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算命瞎子

牛角山五当家的下山之后一直未回，虽引起了秦世龙的疑虑，但却想不出失踪的原因。秦世龙记得，剿灭野狐岭第二天，王甲魁手下曾说苏定海的女儿被徐三爷救走了，朱长明问这女孩多大，回答说十五岁，朱长明不以为意，派人在野狐岭搜了一天，没有找到，便回城去了。五当家的失踪后，便有人对秦世龙说是不是野狐岭徐长胜和苏莹干的。秦世龙虽然怀疑，但他觉得更可能是朱长明出尔反尔，卸磨杀驴，不想收编牛角山了。

苏莹派人继续监视牛角山，只要牛角山下山出摊，一律来报。有两次是小规模出摊，炮头率领着十几个土匪抢掠村子，苏莹躲在在远处山林中看着，因没有秦世龙，所以没有出手。

这一天线头急匆匆来报：牛角山大规模出摊了！

苏莹问他有多少人，那人回答说四五十人。

徐长胜问线头，里面有没有大马脸的土匪头子？

那线头摇摇头，他没看见。

苏莹对徐长胜说道：“不管有没有，先去看看再说。”说罢招呼了十来人，各骑一匹马，从山北麓下野狐岭，直奔牛角山地界。

在线头引领下，苏莹来到了牛角山土匪抢掠的村子，只见土匪将男女老少赶到村子外，一些土匪则破门进屋翻箱倒柜，凡有值钱的东西一律掠走，粮食也用麻袋装了起来，准备运走。

苏莹等人在远处山林里看得一清二楚，为首的是两位土匪头子，一个圆脸，一个方脸，正骑在马上大呼小叫。

苏莹见没有大马脸，本打算转身离开，突然听见村子里传来一阵孩子哭声。原来是两个土匪见一妇女略有姿色，架着那妇女两臂准备一起掳走。妇女的孩子死死抱住了娘的腿，哭喊着不放。圆脸土匪头子跳下马来，走上前一脚踹在了孩子肩膀上。那孩子不过六七岁年纪，身体承受不住，往边上一个趔趄，但随即又上前抱住了娘的腿。圆脸土匪气急败坏，从腰里掏出了盒子炮，打开了扳机。那妇女挣脱身旁的两名土匪，死死抱住了土匪头子的胳膊，两名土匪又上来拉扯，眼看就要拉开那个妇女了。

苏莹想起了十几年前类似的场景，孩子的哭声刺痛了她的心。苏莹从身边一位汉子手里夺过来一把步枪，拉开枪栓，瞄准圆脸土匪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圆脸土匪头子脑后腾起来一团血雾，仰面栽倒在地。

其余土匪见状，先是趴下找隐蔽处，而后再寻找枪声来源。苏莹等人一起瞄准开火，又打死了几名土匪。方脸土匪头子从马上滚下来，躲在了一堵土墙后。

苏莹将步枪扔还旁边汉子，她用纱布将口鼻遮住，一马当先从山林中冲了出来，十余人紧随其后。凡是露头的土匪均被苏莹一枪击毙。

有些土匪向村后逃去，苏莹并不管那些，她准备去杀另外一名土匪头子。苏莹提马踹倒了土墙，却发现那土匪连滚带爬已经往巷子里逃去，苏莹抬手一枪，却打中了一个夺路而逃的土匪，那土匪头子侥幸逃得了一命。

苏莹不在村子里追，而是从外围绕到村后，又截杀了十几名逃跑的土匪。

土匪抢掠的财物粮食散落在村内各处，苏莹分毫不取，让人通知村民各自认领回去。土匪丢弃的枪支弹药则全部收走。

有几名受伤一时没有死的土匪，苏莹都上前补上一枪，还有几个原王甲魁的手下，苏莹命人将其人头砍下，带回了野狐岭，扔在了坟地之中，没几天便不知所踪，大概是被野狗叼走了。

