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敌

沙漠中的三千余训练有素的汉骑迅速收拢，集中在一个大沙丘上，转眼间人人上了马，刀出鞘，箭上弦，面朝鸣镝传来的方向布好了阵型。

王随手执战刀，眼睛紧紧地盯着沙漠的尽头。这把刀原来是“老不死的”，是把好刀，是把真正千锤百炼的好刀。“老不死的”原名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他是参加过平“七国之乱”的老兵，前后历经二十七战杀敌数百居然毫发未损——要知道这二十七战是他曾亲手与敌人格斗的仗，至于说起他参加的其它不少战役，他都会憨憨地一笑：“那个不算，俺自己又没上去拼刀子”。“老不死的”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的征战经历都是大家追问了很久才挤兑出来一点点，可信度是很高的。后来几次小规模的战斗，“老不死的”总是冲锋在前，每次都能手刃数个或十几个匈奴人，战后身上还是一点伤都没有。特别是刚出长城的那一战，探路的骑兵被匈奴人弓骑伏击，血战了三个时辰才被大队救出，三百多个骑兵战死了一百八十多人，重伤七十多人，剩下的几乎个个都挂了彩，连副将萧雷都身中四箭，几乎送了命。在这么惨烈的战斗中，偏偏就这个“老不死的”，在乱军之中射死七人，刀劈四人，连盔甲都没有被划上一下，大伙儿都认为这老小子有神仙护体，是个死不了的人。

可是“老不死的”还是死了。就在上个月，他们突袭了匈奴人的一个部落。这个部落人数也就是四百来号人，而且大部分还是老人、妇女和孩子，所以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打扫战场的时候，一个重伤的女人射了一箭。这个女人已经是奄奄一息，再加上濒死的恐惧，连弓都拉不开，所以向她逼去的刘平只是微微偏了下身子，就在大伙的喧笑中把这一支毫无力道的箭躲开了。大家看着刘平笑骂着砍掉了那个女人的脑袋后准备撤走时，才发现“老不死的”已经躺倒在草地上，左手捂着脖子，右手紧紧地握着水袋。水袋里的水还在潺潺地向外流着。他们赶紧围上去，发现“老不死的”已经死了，喉咙上正插着那个女人射出的箭。显然他正在仰着头举着水袋喝水的时候，就被这支就算在小孩子眼里也是一点儿无杀伤力也没有的一箭轻易地射死了。死不了的“老不死的”就这么死了，毫无光荣壮烈可言，对于一个身经百战却毫发未伤的战士来说死得真的实在是很窝囊。

远处的一个沙丘后面突然冒出两个红点，飞速地向汉军阵营移动过来。是斥候兵，一边纵马飞驰，一边不停地引弓发射着鸣镝。王随知道，大军无论是行军还是驻营，都会向四周派出大量的斥候兵，每组六人。斥候兵在探巡时如果发现敌情，则尽快回报。如果被敌人发现并追击，这六个斥候兵必须立刻分成三组，分别向三个方向逃跑，只有一组是真正向大军报信的，以避免暴露主军的位置，其他两组就只能听天由命，自生自灭了。

一队百余人的汉骑从阵中飞驰而出，迎了上去。

这时候沙丘后面突然又冒出一堆黑点，敌人出现了。

“看来有两百来个匈奴人，这次悬了……”王随身边的赵庆轻声嘟囔了一句。

几年来的征战生涯已经使他们成为了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兵，能从迅速从可见的情况判断即将来临的危险的程度。通过双方多年的作战，匈奴人也有了不少应对汉军作战的方法。如果发现汉军斥候兵分头逃散，他们也会分派出几个小队进行跟踪追击以探查汉军主军的位置。现在两个斥候兵居然有两百多个匈奴人追击，显然他们发现的是一支匈奴的大部队。

两个斥候兵在百余汉骑的护卫下飞速撤回，而匈奴人也分出了十余人转马向回疾驰，剩下的停留在那里继续监视着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