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军统的应对

因为太平洋战争的爆发，美日宣战，重庆国民政府获得了大量来自美国方面的物资、设备和技术的援助，大量的设备加上充足的人手，使得军统局有能力对那些已经被敌方破获了的一些电台波段和频率进行二十四小时侦听，以防止敌方利用己方的疏漏借机钻空子。

就在木下勇拿着渡边一郎送来的那份电文在那里斟酌的时候，戴笠已经把那封电文在一众手下的手里过了一遍。

“你先下去，再有这方面的电文立即送来。”戴笠对电检科科长萧一白说道。

“是，局座，属下告辞。”萧一白随即转身离开。

“嗯”一声之后，戴笠从裤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捂住鼻子使劲地擤了擤，而后摊开看了看，脸上随即露出很是恶心的模样，手一伸，便将这条手帕扔进了脚下的纸篓里。

此时，在戴笠这间极其宽大的办公室里，站立着的除了甲室秘书和军统局的军事、情报、行动三个处的处长，还包括三个处里一些职务重要的科长，比如行动处行动科科长宋梁。

一扫屋里众人，戴笠开口问道：“这封电文你们都看过了，萧科长刚才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在场的人都是戴笠可以委以重任的人，极得戴笠信任。

除了信任，在场的这些人也都知道，谈工作时候的自家老板和不谈工作时候的自家老板是有差距的，这种差距表现在，即使采用你的建议或者意见，最后让军统局遭受了重大损失，由此被委员长骂得狗血淋头，他也不会把气撒在你的头上，最多也就在心里将你的位置朝后面挪一挪，如此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军统局才能成长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军统局也才能在戴笠的手中如臂使指。

没有人不知道这一点，戴笠也一样，他也知道，若是没有敞阔的胸襟和高明的手段，军统局别说是去发展，就是驾驭都很困难，那么多的黄埔军校出来的，要论资历，像梁山那样去排个座次，他怕是连一个处长都当不上。

二处（情报处）处长王新衡上前一步，说道：“局座，虽然我们知道使用这个波段和频率的电台来自于中统方面，而且电台已经被日本方面破获，但这份电文的真伪还需要我们去核实。”

“核实要多长时间？”

“只需要打几个电话。”

“那我们就等上一等。”说完，戴笠又向众人招呼一声，“你们也不要站着，都坐。”

却没有人找位置坐下，因为招呼完众人之后的戴笠已经抱起了他的那只茶杯，走到了挂有地图的墙壁前面，一面喝水，一面看着墙上的一面地图，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几分钟之后，三名军官悄悄从办公室外面走了进来，然后各自走到军事、情报和行动三个处长的跟前，小声的在他们耳边细说起来。

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进来的三名军官刚说完，戴笠就发出声来，“核实得怎么样？”

话一说完，戴笠就转过身来，看向几步之外的情报处长王新衡。

王新衡开口道：“局座，我肯定，这是中统方面有意放出的假消息。”

戴笠没有吭声，看向了一处（军事处）处长鲍志鸿和三处（行动处）处长严灵峰。两个人都是点头，鲍志鸿补充道：“张寿龄没有离开五战区司令长官部，而且根据行程安排，明日一早，他将陪同李长官一起飞回重庆，参与几个重要的军事会议，要在重庆待上差不多一星期。”

“假消息……”

“嗯哼！”一声之后，戴笠又掏出一块崭新的手帕来，捂住鼻子擤了几下，看了一下手帕后，将其放进口袋里，这才说道：“还好是假消息，要是真的，在座的诸位和我只怕都难逃干系。好了，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

二处处长王新衡问道：“局座，我们要不要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看看中统方面究竟在搞什么鬼？”

戴笠想了一下，点头，“可以跟下去，不过暂时先不要投入过多的力量……”

刚说到这里，一名军官没喊“报告”就从办公室外面走了进来，戴笠眉头一皱，还不等这名军官走到面前，他便脸一沉，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一见戴笠的脸色，军官这才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身体一个哆嗦，然后赶紧一个立正，向戴笠敬上一礼，“报告局座，电检科刚截获一份电文，萧科长命属下立刻送来与局座过目。”

说完，军官打开公文夹，将一份电文递到了戴笠手中。

接过电文一看，戴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他快速走到那面张贴有地图的墙壁前，略一搜索，他的目光就停在“安陆”这个地方，而后视线顺着一条线往左上方移动，随县、枣阳、谷城，最后停在了老河口这个地方。

像是在计算什么，过了好一阵，戴笠的目光又折返下来，围着地图上的随县在那里打着转。

“去，给我查查，五战区调查室今天是几点给我发来的电文？”戴笠命令道。

不到一分钟，调查就有了回应，“报告局座，五战区调查室发来电文的时间为今日的九点三十五分，是转发电文，原发报人是……”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有了答案，再看看手里两份电文的时间，戴笠毫不犹豫的把视线落在了地图上的“随县”两字上。

