雁鸣感觉爷爷的这个光里面似乎是急切，还有一种好像在求人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儿要交代。

他用尽了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反过来握住李雁鸣的手。

那只皮包骨头的手，力气大得吓人。

李雁鸣觉得爷爷在发抖，不是因为没力气，是心里头有事，烧得他整个人都在抖。

“雁鸣，答应，答应爷爷。”

嘴唇一张一合的，声音很轻，可每个字都往耳朵里钻。

“您说，爷爷，您说什么我都答应。”

她哭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送，送他，回家。”

声音越来越小，但清清楚楚的，就是这几个字。

送他回家？

李雁鸣人傻了，脑子嗡的一下。

这是什么话，没头没尾的。他是谁。家又在哪儿。爷爷怎么会在最后的时候，说这么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可是看着爷爷眼睛里那种不容商量的请求，那种眼神好像压着几千斤的东西，所有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时候还哪能问东问西的，孝顺两个字压倒了一切，脑子里什么都想不了。

“好，爷爷，我答应您。”

她使劲点头，声音都是抖的，可又很坚定，“我答应您，不管他是谁，我一定送他回家。”

听见了，爷爷肯定是听见了。

他眼睛里最后那点光，一下子就松快了，好像是什么东西终于放下了。

然后他就慢慢闭上了眼睛，那只紧紧抓着她的手松了，垂了下去。

滴。

一声长长的，尖锐的声音，心电监护仪上拉出了一条笔直的线。

那声音刺得人耳朵疼。

李雁鸣就那么呆坐着，眼泪糊了满脸。

她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个承诺会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她只知道，陪伴自己长大的爷爷没了，这是爷爷最后交代的事，她得办，拼了命也得办！

一周后，爷爷的葬礼终于全部结束。

李雁鸣一个人回了爷爷那间空荡荡的屋子。

一个月前，爷爷明明还在这里招呼她吃最喜欢的樱桃。

一个月后，这里空荡荡的，一下子人气都没了。

她就坐在床边上，看着那张空床，心里空落落的。

脑子里就一句话，“送他回家，送他回家。”

他到底是谁？

李雁鸣回想日常爷爷和自己相处的时候，目光无意间落在床头柜上的那个旧铁盒子。

那个盒子她从小看到大，是个军用的饼干盒，上面好多地方都生锈了，掉了漆。

但隔三差五，爷爷都会擦拭这个铁盒子。

有一次她想帮忙擦来着，结果老爷子还不让。

现在，爷爷不在了……

她把铁盒子拿在手里，思虑再三，掀开铁盒盖子。

最先落入

里头最上面是几枚亮闪闪的功勋章，解放勋章，独立**，解放战争胜利纪念章，每一枚都沉甸甸的，是爷爷一辈子的荣耀。

这些东西她都认得。

但是在这些功勋章下面，压着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一本很厚的日记本，纸都黄了，脆了。

封面上的一句话有点看不清了，但凑近还能认出来有几个字，是爷爷的字迹——

他的曾经……

李雁鸣吸了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一行字，很秀气，但是完全陌生的笔迹，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眼睛里。

昭和十六年三月，我桐山秀一，决定记录下这段不可思议的经历。

李雁鸣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

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了一样，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接冲到天灵盖。

昭和十六年？

这不是东瀛国的历法吗？！

难不成，爷爷临死前说的那个叫桐山秀一的东瀛人？？

李雁鸣一时心头有点乱，爷爷当初是抗战英雄，怎么会和东瀛人搅合到一起？

而且看这本日记这么多年就藏在爷爷的功勋章下面，这说明桐山秀一和爷爷之间，肯定关系不浅。

意识到这一点，李雁鸣有点心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