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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军事科幻>沉默的枪刺>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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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小说:沉默的枪刺 作者:真的是落后 更新时间:2006/12/24 10:03:56

在北方正午的阳光下,我捧着我的战友一步步走在他故乡的街头,一步步走回他的家。我不敢去猜想见到他父母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不敢去想象,当两位老人看到离家前还活生生的儿子,如今却只剩下一捧骨灰时会是多么地悲痛。我就那么一步步地向前走着,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是那样的突兀与孤独,如同一个孤独的骑士。我带着我的兄弟回家,因为他的遗嘱里写着,如果他牺牲了,就请将他一半的骨灰送回去,那里有他的家,有他深爱着的爸爸、妈妈。

站在他家的门外,我沉吟了许久,终于还是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脚步声,防盗门上的通话器响起了询问的声音,那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应该就是小宋的妈妈吧。她一边在猫眼里观察一边问道,这位同志,您找谁啊?

我说,阿姨您好,我是小宋的战友。

听我说是小宋的战友,门“砰”地一声打开了,满脸笑容的阿姨站在了我的面前。可当她看到我手中捧着的盒子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想,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能承受住这毫无准备的打击吧。当她终于从我无奈的回答中确认儿子已经牺牲时,她再受不住这痛失爱子的打击,晕了过去。

我连忙扶住了她,将她搀进屋里,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我没有叫醒她,我想,她需要一段时间来缓冲。

将小宋的骨灰轻轻放在茶几上,我对他说,兄弟,看见了吗?我们回家了,回家了。精致的盒子上嵌着他的相片,那带着淡淡微笑的脸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样的富有朝气,可是,他却匆匆忙忙地走了,去到了一个遥远的世界,把伤心和悲痛留给了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

我的眼睛模糊起来,小宋,我的兄弟,你看见了吗?我带你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良久,阿姨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先是静静地看着茶几上闪着黝黑光泽的骨灰盒,然后猛地抱在了怀里,紧紧地搂着,生怕那小小盒子里的骨灰溜走一样。

我哽咽着说,阿姨,对不起,我没把小宋照顾好,没把他照顾好!

阿姨缓缓地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盒子,仍眼泪顺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脸颊往下淌。

不知过了多久,小宋的父亲回来了,一进屋,看见眼前的一切,这位两鬓已少许花白的中年人便明白了一切,自己的儿子,刚刚参军两年的儿子,走了。走得那样的匆忙,竟没来得及给家中的老父老母留下只言片语。

我没敢在小宋家多留,因为我无法面对两位悲痛的老人。帮着他们到民政局和武装部办完了相关的手续后,我逃一样地登上了南返的列车。

我又一次憎恨起自己的口笨,让我居然无法给两位悲痛中的老人一点点言语上的慰籍,所以我落荒而逃,我害怕去面对他们悲伤的脸,害怕面对他们悲伤的泪,更害怕,有一天,我的父母也会有这样的一天。我不敢再去想,我只有逃,逃回那与世隔绝的大山里,用孤独和寂寞将自己重重伪装。

回到队里后,我们又得到一段难得的闲暇时光,而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前阶段参加反恐任务的弟兄们疲惫的身心能够得到调理。

因此,不再有任何战斗任务派给我们,每天都用一些基本的体能技能训练,如武装越野、俯卧撑、扛原木、战术、格斗等等来消耗我们因战斗而分泌过多的肾上腺素。

当然,思想教育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我们这支军队一贯的特色和传统。不过,说句实话,我对这种千篇一律的思想课并不怎么感冒。并不是说教育无用,只是觉得教育的形式太过单调了,基本上就是照本宣科,实在诱发不出我多少学习的热情来。

不感冒归不感冒,可教育还是得上的,而且还不能打瞌睡,必须得在教育笔记本上一条条记下来。相信许多的战友都有和我差不多的感受吧。对上教育反感,却又不得不参加,要是某次因为什么原因拉下了,还得在事后把教育内容补上,因为这是要检查的,是一项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是一个战士政治是否合格的最基本的评价标准。

