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6章 无法释怀的人

英国女王维克多利亚，对林大人说的禁烟虽然赞同，但却作不了主。

同样，政府内阁要与天朝开战，她也无力阻止，而且还必须在政府通过的战争决议案上签下自己的芳名——

同意，立即向中国派出东方远征军，阿历山德瑞娜·维克多利亚Alexandrina Victoria ，5/11/1840 。

为什么国王还作不了主？

这就不是本小说能说得清了，反正大英叫什么君主立宪国家就是这么干的，有102年历史了！

国王就是挂个名，啥都不用干还有吃、有喝、有拿的，也别挑剔么了，换作你我都是无尚舒服得要死！

既然国王维克多利亚作不了主，那内阁首相墨尔本Melbourne子爵做主？

也不是。

帕麦斯腾外相做主？

更不是，他只是战争议案始作俑者而已，点子还是艾略特领事的呢。

既然内阁首相也作不了主，那谁能做主？

这大英也是够奇葩的，谁也不做主！

要一帮人才能做主！

这帮人就是议员们，议员们说打谁就打谁，和谁就和谁。

就是女王想不开战或者首相想打，只要是动用政府资源都得这帮人说了算！

不像天朝都是大爷定夺，干脆利索、英明正确，这帮人实在是太牛牪犇崩了！

他大爷的。

但话说回来，这帮人也不少，分成许多党派，七嘴八舌的互相攻讦，怎么能统一意见呢？

这大英政体有一套规矩——议会讨论，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其实这议会也不是一家，分成上议院和下议院，不论哪家议院最终都会形成两大素不相伦的党派——

如果一派说东，另一派肯定说西！

这时期的英国议会两党：一派在野，名托利党Tory，说是爱尔兰语“不法之徒”的意思，可见都不是什么好人，谈不上伟大正确，果然是保守党或保皇党；

另一派势力更大：执政，叫辉格党Whig，也是苏格兰盖尔语的“盗马贼”，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也谈不上什么正确伟大，其实是“王权有限”的自由党前身。

果然就是他们通过了帕麦斯腾外相的鸦片战争法案，当然帕外相在议案上做了手脚——

为艾略特包藏祸心的战争核心包装上了冠冕堂皇的外衣，战争还是战争，鸦片就不要了，改叫贸易，即贸易战争提案。

林则徐收缴销毁的鸦片就成了政府与国民财产的损失，实在是太严重了，不打不足以回本返利！

说了这么多，就是英王要打仗，还得会议两院投票都通过才行——

1840年4月7日，内阁首相墨尔本Melbourne子爵向下议院提交贸易战争法案。

下议院议员都是社会各界精英、工农兵学商，不乏专家、学者、教授，自然也有神师、巫婆，济济一堂，芸芸533席洗耳恭听。

提案结束，由帕外相代表外交部汇报中国禁烟运动情况——

首先，愤怒控诉我天朝野蛮无礼，粗暴践踏所谓当今文明世界规则，竟引发两派议员们的不小共鸣。

其次，言之凿凿，请出证人：由广州遣返的艾略特官方信使、林大人明令驱逐的九大烟贩之首、损失惨重的广州怡和洋行董事长查尔顿Jardine，而非臭名昭著的前罪犯颠地Dent上场现身说非法，并负责现场答问。

“尊敬的议长、议员，女士们、先生们：我对上帝发誓，我说的句句是真，字字属实。”

查尔顿Jardine先生衣冠楚楚粉墨登场，一手放在《圣经》上，一手指天发誓，早把自己在中国的罪恶行径抛之脑后，当着神父的面都眼不眨、心不跳，显得可堂堂正正了！

据说这招有神奇法力：撒了谎的人会得到报应，果然战后这查尔顿发大了，把他的怡和洋行金字招牌挂遍了神州沿海各大口岸城，鸦片生意更是供不应求。

可惜他自己已无福享受。

该大毒犯对我们的林大人怀恨在心，在下议院说的啥就不再描摹了，林大人是怎样禁烟的？艾略特是怎样窝着忍着密报的？

读者大人们其实都已知道，这就是阅读本小说的优势。

总之，该大毒贩依仗帕外相的支持，公然叫嚣战争，严惩我天朝，夺回他那不可告人的损失，乍听之下好像他才是人类正义的化身。

答问开始，一议员首先提问：“你在中国那么多年，贩卖过鸦片没有？”

“有，”查尔顿也是老江湖了，“可是我为我的女王、我的祖国贡献了不少银子！”

“证人听好，”议长道，“非关提案的话不许胡说，只要回答是与不是就可以了。”

“是。”

“中国文明比我们悠久多了，作为一名基督徒，你老实回答：刚才说的林则徐目无国际法则收缴你们的财产，是不是印度生产的鸦片？”

“不是。”

“议长，”另一派议员站起来，“我反对，向证人查尔顿先生作如此的提问。”

“反对有效。”议长道。

于是，提问转向，朝着有利于正方发展，查尔顿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答问完毕，查尔顿退下，议员们展开激烈争论，正反双方旗鼓相当，可见反对的力量还是很大的！

