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

王随忐忑不安地遥望着远方，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把。时间一点点过去了，他只能在这里等。他只是个小卒，不知道将军们会作出什么决定。但他知道，匈奴大队很快就会来，跑是跑不掉了。一支被匈奴人衔尾追杀的汉军会很轻易地被杀戮干净，全军覆没。匈奴弓骑兵人轻马快，而且耐力极好，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漠里能在短时间内追上重装的汉军。

“呜……呜呜……呜……”随着角号的鸣声，中军的褐色令旗连连挥舞。

“武字营听令！”萧雷圈马回头看了看旗号，举手大声喝道：“一卒前列，二卒、三卒下马上弩，快！”

王随解下身上的弩交给身后的许开，驱马并到了前列。后面两排的弟兄从马上跳了下来，为弩安装箭矢。

王随所在的武字营隶属突阵部，装备在全军中最为精良，每个骑兵配备一杆长枪，一把环首刀，一张强弓，一张硬弩，以及弓弩通用的箭百枝，而且人人穿的都是“组甲”，连马都披上了马铠。士兵的挑选也最为严格，无论是体格、力量还是骑术、箭术和技击，在全军中都是一流的。比如说突阵部配备的这种弩，虽然属于“擘张弩”，但却几乎相当于“蹶张弩”的射程，达四百步之远，普通士兵根本不可能用双臂拉开弩弦。不过这种弩即便是武字营的士兵也不能完全靠臂力连续装填，列阵防御时还是要两人装填一人发射，以保证射击的连续性。

卫字营的骑兵都下了马，执着长枪步行超出武字营，迅速在前面布下了枪阵。

随着各级将官的呼喝声，操练娴熟的三千余汉军转眼间以一个大沙丘为依托形成了一个环阵，金黄色的沙漠中形成一个火红的云团。重装的前锋部四个营在最外圈，弃马步战，布成枪阵；第二层是三排弩阵，由突阵部的三个营组成；第三层是匈奴部的三个营，士兵都是投诚过来的匈奴人，皮甲长弓，在阵中游击策应；最内圈是两个将军和他们的亲卫卒。

王随知道，这是骑兵式的玄武阵，便于防守，显然苏将军和赵将军决定固守待援，这时候求援的轻骑应该已经派出了。但这次匈奴人到底来了多少，大家能支撑到援军到来吗？

沙漠的尽头不知何时弥漫起一片沙尘，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好像远方打雷的声音。那片沙尘越来越近，轰鸣声也越来越大，渐渐地清晰，是匈奴大军到了。

王随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匈奴人。沿绵不断的匈奴骑兵仿佛从天尽头而来，用肉眼根本无法看到边际。他们骑着快马，挥舞着手中的长弓，打着刺耳的唿哨蜂拥而致。身穿皮甲布衣的匈奴骑兵们喧嚣着，叫骂着，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扬起的沙尘铺天盖地，连太阳的光辉都被完全遮住。他们不知道有几万人，也没有什么阵型，无数骑兵黑压压的一片涌了过来，仿佛浩瀚的灰褐色**，而区区数千汉军就像这海洋中的一座红色孤岛，随时会被海浪淹没压碎。

汉军的前阵发生了略微的骚动，前锋部的士兵们肩并肩靠死，相互依托着，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长枪指向前方，防止敌军冲阵。

王随下意识地接过马下的许开递上来的弩。弩已经上好了箭矢，王随端在手中紧张地瞄准着在阵前纵马狂奔的匈奴人。匈奴人行动很谨慎，没有进入汉军强弩的射程，只是围着汉军环阵六百步左右的距离穿梭不停。

匈奴人突然停了下来，将汉军团团围住。

许久，尘埃渐渐落下，视线慢慢清晰，王随猛然看到匈奴阵营里有一件奇怪的装饰，好像是一个旗杆，上面绑着九条白色的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王随用弩瞄了瞄那件装饰，轻声问身边的赵庆。赵庆曾经被匈奴俘虏过，在那里当了近三年的奴隶，两年前才逃回来，对匈奴人的风土人情非常了解。

赵庆眯起眼睛，顺着王随的指引望去，忽然双目圆睁，脸色变得惨白。

“是九尾狼旗，九条白狼的尾巴……”赵庆的声音有些发颤：“是匈奴单于来了！”

……

（汉刘熙《释名•释兵》：“弩，怒也，有执怒也。其柄曰臂，似人臂也。钩弦者曰牙，似齿牙也。牙外曰郭，为牙之规郭也。下曰县刀，其形然也。含括之口曰机，言如机之巧也，亦言如门户之枢机开阖有节也。”

因为跟北方匈奴长时间交战，作为汉军步兵对抗匈奴骑兵的利器，弩进一步得到了发展。在“望山”上开始出现用于测距瞄准的刻度，提高了弩的命中率。弩的射程比弓远，但发射速度较慢。汉代的弩从1石到10石，分很多种，有用双臂拉开的“擘张弩”和用脚踏的“蹶张弩”。并且开始有了连弩的记载：“因发连弩射单于，单于下走”。

过强的弩张弦难度大，发射速度慢，因此，汉代就往往将强弩手编为三组：第一组瞄准射击，名“发弩”；第二组张弦后处于待发状态，名“进弩”；第三组张弦，名“上弩”。如此循环不断，以保证射击的连续性。在这样的强弩攻击下，所谓“强弩雷发，所中必倒”，汉即以此破匈奴的骑兵。

小说中两人装填一人发射的方式纯属作者杜撰，各位读者不必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