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次日，木窗户的缝隙里刚透进一线亮光，保成就悄悄地下了床，套上他那件松垮垮的汗衫，提起靠在门口的那条扁担，准备去找金洪兄弟算账。

“你干嘛去？”

秀兰早被保成吵醒了，困意正浓仍然闭着眼睛假寐，发觉保成要出门就低声问了一句，怕吵醒正在熟睡中的两个孩子。

保成轻声说:“我出去转转，天还没大亮，你再睡一会。”

“你别冒傻气……一大早就去找人家晦气，人家会发毛嘞！”

“发毛……他们做了贼还发毛，该发毛的人是我！”

保成就是要一大早去堵他们，省得又被那两个龟孙子刻意避开，做贼心虚，躲着就完事了？想得美！

他娘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有些人就是喜欢把客气当福气。保成想:“你们偷了我那么多树，我还不能拿你们怎么样，至少我也要让你们出出名，让云溪村的人都知道是你们这俩个贼骨头偷了我刘保成山上的树。”

保成提着扁担来到金洪家门口蹲着，刚喘口气功夫，金洪家的门果然“嘎”一声开了。

保成起身就冲了过去，看你们还往哪里躲。

金明梦里正被尿憋醒，屋子里地方小，拉泡尿都能整出大动静，再说还有小翠睡着，一大早就把尿桶搞的那么味，总不太好。金明想趁着大清早路上还没什么人，随便找个墙角解决一下。没想到刚打开门，保成就像鬼一样猛跳了出来，吓得他差点没尿一裤子。

保成把扁担横在门口，心想你还想跑，先问问我这根扁担同不同意！

大清早就被一个讨债鬼拦在门口，金明的脑袋“嗡”就胀了，他不耐烦地推开保成的扁担骂:“你这是发神经还是在梦游，走错地方了吧，快让开，老子要出去。”

保成见金明要出门，偏把扁担牢牢地横在金明面前，大声说:“想跑！先问问我这扁担同不同意。”

“谁要跑，这里是我家，好狗不挡道，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你想什么样，偷了我的东西，还这么张狂，无法无天了！”保成就是死死拦着金明，不让他踏出门口。

“好吧！就算我偷了你的东西，你也得让我先出去撒泡尿，等我回来再说，行不行！”金明尿憋得膀胱都要炸了，急得不行。

保成还是不依不饶地挡在门口说:“不行，既然你承认偷了我的树，要么赔钱，要么跟我去派出所，你选一样。”

“你先让我出去，回来再说！”

金明伸手去推保成，保成马上拿起扁担朝他的手掌劈了过去。金明吓得迅速把手缩了回去，气得咬牙切齿，真想给这个不讲理的家伙几拳头，可又怕一动手把憋胀的尿脬给震炸了，只能面红耳赤窘迫难堪地抱着肚子说:“你等着，有种别走开！”

保成说:“我就等着你，你不赔我树，我就不走！”

金明急匆匆回头往院子里跑，皱着眉头撒完尿感觉人都给憋虚脱了，真是够窝囊的。金洪听到院子里哗哗一阵急响，知道金明在院子里撒尿了，骂:“你怎么把尿撒院子里头了，不怕臭啊！”

金明从屋子里找了根棍子，气呼呼地说:“门口来了个倒霉鬼，我……妈的，我去收了他。”

金洪一听，肯定是保成来闹事了，立刻睡意全消从床上跳了下来，隔桌睡着的小翠也赶紧起身披衣服，两个人趿着鞋子慌忙追到门口时，金明正挥着棍子朝保成劈过去，让保成用扁担机灵地挡开了，保成转手也举起扁担朝金明劈了回去，金洪急忙从一侧闪过去用手把保成的扁担给接住了。

小翠冲过来拉住金明，心里暗骂:蠢货莽夫，半分脑子都不带，迟早要坏大事。

金洪双手架住保成的扁担，问:“保成，我们又没招你惹你，你怎么跟牛草蜱似的咬着就不肯松口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呸！你装什么装，我山上的树，你们想砍就砍，你们是这里的地主啊，还是看我好商量？我告诉你们，要不赔我树钱，要不就跟我去派出所，要哪样，你们自己看着办！”

“你山上的树不是我们偷的，你找错人了，是我们偷的，我们肯定会承认，不是我们偷的，我们也不会来背这个黑锅，谁偷的你找谁去，不要乱诬陷人。”

“笑话！”保成放声嗤笑:“空口扯白话，不怕被雷劈，上回那些树就是你们偷的，你们敢承认吗？对着天地良心说，是不是你们偷的。”

“就是我偷的，我偷了你的树去喝酒赌博偷女人，你敢怎么样，有证据就去告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去找人来抓我啊！”金明无赖地嘲笑保成，明摆着没把保成当回事。

保成被金明气的七孔生烟，太侮辱人了，做贼还这么嚣张，还有王法没！他奋力夺过被金洪抓在手里的扁担，半夜没月亮都要跟金明拼了。

金鑫还在床上睡觉，听到窗户外面有人吵吵嚷嚷的要打起来了，知道肯定是保成来找金洪兄弟算账，他赶紧套上裤子，衣服都没顾上穿就冲出门口，正看到保成挥着扁担要跟金明开打，他急忙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保成说:“你这是做什么，你一个人能打得过他们两个人吗，别胡闹了！”

保成掰开金鑫的手把他撞到一边生气地说:“你让开，这里没有你的事，我今天要是不打得他满地爬，从今往后我就倒着走路。”

金鑫被保成推了一个趔趄，急退两步把脚站稳，又扑上来拉住保成说:“别吹牛了，有事好商量，倒着走路可不太舒服。”

“好了，大家都住手！”小翠疾言厉色地大喝一声，把现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还真被她给镇住了。

天已大亮，过路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过不了多久，看热闹的人就会聚拢过来。小翠心急如焚，这个节骨眼金洪兄弟要是跟保成打起来，势必要惊动派出所，到时候想脱身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小翠狠瞪了金明一眼，金明见真动怒的小翠像头母老虎一样凶，乖乖识趣地向后退了几步。

小翠走到保成面前，换上和颜悦色的表情对保成说:“大哥，我听明白了，金洪他们确实偷了你家的树，我是说话算话的人，你那里损失了多少，你回去估算一下，给个数目，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一定不能让你吃亏的。至于他们兄弟俩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帮他们向你陪个罪，你看这里人来人往的，你们这样吵闹，又要让人家看笑话了。”

保成听到小翠说要赔偿他的损失，倒有点意外，他原也不敢想这样的好事情，被他们吃下去的东西，哪里还能指望他们再吐出来，他只是想让金洪兄弟知道他刘保成也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们以后不敢再去动他的东西就对了。现在看来结果却要超出他的预料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话算不算数！”保成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激动了。

小翠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吧，我敢发誓，如果我说话不算话，我这辈子就永远不再踏进云溪村半步，这样你放心了吧！”

保成还是感觉难以置信，回头看着金鑫，想征求他的意见。

金鑫推了保成一把说:“还愣着干嘛，趁人家还没反悔，快去算算他们偷你的那些树值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