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倒行逆施2

松花村东北多山丘溪流，溪流隔断了牛十三施放的燎原火，却无法阻止侵略者的脚步。

在汉奸伪军的引领下，坂本中队钻山沟涉浅滩节省了大量时间。

“太君，过了前面的拐弯就到了，肯定能赶在龟田太君到来之前起获诸位太君的头颅。”

一座郁郁葱葱的无名山丘下，又听见茅于士的谄媚声音。

“纳尼？”坂本脸色晴转阴沉。

“不不不，我是说小龟田太君的头颅。”

“蠢货，取回龟田君的头颅是每个皇军勇士的责任，不是为了邀功，懂吗？”

“是是是，坂本君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茅于士点头哈腰。

“报告，前方发现车辙印痕。”

斥候回报。

闻讯，坂本露出了笑容，快步上前，走到发现车辙印痕的地方观察。

车辙印痕不深，只有一道，估计是独轮手推车，与前面发现的两处车辙印相同，明显是碾过雨后的泥泞而成，上面长出的青草还很嫩，估计也就二十来天，一切都印合他的判断。

“坂本太君英明，料事如神。”这一次，茅于士的马屁拍得正是时候。

坂本颇为为得意，照单全收。

“哟西，加快速度赶路。”

“是！”

“报告。”

恰逢此时老龟田来电询问是否抓住了游击队。

坂本暗自琢磨一会，对电报兵说：“回电大佐，天蝗威武，我军奋勇作战，击毙土八路五人，余敌放火烧山脱逃，目前我军正搜寻中。”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日军向来有虚报战果的传统，今天的作战对象若非是“游击队余孽”，恐怕数字要上百，若上峰问起尸体和战利品，完全可以到附近的村庄斩首几级再收缴几把菜刀充数。

如茅于士所言，拐过山丘，便来到断魂崖南山麓。

断魂崖所在山脉延绵数十里，还把近两千米，三面峭壁，只有东北一条路上崖顶。南山有一挂瀑布，瀑布下一水潭，植被茂盛，历来是道家眼里的风水宝地。有钱有势的人就霸占南山山腰作为祖坟，踞山临水，面南而治，好不威风，茅于士的爷爷就安葬在南山山腰。而作为穷人家的典型，牛十三的祖辈只好委屈山麓地带。

关于墓地所在，不得不承认潘驴邓的分析很准确，可南山麓林海茫茫，灌木杂草丛生，地形起伏，要找到也不容易。

“小鬼子一定是路过，路过，找不到，不会的。”

树林某处，牛十三远远注视着坂本一行。心里是这样期盼，但主观愿望往往与客观事实相去十万八千里，要不然他也不会急着绕小道单独来这里。事实上，从鬼子的动向来看，多半与他在死亡谷砍掉的鬼子脑袋有关。

果真如此，鬼子的聪明劲着实诡异，不仅猜到他的落脚点，还猜到他拿人头去祭奠惨死的亲人，并且精确了坟墓的地点。

他不禁将罪恶归咎到狗翻译身上。鬼子队伍当中除了狗翻译，没有谁与他有交集。唯一的疑问是，狗翻译如何得知他是松花村人氏？

正想着，忽见一伙鬼子径直朝他走来。他们走走停停，不时蹲下拨开草丛寻觅什么。

糟糕，车辙印！

墓地距离松花村太远，当天他和父亲用一辆独轮手推车将亲人以及乡亲们的尸首搬到这里，往返了好多次。还记得那天是雨后，满地泥泞，车轮常常陷入泥水浆里，累个半死。

那辆独轮车就藏在他身边的草丛里，看来鬼子注意到了车辙印的痕迹。

太大意了，当时就应该抹平了路上的车辙印痕，尤其是拿鬼子的人头祭奠亲人之后。

鬼子逐渐逼近，牛十三不得不转移。

逼退牛十三的正是坂本。

循着断断续续的车辙印，还真的让他在一处茂密的草丛里找到了一辆手推车。

“哟西，目标在附近，以此地为圆心展开搜索。”

“是！”

几个鬼子小队长以及潘驴邓异口同声应命。

伪军们早有准备，一个个拿着锄头或铁铲拨草，而鬼子兵则上刺刀，三百多号人一起行动，声势浩大，惊起一群群蝗虫飞鸟。

“这里有一座坟，两座！”