在“随县”两个字上面定了定，戴笠扭头左右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负责机要文件和档案的秘书张严佛的身上。共事多年，两人早已形成了默契，用不着戴笠招呼，张严佛便走了上来，到戴笠身前，低声问道：“局座可是有事？”

戴笠点点头，轻声道：“我记得五战区调查室今天发来的电文里提到，中统随应情报站现在主持工作的人好像是叫丁重杉，你去给我查一下，看是不是。”

“我这就去查。”张严佛应上一声，随即下去。

等到张严佛离去，戴笠这才转过身，再也不谈电文的事情，而是对近期三个处的工作做了一个小结，三个处各自都犯了哪些错、有什么不足、哪里需要整改等等，都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深入，显得有些含糊其辞。

在场众人心知肚明，知道自家老板的心思已不再他们这里了，等到戴笠稍一住口，所有人便借故工作上的事离开了。

“毛代主任，你留一下。”戴笠唤住了走在最后面的毛人凤。

等所有人走完，房间里就剩戴笠和毛人凤的时候，戴笠走到毛人凤面前，问道：“人凤，你和我说实话，你推荐沈言为上海特别行动组组长，你是看中了他什么？”

毛人凤脸上露出一阵惶恐来，犹豫了一下，他这才问道：“局座，这个沈言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因为有了与美军士兵斗殴和端掉中统随应情报站这两件事情的发生，毛人凤现在已经有些害怕听到“沈言”这两个字。

“出格的事情倒没有——”

戴笠按了按额头，一副有些头疼的样子，“就是遇上了麻烦，相信你也猜到了，中统的人把消息捅给日本人了，他要是应对不好，栽在半道上都有可能。这也怨不得谁，只能怪他自己，干我们这一行的，心慈手软就是在给自己掘墓。”

“不瞒局座，公正、正直加上身手不错，这就是属下推荐沈言督察担任上海特别行动组组长一职的原因。”毛人凤一脸真诚的说道。

戴笠笑了笑，“人凤，你可是很少这样夸赞一个人啊。”

毛人凤脸上露出些许惭愧来，“属下也是有私心的，怎么说他也是‘浙警’出来的，有那份校友之情在，再有属下的推荐，只怕他也不好意思不尽力。”

戴笠一副理解的样子，“私心人人都有，这是人之常情，只是切不可因私而废公，将党国抛置于脑后，让党国基业毁于一旦。”

毛人凤一个立正，“卑职惭愧。”

“你又来了。”戴笠摇了摇头，可神情却是十分的满意。

“局座找属下就是为这事？”毛人凤问道。

戴笠沉吟了一下，“这倒不是，我是想给你提个醒，日本人已经得到了消息，下一步他们必然会有所行动，什么样的结果都有可能发生，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戴笠的话让毛人凤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知道戴笠说的这个“心理准备”是什么。如果是平时，沈言的生与死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现在不同，现在沈言要是一死，他从戴笠那里争取来的甄别毛森的机会就没有了，到那时，所有前往上海的行动人员都将执行由戴笠本人下达的制裁令，毛森必死无疑！

沈言就是前往上海甄别毛森是否投靠日本人的甄别人，所谓的上海特别行动组，其实就是一个甄别小组。

毛人凤知道戴笠的性格，人情可以给，但得有个度，毛人凤相信，他若是再开口，戴笠肯定能再给毛森一个机会，再行派遣一个甄别小组前往，但他毛人凤在军统局也就走到尽头了，要么明天，要么后天，他就会接到前往某一战区担任调查室主任的任命，甚至到东北某一地区的秘密情报站担任站长的通知……

毛森只是他的远房族侄，一种早就没有了血缘的关系，为了这一关系致自己于险地，值得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还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坐着，还怕笼络不到愿为他效命的人才吗……

因而戴笠话音刚落，毛人凤便有了决定，叹口气，毛人凤对戴笠说道：“如果真的出现最坏的结果，那也是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犹豫了一下之后，毛人凤鼓足勇气问道：“局座打算如何应对那些日本人？”

“还能怎么应对？人在半道上，我们连他们现在走哪儿都不知道……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听天由命了——”

说到这里，戴笠话锋突然一变，口吻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告诉五战区我们的人，通知邱志坤，让他去把他的事情给了结了，要是那个地方还有一个人活着，他就自己抱个炸药包去冲日本人的阵地去。”

“是！”

自始至终，戴笠和毛人凤都没有提到毛森的名字。

等到毛人凤离开办公室，在想了想之后，戴笠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桌上的电话，说道：“把督察室督察沈言的全部档案拿到我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