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在地下党和广大人民的全力支援下，警卫团抓住战机，集中兵力连续反击，击溃、歼灭数路敌人，日伪军被迫收缩兵力，所谓的“清剿”再次失败。

鉴于陆志浩在反“清剿”作战中的贡献，**汇通区委经过讨论，增补年仅二十岁的他为委员，全面主持永云乡革命斗争。

与此同时，日伪军也在反思，为何在兵力占绝对优势情况下，无法消灭弱小的警卫团？最后得出结论，要消灭对手，必须铲除无孔不入的地下党，切断警卫团与地方的联系，让其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再一战克敌。

统一认识后，日伪军转移重点，军警、特务、汉奸四处，全力搜捕辖区内的地下党。又根据收集的信息，对重点目标，发出一份份悬赏通缉，其中，陆志浩赫然在例，金额更是达到了三百大洋。

三百大洋在当时绝对是笔让人眼红的巨额财富，不仅仅是那些汉奸势在必得，街坊间也到处在议论。一时间，陆志浩被传得神乎其神，有说能飞檐走壁，有说力大无穷，有说枪法如神。可至于陆志浩的情况，敌人除知道是个年轻人外，连长什么样、住哪儿都说不清道不明，更不要说抓住他了。

深秋的一天下午，与吉祥村隔河相望的集合村外小路，手挎篮子肩扛锄头的陆志浩与一个衣裳褴褛的中年人并行走着，时不时小声交流着什么，每当有村民经过，两人一副拉家常的口吻聊着耕种、收成等话题。

拐进村落，没走几步，一个又矮又破草棚引起了陆志浩的注意，之前他来过集合村，当时还是荒废的，现在外面竟有一个年迈的妇人在收拾，“黄大哥，她是谁？”

黄姓村民小声解释这老妇是个哑巴，前段时间到集合村乞讨，见草棚空着就住了下来，村民们见她可怜，也没有驱赶，还时不时地给点吃的用的。

“你们做的不错。”陆志浩点点头，“大家都是穷苦人，能帮的尽量帮点。”

“明白。”黄姓村民应道。

两人正要继续走，老妇转过身，竟小跑着过来。

黄姓村民似乎知道她要干嘛，连连摇头，“大娘，我们没有吃的。”

闻言，老妇浑浊的双眼更加黯然，可怜巴巴地看向穿着还算齐整的陆志浩，指着他手中的篮子，又指指自己的肚子，嘴中发出阿巴阿巴的急促声音。

陆志浩明白了她的意思，含笑道，“大娘，别急，我有吃的。”说着放下锄头，右手探进篮子摸索起来，黄姓村民忍不住小声劝道，“陆兄弟，这可是你晚饭。”

“没事，我回家再弄。”陆志浩毫不为意，抽出手，多了一个馒头。

老妇眼睛一下亮了，接过双手合手谢了谢就狼吞虎咽啃了起来，看样子也不知几顿没有吃了。

陆志浩不忍再看，以目示意黄姓村民离开。

当两人再次出现时，已是黄昏，在草棚外，陆志浩停下，“黄大哥，别送了。”

黄姓村民搓搓手，挽留道，“志浩兄弟，这天都快黑了，留下吃饭。”

平和地笑笑，陆志浩说了句我走了就大步走向村口，这是他的一向做法，到贫困户家开展工作，都是自备干粮，从不在对象家吃一口饭。

目送陆志浩远去，黄姓村民感概着回家，身后，那个老妇鬼鬼祟祟般钻出草棚，拿出一只破碗向村口走去。

余晖中，陆志浩在小木桥上停了下来，伤感的目光掠向当日孙老师牺牲处，脑海又一次闪现那双怒睁的眼晴，含泪吟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等情绪稍平，这才下桥，拐上通往吉祥村的小路。

又一个人影停在了小木桥上，正是那个老妇，只见她目光直直地眺望着，一直到陆志浩背影没入吉祥村，这才收回。蓦然，响起一个细微的呢喃声，“陆兄弟？志浩兄弟？陆志浩？**？三百大洋？”

说话的自然是被村民当成哑巴的老妇，此时的她，那双本浑浊的老眼尽是贪婪，随即转为浓浓得恨意，面孔狰狞得几乎扭曲成一团，“**，都该死。”

老妇家本是海门首屈一指的这户，不过为富不仁，作恶一方，土地革命期间，丈夫和两个儿子都被活动在通海如泰的红十四军**，大部分家产抄没分给了广大贫民，仅余的财产又被儿媳卷回娘家，只得扮成哑巴四处乞讨为生，最后辗转到了集合村。

由于平时常到镇上乞讨，耳闻过重金悬赏通缉陆志浩等地下党一事，老妇能做的只能是求菩萨告祖宗地祈祷日伪军抓住这些**。没想在那两人对话中，她意外的发现那个给自己馒头的年轻人竟也叫陆志浩，至于他是不是那个被通缉的陆志浩？她没办法也没想证实，她要做的就是去密报。

