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 女兵之诱饵

运河工作队的武装连，单兵武器虽然一般，但新四军第一支队的首长考虑到工作队要到敌占区活动的因素，特意为武装连加强配置了两挺轻机关枪：一挺捷克式，一挺九六式。

这两款轻机枪在眼下的中国战场上，均堪称是一等一的先进武器。捷克式是国民政府军委会下拨给新四军的装备，九六式则是在茅山根据地反扫荡时、从驻扎南京的日军岩松师团的下属联队手里缴获得来的。

两挺机枪口径不一，供弹不能实现互通。自茅山根据地出发时，捷克式配备了十三个弹夹，日军的九六式则只有七个弹夹。

无论是武装连连长侯亮还是工作队队长蒋修武，对这两挺机关枪都极为看重。昨天清晨突然遭遇日伪军扫荡，事发仓促，工作队只顾分散转移，并未主动作战，因此，这两件跟随着武装连连部行动的“大杀器”，至今还没有得到发挥作用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蒋修武决定摆好一个诱敌深入的口袋阵，两挺机关枪分设于口袋阵的左右，届时给予钻进口袋的伪绥靖军猛烈杀伤。

当然，作战行动开始之前，工作队必须首先安置妥当伤员和非战斗人员。

柳树湾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村头正面是开阔的水稻田地，缺乏战略屏障，显然不适宜大队人马驻扎。但是走出村尾将近一里多远，便横亘着一道山丘，目测山丘的海拔大约在百米左右，高矮林木郁郁葱葱，是个隐蔽队伍的理想之地。

为免除后顾之忧，经过与侯亮的研究，蒋修武决定由武装连一排排长带领连部和全体伤兵，以及群工、卫生和宣传三个组的人员，即刻转移到村后方的山丘上去，由轻伤员和群工组的男队员负责防御警戒。

武装连其余指战员，一分为二：由蒋修武、三排排长孙浙带领五十人，携两挺轻机关枪，在彭家店东南三里多远的白石溪一带设伏，引诱集镇内的伪绥靖军主力前来并围而歼之。

白石溪的战斗打响后，武装连连长侯亮、二排排长黄子陵带领三十七人，从彭家店集镇的北面，摸袭进入，对留守在镇内的伪绥靖军发动突击，争取一举缴械其武装。

己方一个连对敌方一个连，至少从兵力上看，这不是一场胜算在握的战斗。侯亮最担心的正是这个。

工作队队长蒋修武则显得胸有成竹。驻扎在彭家店集镇内外的伪绥靖军，昨天在与二排交火时，已经有了一些死伤，后来又被三排长孙浙带人消灭了一小股。可以说，即便这个绥靖军连的人数比新四军连多，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火力对比方面，根据在茅山地区反扫荡的经验，苏浙皖绥靖军的单兵武器，部分是投降日寇前的原有落后装备，部分则是日军给他们发放的日式武器，步枪为三八式，轻机关枪则是大正十一式——此时侵华日军已经大面积换装改进后的九六式轻机枪，之前饱受诟病的大正十一式也就是俗称的歪把子，转而用于武装伪军汉奸部队。通常，绥靖军一个连会拥有一到三挺歪把子机关枪。侦察员在彭家店镇公所门口看到的，就是一挺油光光的大正十一式。

“侯连长，你应该清楚，绥靖军的歪把子，根本就不是咱们捷克式和九六式的对手，”蒋修武兴致勃勃地比照着：“他们也没有日军普遍装备的掷弹筒和迫击炮，这样算下来，咱们的战士可能在步枪上要吃些亏，但是机枪方面绝对是占明显优势的！”

一直对打这场战斗跃跃欲试的三排长孙浙，这时也插话发表意见，称伏击战只要能够成功将敌军诱进口袋阵，突然打响的自动武器会在第一时间就致敌瘫痪，从而确立战场的主动权。

工作队队长越发高兴地指着孙浙对众人说：“咱们还有他这个神枪手，到时候让他专盯伪军的机枪兵，谁去拿机枪，就打谁！敌人自己的机枪打不响，就只有看着咱们的机关枪发威了。”

被蒋修武的这个作战方案搞得无话可说的侯亮，开始转为研究伏击战的另一个重要元素：诱饵。

蒋修武的意思，既然这伙绥靖军张牙舞爪、一门心思地要抓新四军女兵，那就索性给他们来个投其所好、将计就计，放出女兵诱饵，诱使对方进入伏击圈。

当然，运河工作队队长不会真拿着队伍里的女兵去冒这个风险的。他抛出了自己的初步想法，然后由武装连的几个连排长打磨完善，最终，一个大胆又稳妥的计策，出笼了。

午饭后的时光，彭家店集镇内响起了一阵阵有气无力的哨子声。那是驻扎在镇上的绥靖军连，在做着集合的准备——自昨天下午进抵这里，已经过去了一整天，军纪涣散的官兵们完成了各自的强取豪夺，心满意足地准备开拔了。

这支番号为苏浙皖绥靖军第4师第13团三营八连的队伍，昨天奉命从其驻地前出，执行例行的治安巡逻任务。

按照4师师部的防区指令，第13团团部以及第一营驻扎于滆湖东北角的武进县；第二营驻扎于更靠近京杭大运河西岸的方兴县；第三营，则驻扎于武进县东南方向的月桥镇。

而那个月桥镇，与彭家店的直线距离，不过六七里远。

苏南地区的绥靖军，与他们的主子日军一样，兵力比较单薄，只能分兵驻守在主要的县镇要点上；至于驻地周边的地区，平日没有兵力常驻，但会定期或不定期地前往那一带进行武装巡逻。

三营八连的绥靖军前出到彭家店，就属于不定期的巡逻行动。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昨天全连刚刚从彭家店集镇的东口大摇大摆地进入，就听摆摊的商贩说，镇子里来了一小股国军，军装上佩戴“新四军”臂章，而且有为数不少的女兵，个个年轻漂亮！

太滆地区（太湖与滆湖中间的陆地带），近一年都不见了国民政府军队的踪影，对此，绥靖军们已经习以为常。但突然出现了所谓的新四军，还有稀罕的女兵，顿时引来这个绥靖军连的猎捕兴趣。仗着人多势众，他们很快打垮了那一小股新四军仓促间建立起来的防线，将其逐出了彭家店集镇。当然，他们也没有抓到传说中的漂亮女兵。

可是，就在这个午后准备班师回营之际，一个急匆匆跑来镇公所报告的乡民，改变了绥靖军连的计划：

在彭家店以南的白石溪，发现有新四军女兵，正在下河洗澡！

正拿着一根细竹签剔牙的许姓连长闻听此话，一双浑浊的金鱼眼，瞬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