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

第二日天刚一亮，王随便要走，早早地将行李物品打了包裹，收拾齐整，径直向司柏大叔打探出谷道路。

司柏大叔莫名其妙，苦苦劝阻，然而这小子根本不听，甚至几乎翻了脸。至于为什么要走王随却是缄口不言，只是说要去亚特兰帝国。司柏大叔无奈之下，也只有随了他。

此时已入了秋，山谷里清风徐徐，清新宜人，加上奇花异草点缀其间，令人赏心悦目。山间溪水汩汩而流，蜿蜓曲折，飞落成瀑或积水成潭，伴着林间的百鸟合鸣，宛若仙境。然而王随已是心急如焚，根本无意欣赏，只一个劲儿嫌司柏大叔走得太慢，催促个没完没了，一路上唠唠叨叨，罗罗嗦嗦，婆婆妈妈，唧唧歪歪，竟如一个特别碎嘴的老太婆一般，令一向话多不止的司柏大叔也感慨摇头不已。

走了近一个时辰，便到了出谷之处。原来是个山洞，王随早在洞口前经过了不知多少趟，然而每次都是飞驰而过，走马观花，竟从来没注意过！

司柏大叔指了指洞口，黯然道：“这里就是出谷的通道，不肖侄，你……”

“我的刀忘带了！”王随忽然大惊失色，狠狠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跳上了战马：“看我这记性！司柏大叔，你且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去便回！”

看着王随纵马急驰而去，司柏大叔叹了口气，自己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丢三落四人，连自己的佩刀都会忘记带在身边，现在的年轻人啊……

黑儿实在是神骏，不到半个时辰便又折了回来。

王随甩鞍跳下了马，紧走几步到司柏大叔面前，彼此握手惜别。

“不肖侄啊，你我相处了几个月，大叔还真是舍不得你走……路途遥远，再没人照顾你，自己多保重吧……”

王随双手紧紧地握住司柏大叔手，默默地看着他，晶莹的目光中尽是生死离别之情：“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过大叔多少给点儿钱，出门总得有些盘缠吧？”

司柏大叔伸手入怀，掏出一把铜币，怜惜地看着这位即将分别的年轻人，老眼中竟轻轻地泛着泪光：“这里有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铜币，给你四个，剩下的大叔自己还要用……省着点儿花，没有了你可以沿街乞讨，如果运气好的话，要上三、四个月的饭你就可以到亚特兰帝国了……”

王随默默地点了点头，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谢谢大叔，不过我记得你那羊皮褥子下面好像还有十几枚银币吧？”

两颗浑浊的老泪珠在司柏大叔那伤感的脸上缓缓滚落：“不行，那是大叔养老的钱，你小子凭什么用——哎，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随鼻子一酸，别过头去，说话声音已经开始哽咽：“那些银币我已经带在身上，真是不好意思了……”

司柏大叔长叹了口气，双手依依不舍紧紧地握住王随的手，用力晃了两晃，唏嘘道：“快还给我！连招呼也不打就拿，这不是偷么！那可是大叔养老的钱，你这么做良心可过得去？！”

一听谈到了“天地良心”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王随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币，塞入司柏大叔手中。

司柏大叔连忙低头细数，一共十六枚银币，一个子儿不少，放下心来。只是这小子居然会这么利索把钱还来，绝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他右手中紧紧攥着银币，斜眼瞟着王随，满面的狐疑之色。

王随又伸过来双手，吓得司柏大叔迅速将右手藏到了背后，只将左手递了过去。

王随紧紧握住司柏大叔的左手，满脸写着“真挚”二字：“司柏大叔，侄儿这一去行程**，更不知几时方能回来，恐怕今生再不能与大叔相会了……有一件事儿压在侄儿心头，不能不告诉大叔，否则侄儿必会抱憾终生……”

说着说着，两眼竟欲掉下泪来。

司柏大叔一见王随这副模样，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忙道：“有什么事，你且快说，不要憋在心中，憋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快说快说！”

王随从身上取出两件小物事，递到司柏大叔左手中：“大叔可知这是何物？”

司柏大叔接过来细看，一个像一把小刀，另一个却是块方形的小石子儿。

“这个是火镰，那个是火石，我们大汉的人不会魔法，变不出火球，便用此二物相互击打，擦出火花……”

司柏大叔大感兴趣，将火镰、火石拿在手中细细检视，把玩不已。猛然间心念一动，霍然抬头，紧紧地盯着王随的双眼，失声道：“你小子刚才回去干什么了！”

王随诚恳地道：“这谷中枝繁叶茂，尽是树林，大叔住的又是茅屋，皆是易燃之物。侄儿想此处一旦失火，后果定然不堪设想，于是便有心试验一番。没想到一试之下……”

司柏大叔慌忙向住处望去，果然见一股浓烟滚滚而起，直冲云霄。

“……果然不出所料，那茅屋一点就着。侄儿就要走了，就剩下大叔一人，若真是发生火灾，谁来帮助大叔？侄儿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司柏大叔直气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王随蓦地又变成那幅赖皮相，嬉皮笑脸道：“我在这‘爱拉稀呀’人生地不熟的，就这么出门大叔你也放心？我看大叔还是勉为其难，陪我去一趟那个什么‘牙特烂’帝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