在休整的同时,许多因为出外执行任务而耽搁了的个人事情也得趁这时候一起处理。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应该就是收取积压下来的信件以及回信了。

记得那是我从邢台回来后的第二天,中队的通信员从大队的收发室抱了一个大大的纸箱子回来,那里面装的全都是信,全都是在我们外出的这几个月里,积压了下来,由大队统一保管着的信。然后就是挨个宿舍的发信,基本上每个人手上都能拿到好几封,就连当兵几年来基本上没有信件往来的我,也破天荒地一下子收到了好几封。

一封是家里,而剩下的,则来自于苏姐和若寒姐。

她们的第一封信基本上都是说很想我,不知道我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每天都还是那么的辛苦等等。

第二封也大同小异,都是责怪我为什么不回信,是因为太忙还是什么原因?可再忙也不致于连回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吧?

前后两封信的时间大概间隔了一个月,正好是我拉练回来去执行反恐任务的时候。

第三封信就不同了,苏姐说,墨尘啊,看来你真的是很忙啊,忙到连抽空理姐姐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她说,有时候,她真希望我没有当兵,尤其是没有当那什么特种兵。她宁愿我还是以前那个带着点忧郁和自闭的大男孩儿。

我苦笑,望着窗外如洗的碧空默默地说,姐姐你知道吗?我已经再做不回那个男孩儿了,再也做不回了。

突然,有轻轻的哭泣从屋子里响起,那是明显地强压抑着的哭泣。然后,是“砰”的一声双膝跪地的闷响,而那哭声,却再无法压抑,终于变成了号啕的痛哭,与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娘啊!”的哭喊一起爆发了出来。然后,他开始使劲地磕头,“砰砰砰”使劲儿地往水泥地板上磕。一边磕一边哭着喊娘,喊儿子不孝,不能给您送终,不能让您见着儿子最后一面。我们的“黑牛”兄弟,就那么一边哭一边喊一边死命地往地上磕,连额头破了,血流了一脸也不肯停下来。

原本在各自的床铺上默默看信的兄弟们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围了过去。已经不需要询问了,我们都知道“黑牛”遇到了什么,可我们偏偏却无法给他任何的安慰。当一个人失去了他至亲的人,当一个儿子突然间得知,生养自己,操劳了一辈子的母亲已然撒手人寰,却还没来得及享到一点儿清福时,那种悲与痛,又岂时任何的言语所能安慰?

我们只能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死死地抱住他,不再让他不要命地磕头。我们只能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兄弟,陪着他一起伤心,一起难受,一起去承受当初选择这条路时就已预料到的结果。谁叫我们是军人,谁叫我们穿着这身军装?谁叫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混蛋不肯让我们的国家安宁,让我们的父老乡亲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自古忠孝难两全,自古忠孝难两全!

所以,我们只能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兄弟,不让他因为过度的伤心与悲痛伤害自己。我们都是人,都是人啊!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足以让我们这群掉皮掉肉都只是皱一下眉头的汉子,也跟着流泪,也跟着哭。谁没有爹,谁没有娘,谁和亲人不牵肠?

谁说男子汉只流血不流泪?不是有句话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未到伤心处啊。

闻讯赶来的杨中队和指导员将“黑牛”请到了他们屋里后,一屋子的弟兄都沉默了,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有烟草燃烧的烟雾在屋子里缭绕着,缓缓流动,不肯散去。

我没了继续看信的心情,呆呆地靠在床上,思绪却飞回了遥远的山村,那里同样有生我养我,为**劳了一辈子的父母,他们也同样还未享受到我这儿子的半点儿福,可他们却已经老了。而我呢?我却不能为他们分担一点点的苦与忧,不是我不愿,而是我不能,因为,忠孝难两全。

就那么呆呆地坐着,默默地发着呆,直到燃尽的烟蒂烧着了手指,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屋子里还是同样的沉默,我亲爱的弟兄们还是在这沉闷的气氛中,一字一句地读着自己的信,只是那心情会是怎么样,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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