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才项的儿子

“阿爸！”梅朵害羞了，恨不得就地找个地方藏起来

央金从店里走出来，瞪了海青一眼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拿丫头开玩笑，难不成他俩要真的谈恋爱了，你同意？”

“阿妈，你也跟上了添乱！”梅朵直接跑回屋里，“噔噔噔”就上了楼。

“你心里没他，你跑什么！”央金在后面说着

海青没有说话，故意黑着脸说道：“他俩肯定不行啊，你别乱点鸳鸯谱。”

“不行不行的，你还一直开玩笑，我看你心里早就接受那个小伙子了！”

海青不说话，最起码在经过了这几次的事情后，向远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而自己心里到底有没有向远，梅朵也不知道，只是每次阿爸阿妈提起他的时候，自己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她当然替他高兴，她是亲眼看着向远从刚开始到茶卡，一直到现在的成长点滴。

“一切顺利吗？”梅朵发了一条消息给向远

“挺好的，很顺利。”

梅朵看着秒回的信息，心里舒了一口气，她还想再回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今天怎么样？忙吗？”

“还好，结束得挺早的。”

又是一阵沉默，陷入这样的聊天境地，确实很揪心，两人都是想着多说一些，可话到嘴边也无言。

“人有俩没（有人没）！”楼下是才项叔叔的声音，梅朵放下手机本打算下楼，就听见楼下阿妈阿爸去招待了。

“欸！你从山里回来了吗？赶紧进来！”店里传出央金的声音，紧接着就见门外的才项牵着一匹棕色的马正在门口，马鼻子呼呼地喘气，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海青也迎了出来，两人虽然有着过往的纠葛，可上次去了草原一次后，关系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进来呗！”海青道

“不了不了！”才项直接问，“今天听说他们又开会了，怎么样？”

“顺利得很。”海青回道

“呀呀呀！”才项点点头说，“前两天小向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过来。我山里忙着走不开啊，刚好这回才忙完，顺利就行！咱们多多支持！”

海青开了一句玩笑道：“就是！多多支持，只要你不添麻烦，啥都好。”

“你这个杂怂（混蛋），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才项说罢牵着马就走开了，“走了！改天喝点酒啊。”

“呀呀（好）！”

慢慢地牵着马回到家，这段时间在山里放羊，也是累得够呛。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家里一阵吵闹声。他整理了一下厚厚的皮袄，上面还粘着青草屑，他不耐烦地看着屋子里，一听这个声音他就知道，东智又开始在家里喝酒了。

东智是才项的儿子，阿妈去世得早。东智从上完高中之后没考上大学，就一直在这里混日子，经常跟一帮狐朋狗友喝得不分白天黑夜。才项劝了好几次，但都没有什么用。东智该喝还是喝，而且每次喝酒的时候，还喜欢喊上周围的几个朋友过来。才项一直不待见他的那些朋友，基本上都跟“不务正业”挂钩。这也是才项为什么一直待在山里不愿意回来的原因，家里的儿子管不了，山里的羊倒是可以管管。

才项看了看天，现在刚刚太阳下山。看着屋里的动静，这是很早就喝上了。他一脸严肃地推开虚掩的屋门，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一见才项黑着脸，说实话这周围方圆五公里的都知道才项脾气不好，见他一进门，便各自冲着东智打招呼告别。

“阿爸！你回来了！”东智醉醺醺地打招呼

“东智！我家里还有点事情，改天我们再喝！”

“走了啊，弟兄！”

一句句告别后，在才项的注视下，就跟山里的黄鼠狼一样，一溜烟全跑了。

桌上摆着几瓶早就已经喝得差不多的青稞酒，还有两盘花生米，一大盆吃了一半的手抓。

“吃着香呗！”才项直接坐下来，从盆里拿起一块肉就开始啃，“走了一天，一口饭也没吃！你们倒是厉害啊，喝酒吃肉是样样不差啊。”

“阿爸，你回来得也是时候啊。”东智迷糊地说着，“我们……我们正开心的时候！”

