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残村待豺狼

“鬼子的大部队往这边来了！足有一百多人！”村口汉子连滚带爬地扑进来，裤腿磨破了好几处，脸上满是惊恐。

这话像块巨石砸进刚平静些的人群，哭声瞬间又涌了上来。

赵勋暗想，一百多人，那就是一个中队的鬼子了，他一把扶住险些栽倒的汉子，沉声追问：“看清楚了？是步兵还是骑兵，他们带了机枪小炮之类的武器吗？”

“只有领头的军官骑着高头大马，其余全是步兵！扛着枪跑得飞快，离村口顶多还有三里地！”汉子喘着粗气说。

赵勋心里一紧。鬼子的步兵行军速度极快，哪怕是带着装备，也比拖家带口的乡亲们快上两倍不止。要是不在这里拦上一拦，不出半个时辰，老弱妇孺的身影就会被鬼子追上，到时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都别乱！”赵勋猛地拔高声音，震得周围人都安静下来，“涂山大伯，你立刻带着乡亲们往北边的山里转移，那边山坳多，林子密，鬼子不容易搜查到！”

他指向人群里几个青壮，“你们帮着抬伤员、背老人，孩子都抱在怀里，别让哭声引来鬼子！”

涂山大伯刚要应声，又拽住赵勋的胳膊不肯放：“那你呢？就凭你们两个，怎么挡得住一百多的鬼子？跟我们一起走，咱们从后山绕！”

“那就都走不了！”赵勋掰开他的手，语气斩钉截铁，“我们留下打伏击，拖他们一个时辰，你们才能甩开追兵。这村子墙倒屋塌的，到处都是藏身的地方，正好给鬼子下套！”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就跳出几个后生，个个红着眼眶：“赵大哥，我们跟你留下！平日里跟着我爹打猎，土枪打得准，这些鬼子的枪，学一学就会用！”说话的是涂山大伯的儿子涂小虎，手里还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猎枪。

转眼就有六个年轻后生站了出来，都是村里最能打的棒小伙，此刻攥着拳头，眼里冒出怒火。王嫂母子的仇，被烧毁的家园，早让他们憋足了火气。

赵勋不再多言，转身就往装载武器的汽艇跑。宁彩霞几乎是下意识地跟了上去，脚步比那些后生还快。一来到汽艇边，五六只三八大盖、一挺油光锃亮的歪把子机枪，还有满满一大箱子弹就在眼前，枪身的冷光在昏暗的船舱里晃得人眼晕。

“八百发子弹全部分下去！”赵勋弯腰捡起三八大盖，往后生们手里塞，“这枪保险在枪身右侧，拉栓上膛，瞄准了再扣扳机——记住，鬼子横冲直撞，气势汹汹，打他们的胸口，那里面积大，别浪费子弹！”

后生们第一次摸到真枪，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有人忍不住拉开枪栓，“哗啦”一声脆响，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涂小虎摸着枪托，兴奋得脸都红了：“赵大哥，你放心，保管一枪撂倒一个！”

赵勋快速演示着射击和填弹动作，余光瞥见宁彩霞正蹲在子弹箱旁，伸手就要去抱，立刻喝止：“你别碰！赶紧跟着乡亲们转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宁彩霞的手顿在半空，猛地抬头瞪着他，眼里满是倔强：“我不转移！这村子的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哪堵墙后能藏人，哪条巷子能绕路，我比你清楚一百倍！”

她抱起一个沉甸甸的子弹匣，往背上一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力气不比他们小，给你装弹、递子弹，还能给你带路绕着鬼子跑，你凭什么赶我走？”

“打仗会死人的！”赵勋皱紧眉头，“鬼子的子弹没长眼睛，这是场力量绝对悬殊的战斗，到最后，也许要拼刺刀，我不能让你冒险。”

“留在这才是不冒险！”宁彩霞说着，干脆拿起一条三八大盖，学着赵勋的样子拉开枪栓，动作虽生涩却不含糊，“我也会开枪，你一个人既要端机枪又要装弹，忙得过来吗？要是供弹慢了半拍，你和这些后生都得遭殃！我留下是帮你，不是拖后腿！”

她指着地窖外的村子：“村东头的磨盘底下有个暗洞，村西头的枯井能藏人，这些路鬼子根本不知道，咱们打几枪就换地方，他们连咱们的影子都抓不到！你要是再赶我，我现在就喊，让鬼子知道你在这！”

赵勋看着她涨红的脸，又瞥见她攥得发白的手指，知道这姑娘的性子——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咬了咬牙，从腰上摘下一把匕首递给她：“别乱跑，待在我身后装弹，要是情况不对，就跟着我往村东头的磨盘跑，听见没有？”

宁彩霞立刻笑了，接过匕首别在腰上，弯腰又抱了两个子弹匣：“放心！保证弹不断、路不错！”

涂山大伯看着这一幕，抹了把脸，对着后生们吼道：“都给我记好了！听赵兄弟和彩霞的指挥，别逞能！你们顶一个时辰，到时间就撤，活着才能报仇！”说完转身冲乡亲们挥手，“走！快往黑风岭撤！”

人群渐渐消失在村口的树林里，最后一声孩童的啼哭也被风吹散。

赵勋不敢耽搁，立刻将六个后生召集到一起，指着村子里的地形快速布置：“小虎带两个人守村东头的磨盘，那边有暗洞，打几枪就撤进去；狗剩你们三个守村西头的枯井，依托断墙隐蔽——现在听我强调规矩，这是要命的事！”

他目光扫过每个人紧绷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第一，所有人必须等我的机枪响了再开枪，不准擅自行动；第二，瞄准了再打，打胸口和脑袋，别浪费子弹；第三，咱们是来拦阻不是来拼命，一旦鬼子火力压得你们抬不起头，立刻往各自的退路撤，到黑风岭跟乡亲们汇合，听见没有？”

“听见了！”后生们齐声应着，只是攥着枪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兴奋里掺着紧张，更多的是复仇的狠劲。

涂小虎拍着胸脯保证：“赵大哥你放心，我们绝不给你添乱！”

宁彩霞早已把子弹箱拖到村**那间半塌的杂货铺，见赵勋安排完，立刻招手：“快来！这里能盯着村口大路，后门通窄巷，随时能撤！”

她已经将歪把子机枪的弹夹拆好摆成一排，三八大盖也靠在柜台边，动作麻利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