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嗵！”随着88狙熟悉的颤动，悠长的叹息再次响起。瞄准镜下，那个不小心露出了小半个脑袋的兄弟身桑，立刻腾起了浓浓的红烟。

“第六个。”默数着今天收获的猎物，我迅速地转移，同时，捡走了凋落在地上的黄灿灿的弹壳。

不要在一个位置停留过久，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是游击作战的不二法则。几十年前，无论是在人数还是装备上都处于绝对劣势的中国红军，正是凭着这种战法将日本鬼子揍得屁滚尿流，。避免正面接触，在不间断的运动中消灭敌人，时至今日，尽管各类技术装备愈发先进，但这“运动战”的作战模式，仍是以弱对强的不可替代的制胜法宝。

藏身在一处由坍塌的墙壁构成的瓦砾堆下，从混凝土碎块的缝隙间向外望去，入目之处，仍是遍地的瓦砾，而他们，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难道，他们被我刚才那一枪震住了？放弃了进攻的打算？这不大可能，因为这不是T大队的作风。那么，他们想干什么呢？是又派人进行迂回，摸到我背后收拾我，还是等待其它小队的狙击手过来增援？一时之间，我也猜不透他们的意图，只能是静观其变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绝不会容忍我这样压制着他们，他们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所以，他们一定回进行攻击。

突然，一个人影从一堆破碎的砖木后跃起，没有作任何停顿，飞快地在我的射界内屈身跃进。他的目的地是我左手方向的一栋房屋，那里是我射界的死角。他的速度很快，在跑动的过程中，身体还做着不规则的闪躲。然而，可惜的是，我的十字线已经紧紧地压住了他，只需轻轻地扣动一下扳机，他的身上便会立刻冒起象征“死亡”的红烟。

扳机早已预压到位，食指只要再勾动一下，枪膛内蓄势已久的弹头便会喷膛而出。嘴角的冷笑又一次勾起，今天的猎物，又将多出一个了。可突然间，一个念头如急电般从脑海里闪过。“他们在引诱我攻击，引诱我暴露自己的位置，为此，他们不惜用人来作诱饵。”

扳机上的食指缓缓松开，习惯性的冷笑也从嘴角隐没。好险啊！差一点就上当了。看来，他们的耐性已经到了极点，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呵。

脸上突然浮起一丝微笑，我今天的运气，看来确实不错。从进入G2区开始，中等强度的风就没有停过，这使得他们无法使用烟雾弹为自己制造一个遮蔽带。不然的话，他们早就突破我和“河马”的封锁了。

“河马”，想到这个已经被判“阵亡”的兄弟，我心里有些遗憾。还好，这只是场模拟的对抗性训练，不会真正的死人，否则，我又将失去一个兄弟了。虽然如次，但内心的遗憾仍是少不了的。如果，我离他的位置再近一点，与他构成一个犄角的话，或许，他就不会被迂回到背后了。是我大意了呵，没有考虑到已经被牢牢压住的“敌人”竟会选择大距离的迂回来攻破我俩的压制线。而且，还是选择重机枪手作为突破口。

暗暗地咬了咬牙，警告自己不要再被习惯性思维所左右。习惯这东西，在很多时候的确不是个好玩意儿。尤其是当思维变成惯性思维的时候，脑子里所思考的东西便会不由自主按照这惯性走下去，从而被对手所趁。就好像我一直以为他们会呼叫炮火支援攻击我们一样，这的确是个简单而省事的办法，而作为拥有丰富可调配资源的一方，他们完全可以这样做。可谁知道，他们选择的是迂回攻击。分析的失误，导致防备上的被动。“河马”已经退出了战场，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军奋战。因此，绝不能允许自己再犯任何的错误，否则，下一个身冒红烟的人，将会是我。

或许是因为引诱我暴露的计划不成功，他们又安静了下来，而就这个时候，风，居然停了。

心里叫了声糟糕，我开始快速地思考对策。风一停，烟雾弹就有了用武之地。而他们，便可以借着烟雾的掩护，从容地撤离战场。

果然，两枚如同易拉罐大小的烟雾弹立刻从一间屋子的窗口里飞了出来，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后，具有红外线阻隔作用的包含着胶溶烟剂颗粒的烟雾迅速地弥漫开来，在街道上形成了一片宽大的烟雾阻隔带。

“该死！”低骂了一声，我也开始转移。缺乏热成像设备，对于这越积越多，连红外线都无法穿透的烟雾，我没有任何办法。而一直被我压制着的哥们儿们，完全能趁这机会脱离。如此一来，我再趴在这儿，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因此，我决定向D4区转移，而且速度还得尽量快一些。那该死的电磁干扰还在继续，我无法得知其他队友的情况，只能在心里期望情况不会太糟糕，我的战友们能够多坚持一阵子。人手的严重不足，本就是我们硬伤，一旦有一个战友被判“阵亡”，那剩下的人就得担负更多的任务量，面对更多的威胁。虽然说，兵贵精而不在多，但同样有句话叫好汉不敌人多。我们可不是美国大片里能以一敌百的英雄猛汉，没有那种大杀四方的本领，所以，队员的人数，以及指挥官的指挥，人员之间的配合，将决定我们任务的最终成败。

在赶往D4区的过程中，一直被噪音阻塞的耳机突然“喀嚓嚓”响了两声，然后，那令人磨牙的噪声消失了，老洪久违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各单位报告情况，各单位报告情况！”

