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石榴离家去大城市读书快三年了，头半年她几乎天天打电话回家，电话里的她总是带着哭音：这个大城市的空气实在是太浑浊了，穿一件浅色棉质休闲衫上街一趟，回来看看那衣领上就落了层浮灰。喝的水带着点咸味，这个城市一到春天总是刮风，刮的天老是灰蒙蒙的细沙扑脸。

石榴在家的时候是去市里读的高中，市里是个海边的小城市，空气虽然比不了山里的清新，夏天那带海腥味的海风迎面习习的吹着，倒也还清爽。可是眼下石榴读书的大城市那夹杂着尘土和汽车尾气的空气让她实在难以忍受，石榴觉得是生活在一个闷罐里了。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年的暑假，石榴带着三个同寝室的女同学一起回山里休假来了。那三个女同学天天和石榴一起上山挖野菜、收摘蟠桃，登山看风景、听石榴爹妈讲这一带的传说。石榴妈很喜欢这些有文化、活泼懂事的女孩子，天天变着样的做农家饭给她们吃：荠菜发面包子、山菇炖跑山鸡（用带刺的槐树枝子围着山坡草地插成围栏，把鸡放养进去，每天自己抓虫找食吃）八印的大铁锅蒸出的一个能有一斤面重的大饽饽、煎山潭里钓的大鲫鱼，锅边上贴着喧腾腾的豆面饼子、苦苦菜下的手杆薄豆面条。屋前的菜园里种着吃不尽的时令蔬菜：豆角、西红柿、黄瓜、茄子、辣椒、油菜，天天换着样的吃。拿姑娘们的话说：都是绿色蔬菜没一点污染。

令这些城里来的姑娘们最难忘的是那顿‘碾出’。石榴妈把地里刚打下的新麦粒放大锅里煮了，再把那饱涨涨的熟麦粒放到门前的石磨上，几个姑娘争着推磨，石榴转着磨盘走着把麦粒均匀的往磨眼里推着。推磨的姑娘们惊奇的看着麦粒从上面的磨眼里下去，从两扇磨石合缝里碾下了一股股象面条一样的东西，浇上用刚摘的豆角、西红柿打的鸡蛋卤子，小四方饭桌上放上几碟盐浸红辣椒、大酱黄瓜、山蒜，长这么大头一次吃这个的姑娘们把那发了多少回的减肥誓言丢到脑后，你一勺我一碗的把一盆‘碾出’吃了个精光，把石榴妈乐的合不上嘴。

几个姑娘问石榴妈怎么会为石榴起这个好象过去年代的名字，石榴妈一指那棵石榴树“生石榴那年我和她爹抱着她从医院回来，老远就看见满山的桃花里这一树火红的石榴花。她爹就说“咱闺女就叫这俊气红火的石榴，石榴喜庆，就连结了子她也是乐呵呵的。”

要开学了，石榴和同学们带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回了学校。城市里长大的姑娘们把在石榴家过的这个暑假当作新鲜事，饭堂里，水房间，她们唧唧喳喳的把那半山腰上石榴的家说成了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