消息传回牛角山，秦世龙这才确信是野狐岭的余匪干的。秦世龙再派人去城里联络朱司令，结果如石沉大海，一去不回。

苏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一不做二不休，趁夜潜入牛角山脚下土匪藏马的一个小村，将熟睡的十余个看马土匪脑袋砍下，牛角山的几十匹马全部给偷走了。

秦世龙暴跳如雷，他命几个炮头率领几十人再往野狐岭搜捕苏莹，结果几个炮头均命丧野狐岭，却连苏莹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自此秦世龙再不下山。

“九一八”事变后，不少东三省的难民涌入了察哈尔。凡是经守泉前往张家口的，必然经过野狐岭。对于难民，苏莹从不为难，但对于那些带着大包小包，赶着大车小车，有仆人有随从带着姨太太的官员，苏莹则不放过。按苏莹的说法，这些当官的在关外搜刮了民脂民膏，难道还想到关内享福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既然这些当官的不在关外打日本人，那就休想活着经过野狐岭。苏莹将这样官员脑袋割下来，挂在了野狐岭路边。

牛角山出摊越来越少，苏莹一时不能报仇，难免心急，有时在野狐岭山寨的废墟前一坐一整天。

这一日，徐长胜见苏莹出了山洞，又往坟地方向走去了。徐长胜慢慢跟在苏莹后面。

走出不远，苏莹便回头问道：“三叔，你有事吗？”

徐长胜叹了一声，上前走了几步，对苏莹说道：“侄女儿，这几日我看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报不了大仇，心里烦躁？”

苏莹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徐长胜说道：“既然我们一时杀不了秦世龙，不如我们先去杀朱长明。现在烽烟四起，我不如趁乱混入守泉县城，做个线头，只要发现机会，我就想办法通知于你。”

苏莹点头道：“我最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三叔不必亲自去吧。”

“我在山上作用已经不大，反倒是去城里能打探些消息，能帮上些忙。天天在山上闲着，我心里也不舒服。”

苏莹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好吧，那就委屈三叔了。不知三叔打算什么时候去？”

“现在！”

“现在？”苏莹睁大了一双大眼。

徐长胜说道：“我不回山洞了，没啥可收拾的。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多口杂嘛。”说罢将自己随身带的**枪递给了苏莹。

徐长胜从野狐岭南麓下山，而后沿着大路往守泉赶，晚上住在了客栈。第二日继续赶路，下午绕道北城门入城。徐长胜本就是热河奉天边上的人，一口东北话说的很是流利，装作难民进入了县城。城中已经有不少难民沦为乞丐，四处讨饭吃，徐长胜跟随难民住在了北城的城隍庙中。

自此，徐长胜晚上住庙里，白天则在城里四处闲逛，他身上带有银元，早中晚三顿饭都是买着吃。不过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徐长胜发现剿匪司令部边上的十字路口是个人来人往的去处，他略懂点五行八卦、阴阳算术，便蓄起了山羊胡子，买了个大墨镜戴上，在十字路口一大柳树下摆起了算命摊子。偶有抽签算命的，徐长胜便说几句别人听不明白的糊涂话，挣上几毛饭钱，晚上仍回到城隍庙。

挤在城隍庙里的难民都不容易，还有不少来自热河边上的同乡，徐长胜时常买回点小吃，分给难民的孩子们吃。时间长了，小孩子都喜欢围着徐长胜玩，听徐长胜讲些故事。住庙里的难民都知道徐长胜是为了糊口饭装瞎，不过徐长胜为人和善，没有人去戳穿他。

徐长胜闲着没事还编了一些儿谣教给这些小孩子们唱，难民们有新来的，也有住两日继续往山西陕西逃难去的，但口口相传，这些儿谣一直传唱了下来，其中有一首在守泉流传最广，连一些大人都会唱。

“守泉县，有宝藏（cáng），

金银珠宝千百斛，争得你死我也伤；

守泉县，兵难当，

前边军阀后边匪，稀里糊涂把命亡；

守泉县，官（儿）不长，

虚名假利有何用，不如回家抱儿郎！”

徐长胜在十字路口算卦不久，便发现了除掉朱长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