耳机里开始响起队友们的报告声，从“狼獾”2号开始，直到“狼獾”10号结束，连同我在内，我们12个人的小队到现在为止，竟然只剩下五个人了。而我们的敌人呢，虽然无法确定他们的人数，但可以肯定，在人数的对比上，他们仍是我们的好几倍。

狼獾，这种在自然界中代表着凶残与狡诈的肉食动物，是我们这次任务的代号。自然的，我们十儿个人便以“狼獾”作为了个人编号的前缀。从老洪的1号开始，到秦歌的12号结束。当然，这只是一个方便联络的编号罢了，对于作战并无多少实际意义。真正涉及到任务的，是人员的编组和火力的配系。按照最初的作战预案，十二个人以两人或三人组成一个战术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一片区域，而每一片区域，便以英文字母A—Z进行划分。同时，为了避免“敌人”通过无线电侦听、破译，了解到人员的分组和配系情况，老洪并没有采用A、B、C、D……这种顺位的排列方式。例如，“河马”负责的G2区，以及我正在赶往的D4区，都是随意用字母进行冠名的。这看起来似乎有点混乱，但只要我们自己知道这每一个字母代表什么地方，那就行了。

从G2区赶到D4区，一路躲躲藏藏地摸过来，没有遇到什么障碍。这倒让我有点奇怪，那群哥们儿看来也是急于脱离狙击手的威胁，居然没有留下一两个人找机会收拾我，这多少有点不合符T大队的习惯。不过呢，仔细地想一想，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擅长潜踪匿行，专干阴人勾当的狙击手。他们想要伏击我，恐怕还不那么容易。还好他们的狙击手已经被我干掉了，不然的话，还真不好说他们会不会这样干。毕竟，对付狙击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他同样精于潜伏和暗杀的杀手。

这就相当于矛与盾的关系在攻击时，狙击手是锋利的矛，每一击都能致人于死地。而防守时呢，狙击手又能变成一张坚固的盾，仅仅是那无形的精神压力，就能让进攻者望而却步。而当这锋利的矛与坚固的盾相撞时，其结果，要么是矛折，要么是盾碎，更有可能两败俱伤。

由于通信不再受到干扰，使我得以对目前的态势大致了解。我们这些仅剩的“狼獾”所面对的形势，只能用很不乐观来形容。从这场不对称的对抗一开始，我们就处于绝对的劣势。虽说“狼獾”这凶残的名头很有些气势，但我们的对手毕竟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他们也是同样的牙尖爪利，甚至比我们犹有过之。再加上，我们的计划是化整为零，以小组为单位对“敌人”进行阻滞和袭扰，这种战术上的安排固然没错，因为战术这东西，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对错可言。无论你采取什么样的战术、战法，是照搬操典也好，还是异想天开也罢，只要能取得一场战斗的最终胜利，都是有效的。所以，与战争有关的一切东西，无论是战略、战法、还是战术，它们都不应该用好与坏，对或错来区分，只能从战事的结果上来判别所采取的战术、战法，是有效还是无效。当然，这都是战斗结束之后才能做出评判的。而在战斗进行的过程中，在指挥者还未更改作战计划的情况下，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执行。

这种化整为零、分散袭扰的战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效果还是相当明显的。可它的弊病也同样不小，一旦“敌人”从这种看似无处不在的袭扰中缓过劲儿来，理清了头绪，那我们这东一个、西一个的战斗小组，便会被兵力上占绝对优势的他们分割包围，逐个消灭。现在，我们所面临的，似乎就是已经理清了头绪的“敌人”。而我们呢，从耳机中传来的信息得知，除了我之外，还剩下的四个兄弟，包括老洪在内，都已经被发起攻击的“敌人”压缩得没了多少活动空间。也就是说，我的战友们已经被回过神来的“敌人”包围了。

单薄的人手，有限的作战物资，狭窄的运动空间，面对这样的处境，就算是把史泰龙请来，他也会觉得有心无力吧。我的弟兄们撑不了多久的，而现在离任务结束的时间，还有整整的两个小时。

“狼獾5号，报告你的位置。”进入D4区，我在耳机里呼叫自己的战友。从刚才得到的消息里，秦歌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干掉了对方的电子干扰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现在仍然是一个个被隔绝开来的睁眼瞎，只能等着被“敌人”包围、消灭，顶多也只能“临死”前反扑一下，拖一个人垫背。

“狼獾7号，我是狼獾5号，我的坐标是354，76.1，你在哪儿？”

狼獾7号是我的编号，而狼獾5号则是袁笑那小子。得到他的回应，我暗暗松了口气。这小子不愧是当初和林默那家伙一起敲晕雷老虎的人，果然够机灵，还没在敌人优势兵力的搜索下败下阵来。

告诉他我的位置后，他极快地给我讲解了一下现在的形势。他说，现在至少有6个哥们儿在找他，更要命的是，这6个人中还有一个是狙击手。十分钟前，他差一点就被那拿着狙击步的哥们儿一枪了了帐。

“敌人”有狙击手，这个消息让我不禁皱了皱眉头。倒不是说他们有“狙击手”我就怕了，在T大队，乃至在那个所谓全军特种兵的“盛宴”上，面对人们谈之色变的“峡谷部队”时，我也没有去考虑过“怕”这个东西。我只是觉得，他们有狙击手者，会让我的行动受到很大的钳制，变得更麻烦了。看来，要想支援袁笑，不先除掉这个同行是不可能了。这又将是一次矛与盾的撞击，而这撞击的结果将会如何，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