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你就是苏武

左伊秩訾王把苏武带回领地后，并没有把他再次打入囚笼，而是给予他贵客的待遇，分配给他独立帐篷，还派了一男一女两名奴隶来侍候苏武。帐篷外也没有匈奴士兵看押，全然是自由、舒适、正常的生活状态。

早晨，苏武醒来，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拿走，换上的是匈奴服装。头发也被梳洗打理过，不再肮脏不堪，大致恢复到他被抓前的汉人状态。苏武显的不高兴，问帐篷内的男人：“我的衣服呢？”

“拿去洗了。”

“去哪洗了？”苏武急迫问。

“阿草拿到河边去洗了。”

苏武顾不得问这阿草是谁，翻身下地，抓起汉节朝帐篷外跑。

帐篷外凉风习习，早没了夏天热度，对于几天不吃不喝的苏武而言，顿觉寒意席卷冷的瑟瑟发抖。苏武出了门口，尽量稳住身形，放眼寻望河边。

不远处，一条细细河流穿越草地，由北而至再向南蜿蜒。

此时，在距帐篷100米的河岸上，身着匈奴服饰的阿草蹲在地上整理衣物。当他拿出苏武汉衣准备洗时，顿觉一股臭气袭鼻，不自觉地一手捂住鼻孔，另一只手甩着衣服准备扔到河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停手，不准丢。”

阿草回身，看见半裸上身奔跑过来的苏武。在她犹豫间，苏武到了跟前，一把扯下阿草手里衣服披在身上。

“这是我的衣服，由不着你来处理。”

“臭死了，再不洗就与那些脏的牛羊一样。”阿草想要劝说苏武。

苏武撩起衣角闻了闻说：“不是我衣服有味，是你们这片草地不干净。”说完，持着汉节大步朝着帐篷走回。

“草地不干净？”阿草被置疑后，不相信地看向地面，“这里也没有牛羊来过，没落粪便，怎么会有臭味呢！”

苏武回到帐篷内，手持汉节盘腿坐于地面，开始回忆几个月里发生的事。苏武记起，常惠等人被匈奴士兵押走，他也被带走。既不知自己现在何处，更不知常惠和使团的人去了哪里。一个百十人使团转眼间只剩他一人，皇帝的使命不能完成，有什么脸面回家，更是愧对汉皇对他的信任。此时，他还没想过能不能回汉朝，因为以前也有过汉使被匈奴扣留事件，比如任敞、郭吉、路充德等人，但终究他们回了国，没想到现在又轮到自己。想到这，不由得怨恨起张胜。如果不是张胜贪功，冒然行事，这次的使命应该早就完成，也该早早回了汉国。

苏武愤恨交加，想发泄却找不到发泄对像，更没有发泄的理由。怪谁呢！怪自己用人不慎，领导不力。如果细心一些，早点发现张胜与人密谋，及时阻止住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地步。

想到这，苏武持着使节的手不免在地上墩了两下，而后长嘘一声：“唉！....”突然没了下音。这时他想起以后，又叹道，“唉，我该怎么办？”

且鞮候单于之所以没有杀他，是想等着苏武投降，对这一点苏武心里很清楚。从冒顿单于开始，汉国投降到匈奴的大有人在，如赵信、中行说、卫律等。被匈奴扣留而没有投降的人也有，如任敞、郭吉、路充德、张骞等。正反面典型一个个地在苏武眼前闪现，似乎在告诉他要学什么样的人，该做怎样的选择。

渐渐的，苏武思路清晰，态度明朗。由此做出一个决定，誓死不降，忠贞不二。即使现在赴死，也不能有半点愧对国家和民族的行为。苏家世代蒙受皇恩，虽身陷囵圄也不应背叛朝庭，做那不忠不孝的人。

几日过去，左伊秩訾王一趟都没有来过。在苏武身边，除了这一男一女两个奴隶外没有再多过一个人。苏武虽有所怀疑，但也不愿多想。既然撩开了，爱咋地就咋地，我苏武不在乎。

由此，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的还算清静，没人打扰更好，我苏武求之不得。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九月。

一日，苏武坐在河边，眼瞅着一点点封冻的河水陷入沉思。他不能不想，而且是痛彻心扉。常惠去了哪，那些跟着他来的使团成员又在哪？自从苏武来到这个叫不上名字的地方后，便断了与外面的一切联系，他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既不知汉朝那边的事，也不知道匈奴内部情况。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这是唐朝岑参的诗，苏武时代自然不知。不过，这首诗从时间地点上告诉我们，北地到了这个时候，该是冰冻时节了，何况是九月。

苏武一天天在打发寂寞的日子，眼瞅着冰层以漫延的速度一点点合拢，转眼间清清的河水没了，留下的是白亮亮、灰蒙蒙一层薄冰。在天气好时，苏武还可以在地上用草棍逗一逗地上爬行的昆虫、蚂蚁。现在，别说是蚂蚁，就连那些有皮毛的动物也早早地卷在洞内不出来，准备好食物要猫冬了。

大地突然静下来，如死了一般。苏武茫然不知自己要干什么，每日持着汉节，盘腿坐在地上若有所思。他太想回家了，梦里叫着家人的名子，无数次梦见妻儿。但醒来后，身边却是空荡荡的无一亲人。他想与那两人说话，可人家不搭理他。无奈之下，苏武继续过着缄口不语的日子。

又过一日，太阳刚出来不久，帐外便传来一阵马蹄响。马踏地面的踏踏之音，在无人、寂寞的草原上能传出很远。所以在人和马还只有一个小黑点时，大地便跟着一起震动，微不足道，但却显而易见。

苏武从河边站起，想走回帐篷。此时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希望能看到一名信使前来告诉他：“单于放苏武回国。”

苏武刚走出几步，就见几骑快马越来越近，转眼间到了河对岸。面对河冰仍然没有停步，而是一跃而过。最前一匹过去后，其他几匹马紧随其后。六匹马将刚刚封起来的冰面踏碎，搅动起河水泥沙，四下里飞溅。

最前头那匹红马过河后，已经超越过苏武，然而它却突然旋住马身，随后返回，绕着苏武踏踏地转圈。

骑于马上的身着貂皮大衣，头戴狐狸皮帽的人突然用马鞭指着苏武问：“你就是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