在接下来的投票环节，双方拉锯白热，交替上升，结果统计：271票赞成、262票反对。

所谓的贸易战争法案，仅以9票的微弱优势通过，可见即使在为人不齿的大英本土，人类的正义力量也是不弱的。

艾略特的战争预谋，初步实现！

一个月以后，英国上议院也讨论该议案，帕外相也如法炮制，却未收到预想效果，首轮投票竟未通过！

这帕外相未免担惊受怕，原来这上议院与下议院不同，虽然也是同样的两派，可都是上层贵族，公侯伯子男，比子爵帕外相爵位高的一大把，不比下议院的市民平民议员好忽悠。

议长只好重启程序，让帕外相补充说明。

没想到，这子爵帕外相外根本就不碰那罪恶的战争目标，而是相反说起了历史——

什么203年前，威忒尔船长兵力太小，以致屈辱；

什么47年前，马卡特尼伯爵使团一味委曲求全，也没能开拓东方贸易；

还有，6年前派驻广州的全权领事、我的老朋友纳皮尔勋爵惨死在澳门，英魂未散，至今还在盼着咱们强大无敌的舰队去远东，为他声张正义……

帕外相这一通挥泪陈词完毕，再行投票。

如果不过就不过了，哪怕再动人也是白搭，然而就在二投前夕，一名尊贵的议员举手示意，要求发言。

议长一看，竟然是斯当腾男爵，“同意发言！”

斯当腾男爵，可不是马卡特尼使团的那位副团长吗？

怎么还在人世？还能当议员议事？

读者先生，您不要搞错了，这位是他那儿子、当年在承德避暑山庄跪在乾隆大爷面前的那个12岁小男孩——小斯当腾。

他父亲早过世了，遗产和爵位都由他继承，所以也是斯当腾男爵！

按咱中国传统，必须称这位为小斯当腾男爵，否则就会混淆：父子同名、面目不清。

这小斯当腾男爵，现年58岁，干得不错，不仅像他的父亲是位汉学泰斗，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成了上议院议员！

原来，帕外相本无希望的一通廉价煽情，竟然勾起了他小斯当腾的少年记忆。

帕外相在台上假慈悲的时候，他的内心在真流泪，满脑子都是47年前漂洋过海到天津卫、一路跋涉到承德的艰难场景。

当年，是他灵机一动化解了两国大人间的礼仪难题，把乾隆大爷的膝盖当玩具抱了好一阵……

如今，老之已至，正当更年期，焦躁不安，情绪多变，不知要讲出一番什么话来——

尊敬的议长、各位议员，女士们、先生们：

我是斯当腾男爵，我的父亲和我当年有幸加入马卡特尼使团出使中国，亲自到过首都北京和承德避暑山庄，以及许多大小都市、乡村。

虽然我父亲与马团长那次有负使命，没能开辟东方大市场，但至今难以忘记——

他们的人民生活是很悲惨的，连官员都要天天挨板子！

本人，就是在下，还真的给他们的皇帝亲自下跪过！

（有人在偷偷抹泪）

刚才，帕麦斯腾外相陈述得很辛苦，说要远征中国，挽回损失，我本来是不赞成的，因为我是权威汉学家，吃的是中国。

但是，仔细一想——

我们所有和平的努力都付出了，换来的只是这结果——

关押我们的商人；

销毁他们的财产；

还把他们封锁在一荒岛上；

我想，就已经是大炮说话的时候了！

从我的亲身体会来说，他们什么语言都听不懂，听得懂的声音就是大炮的吼叫！

（有人在偷笑）

也许反对的人和我一样，只是担心打不过他们——像威忒尔船长一样，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骚，还落下了200多年的国民心理阴影！

就我的亲身经历，他们强大的也只有军队，而且只是单一陆军，海军都是些平底双桅船，等于没有，要是看不到大英海军的优势，就靠边站好了。

（军官军迷们来神了）

在此，我要说一个他们的军事秘密，就是他们所谓强大的陆军——

将领的头盔，很威武，近距离看却不是金属而是硬纸板做的；

他们的佩刀，也是反挂腰间的，只是方便偷袭而已；

除了人数众多外，也许不堪我们一击！

所以，我决定改变刚才未经仔细考量的投票，改为赞成帕外相！

在此，我也呼吁手中握有大英未来钥匙的各位，再慎重一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谢谢各位！

（一阵躁动）

这小斯当腾男爵刚一坐下，议员们便纷纷举手示意，议长只好让一个个来。

“请问小斯，你现在膝盖还痛不痛？”——“痛。”

“请问斯男爵，你那么小怎么知道他们的头盔是纸糊的？”——“我爸爸说的。”

……乱七八糟的问题……

提问结束后，二投开始，竟然清一色的赞成票，当场把这帕外相激动得跳起来，亲自走过去拥抱这小斯当腾男爵。

真是旷古未见的好基友啊！

5月10日，上议院全票通过贸易战争法案，艾略特的战争预谋最终实现！

其实，别看英国人嘴上什么文明、文化，英国政府就三样东西来回倒腾：政治、经济、军事，一样不行再来一样，总有解决的办法。

所以，大家要把《政治经济学》这门古老的学科学好，不管什么政体都用得着。

此外，就是看看在下的战争小说，弥补一下学科的不足，因为军事这玩意不是文明而是武暗，一般人学不到，都是真家伙、真知识、真功夫。

嘴炮在实际战争中球用没有！

关于鸦片战争的无用嘴炮也只好写到这儿，目的只是让大家明白鸦片战争的前提和目标——

要不然，一场绵延三年的两国将士生死搏杀下来，还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就啥都不明不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