才项怒火中烧，直接骂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喝酒！我一天在外面没白天没黑夜地放羊，你倒是好！吃吃喝喝的，还能干啥。”

东智也是被阿爸骂出了经验，赖皮似的说道：“哎呀！阿爸，现在不是没工作吗？没有合适我的工作啊。”

“没工作找啊，景区那么多地方在招聘，随便干一个都比你这样强！”

“那些都不合适！”

“不合适？一天没啥本事还挑来挑去的，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办！”

东智没再说话，反倒是给才项倒了一杯酒，递过来：“阿爸，你也喝一口。”

才项也不客气，一饮而下。而后看着堆放在桌边的农牧、兽医的一些书籍，更是感叹起来：“你自己买的书，也不知道看！买回来就往那里一放。当时说学兽医，你倒是学啊！”

东智瘫坐在沙发上，脸颊酡红，眼神空洞地看着屋顶。才项看着他这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东智！要不你出去做点生意。”才项接着说，“这样下去可不是事情！难不成你到时候跟我一样，到山里面放羊？”

“哎呀！阿爸！你就别管我了，一天到晚唠唠叨叨的烦不烦啊！”东智站起身，东摇西摆地险些倒下去，而后自己就回到房间休息了。

才项坐到刚才东智坐的位置上，又拿起一块手抓啃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儿子东智喝成这样子已经不是一次了，而他更担忧的还是儿子的未来。

吃了几块肉后，才项站起身收拾完儿子留下的残局。经过儿子房间的时候，里面已经传来了“呼呼”的声音，才项轻轻地关了门。他独自走到厨房，拿了一瓶青稞啤酒，便出门了。

这都说喝酒随人，这样一看，东智这习惯也是随了阿爸。

才项也喜欢喝酒，只不过是一个人。

拿着啤酒走在盐湖边上，听着盐湖低沉的波浪声，才项的心情才算是好一些了。他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和夜色一样黑的盐湖，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空洞望着自己。盐湖的夜晚，才项再熟悉不过了，过往的岁月涤荡在湖中，他起身走向离长椅不远处的寸轨处，小火车冷冰冰地停靠在寸轨上，等待着次日游客们的光顾。

他索性坐在寸轨上，仰头灌下一口酒，瞬时的冰凉直达心尖。

“才项阿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向远正打着手电筒，光晕照亮了一小片区域，“远远就看见有人在这儿，没想到是您。”

“小向？来坐坐！”才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向远坐下，他看着才项满面愁容的样子，依才项阿克的性格，确实很少看到他这样。

“祝贺啊！”才项看着向远说，“年轻人有为，挺好的，你身上的冲劲跟我们年轻那会儿很像。”

向远道谢：“谢谢阿克，其实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不熟悉，闹出了好多误会，后来慢慢地发现这里的人很可爱，这里的事都是事缓则圆。”

“会说话啊！我儿子要有你这样的想法就好多了。”才项说罢，深深叹了一口气。

向远觉察出，今晚才项发愁一定跟他儿子有关系，忍不住问道：“阿克，您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

“工作？”才项冷笑了一声，“他要真工作了，我也就放心了！还说啥工作，一天到晚在家里喝酒吃肉，啥也不干。之前让他放羊，他嫌丢人；后面让他学兽医，他也不想学，麻烦得很啊。”

见才项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向远没有说什么，他只想做一个倾听者。

停顿了一会儿，才项又接着说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到盐湖好几年了。那个时候跟着采盐队到处跑、下盐湖、找盐洞……后来调到车间里，洗盐、抬齿轮……什么活没干过，现在他是太幸福了。”

“可能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

“谁知道他的方向在哪里呢？”才项的语气突然变得遗憾起来，“以前大多数人都喜欢留在草原上，一辈子只干一件事。可到了今天，怎么这么大的草原就留不住一个年轻人了，不光是我儿子，好多人都跑外面去了。你说他要是跑外面也可以啊，我不拦着他出去闯，可他就是没有这份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