“这里也有一座！”

“这里也有！”

松花村村民祖祖辈辈的坟地埋没在一片半人高的杂草丛里，或许是土壤肥沃，长得异常茂密。但伪军们仿佛盗墓者灵魂附体，专业，一下子就找到了门路。

“哟西。”坂本大为满意。

“太君，看，有烧纸宝的痕迹。”潘驴邓屁颠屁颠地捧了一抔黑土到坂本面前。

坂本检查了下，双眼放光。

“挖，给我挖。”

“是，是，”潘驴邓哈腰点头，卑微之态无以复加，转身面对部下时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态：“愣着干啥？挖，挖出太君头颅者重重有赏。”

伪军们知道头颅对鬼子的意义，不敢怠慢，更为了厚赏，全都卖力使劲挖。

不一会儿即有斩获，在一座坟头前挖出一窝人头，高度腐烂的人头，恶臭熏天。

呕——

呕声一片。

坂本忍着恶臭上前查看，一二三四五六七......九个，只有九个，缺俩。

“太君，没有龟田少佐的。”

潘驴邓大献殷勤，不顾腐臭蹲在刚出土的人头堆边上一颗一颗辨认。

几颗头颅面目全非，可作为辨认依据的是毛发，龟田晋太少佐是典型的狂热武士，其发型在军中几乎可以说是独一无二——头顶留着一摞长发，战时松散披后脑勺，闲时梳立一个**，竖立头顶，像一门冲天炮。

可惜九颗头颅全是短发。

“八嘎，继续！”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以说，眼下找到的九颗头颅对坂本而言一文不值。同是头颅，龟田晋太脑袋的含金量百分百，毕竟他是军官，更是上司老龟田的侄儿。

伪军们没有办法，太君有令，即便再恶心也得干，一边吐一边挖，吐得不行了换人，再不行再换......

一个坑，两个坑，三个坑......伪军们前后在十几个坟头前开挖，可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功夫，龟田晋太的头颅似乎很害羞，藏匿得无影无踪。

“八嘎，八嘎，统统死啦死啦地！”

坂本迁怒于伪军，认为他们怕臭故意出工不出力。在他心目中，伪军们刚刚的表现非常专业，怎会找不到剩下的两颗头颅呢？

现场倒是还有一个明白人。在坂本身后，茅于士若有所思状。

“茅君，你在想什么？”

踱来踱去的坂本注意到了茅于士神色异样。

“没，没，没什么。”

其实他想起了一件事：那天那两名游击队队员重上断魂崖多半是为了祭奠死难的同伙，带着小龟田的人头去亦合情合理，谁让小龟田的脑袋方便“提携”。

凭借这份情报可以向坂本邀功，可是一想起魔鬼式野外远程行军就不禁踌躇，上回为了找到断魂崖下游击队的尸体，他没少吃苦头，夜间山里的蚊虫真能要人命。而这些，坂本一点也不在乎。重要的是，苍莽山野林海搜寻两颗人头无疑大海捞针，找到还好说，找不到，麻烦就大了，替罪羊，出气筒，害人精......总之，弊大于利。

时间就这么过去，伪军们挥汗如雨，依旧徒劳无功。

“阁下，大佐电报。”

这时，电报兵送来坏消息，老龟田率队到达松花村了，询问情况。

坂本现在是两手空空无法述职，龟田晋太的人头，没有，战功，也没有，挖人头耗费太多时间，没工夫去造假。

“挖，给我挖，把所有坟挖个底朝天！”

歇斯底里。

茅于士犹豫了，似乎想规劝。

“茅君，翻译。”

坂本怒瞪圆目。

无奈，茅于士只好直译。

伪军们一听，面面相觑，纷纷看向他们的大队长——潘驴邓。

杀人不过头点地，起人家祖坟，那是多大罪孽，死后下地狱。关键是伪军们都很迷信，怕鬼，怕坟主们阴魂不散。

“八嘎，统统死啦死啦滴！”

坂本见奴才们竟敢质疑他的命令，拔出王八盒子就要动真格。

“混蛋，没听见太君说吗？挖，全挖了。”

潘驴邓很识时务，坟主们顶多是小鬼，而坂本是阎王，小鬼缠身还有道士相救，阎王动怒则小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