一想到不仅能大仇得报，还有大笔赏金，老妇顿时来了精神，掉过头径直奔向据点。

夜色渐浓，吉祥村除了偶尔数声狗叫，整个村落寂然无声。

突然，一道道鬼魅般黑影从四面八方围向这座只有数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当人影将吉祥村团团围住，一群黑影拧开电筒，光线晃动间冲进村口。

瞬间，狗声震天，然后是咒骂声，还没等惊醒的村民起身察看，呯呯呯，数声凄厉的枪声响起。

“呆在家里不许动，皇军抓**，出门者统统枪毙。”黑皮麻子挥舞着冒烟的驳壳枪嚎叫，然后朝一名拄着军刀的日军军曹点头哈腰道，“川谷小队长，我们的已将吉祥村控制，陆志浩的插翅难飞。”

“哟西。”军曹满意地点点头，“陆志浩的，**的重要人物，一定要抓活的。”

“哟。”黑皮麻子先是一个立正，然后趾高气扬地下令，“弟兄们，川谷小队长说了，活抓陆志浩。”

“是。”乱哄哄地应声中，伪军们三个一组踹开门闯了进去，顿时，翻箱倒柜声、打砸声、淫笑声、尖叫声、哭泣声、求饶声在村落各处此起彼伏。

朝阳中，苏烟哼着小曲疾行，目的地是吉祥村，通知陆志浩参加区委紧急会议。

转过一个路口，前面就是小木桥，此时却挤满了人，还朝对岸指指点点头，知道对岸就是吉祥村，不由心中一紧，步伐未乱走过去，装着好奇地样子向村民打听怎么回事？

一个年长的村民看了眼苏烟，叹道，“孩子，是去吉祥村？”

苏烟嗯了声，“去我姑妈家。”

“唉。”村民摇摇头，“别去了，那儿到处都是黑皮狗和日本人。”

苏烟顿时头皮发麻，忙问怎么回事？

“听说是抓陆志浩。”村民又补充道，“昨晚就听到枪声，到现在还围着呢。”

“整晚？”

“嗯，我就是这村的。”村民指指集合村方向，“听得清清楚楚。”

闻言，苏烟又喜又惊。喜的是，昨晚肯定没有发现陆志浩，惊的是，这天亮了，陆志浩还藏的住吗？

人群中，那个老妇也在，她要亲眼看到陆志浩被抓，才能心安，当然，也能去领取那三百大洋。

村中一块平地，宋父一堆小伙中领出小儿子，一个伪军仔细检查过外貌和良民证挥挥手。回到人群中，宋母一把抓住小儿子的手再也不放手。

“妈，哥呢？”

“他说有事，昨晚就走了。”

不同于轻松的母子，宋父却是整整害怕了一晚，他是村中唯一知道陆志浩就是宋生昌的人，而且知道大儿子就在村里，至于藏在哪，他就不清楚了。

当最后一个小伙子被家人领走，黑皮麻子已能感觉军曹的怒气快要爆炸，忙让开几步，焦急地东瞧西望，将希望寂托在那些还在村中各处搜索的伪军身上。

可以说，伪军将吉祥村翻了个底朝天，凡是能藏人或可能有密室的地方都挖开，结果却一无所获。

“八嘎。”怒气一股脑发泄在黑皮麻子的脸上后，军曹甩着手下令收兵。

“来了。”

一个眼尖的村民发出警告，人群如雀散般躲得远远的，然后用复杂的目光盯着越来越近的日伪军，其中又以苏烟和老妇的目光最为紧张。

“没有抓住。”当日伪军经过，村民们轻松地议论着散去。

苏烟告别那个村民，连蹦带跳着走过小木桥，向吉祥村的西侧行去。

老妇沮丧地望着远去的日伪军，想再去密告那个黄姓村民与陆志浩有关系，不过转念一想，事情闹得这么大，那个陆志浩肯定躲了起来，就算抓了黄姓村民也没用，还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主意打定，老妇拿着破碗向经过的村民乞讨。

在村西侧一个水塘边，苏烟停了下来，这儿就是陆志浩说的联络地点，四处张望，除了耕田别无它物，最近的房屋也在数十米外，好在村民们都在家中收拾，倒也没人看到她。

陆志浩肯定是安然无恙，可人呢？苏烟郁闷地坐在塘边，无聊地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就在她所坐的位置下面，一大块泥团突然移到一边，落出一个洞口，然后传出一个声音，“苏烟，别怕，是我。”

“陆志浩？”苏烟震惊地看着洞口钻出的一个脑袋，不是陆志浩，还能有谁？

等陆志浩将洞口盖好，苏烟又是庆幸又是好奇地问道，“你晚上就睡这？”

陆志浩一本正经地摇摇头，然后吃吃笑道，“除这儿，还有两个在田里。”

“狡兔三窟。”苏烟扮了个鬼脸，快速地传达了通知。

见村民开始走动，陆志浩犹豫了下邀请苏烟去家里坐坐，正好认识下他的家人。

这意味着什么，苏烟当然明白，脸一红，羞涩地嗯了声。

“苏烟同志，等赶走小鬼子，我就娶你。”

“谁嫁给你。”苏烟捂着滚烫的脸哼道，不过下句却是，“还要多久呀？”

“快了。”陆志浩的声音十分坚定，“小鬼子蹦哒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