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万桥镇之战（中）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又有点阴天，一个星星也没有，很快就墨黑墨黑的。

从这儿到万桥镇只有一条路向南。他们过了一个小村镇，两边都是黑黢黢的大山，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小心翼翼，**向前走，一分队长周华银小声喊，注意跟上队伍，准备战斗。

进山走了约二里路，忽然听见前面有刺刀响声，韩文德轻轻喊，卧倒。然后用手向前摸，摸到路西，发现有人卧倒，手摸到钢盔，估计是日本鬼子，也不知道死的活的，顺手一枪托，也不管死没死，把跟上来的兵一拉，向后倒退，然后过河。

这时蒙月已经出来了，天微微有点发亮，能看清河岸了。他们靠河前进，看见西南方影影绰绰有鬼子，还有鬼子的说话声传过来。正走着，忽然响起了一阵机枪声，是歪把子机枪的声音，随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炮弹爆炸声，韩文德估计，可能是前面几个便衣走过，被鬼子发现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到了那个落炮弹的地方，发现是一个小村子，已经被刚才一阵炮弹的爆炸，炸成了瓦渣堆。一些木料和草堆都在燃烧。

他们继续前进，走到万桥镇东的一个小村，只见村民的门多数敞开着，到村南，发现有一个大草堆，草堆上有二十多名妇女，都在草堆上躺着，衣服不整，有的还光着身子，估计是被鬼子糟蹋后扔在这儿的。

他让传令兵老张上前询问，证明它的判断不错。连忙派几个兵进村，挨家挨户喊村民，让他们快去村南，领他们的姑娘媳妇回家。并对他们说，我们是中国游击队。

不一会，人们都来了，周围就是一片哭声，母亲哭，女儿哭，媳妇哭，丈夫哭，许多妇女根本没穿衣服，韩文德叫士兵把他们的衣服脱下抛给她们。

然后继续前进，快到万桥镇的时候，他让队伍停下来，等候前面的三个便衣回来报告。

晚上的山风刮着，吹得山上的大树呼呼响，像牛吼一样，他们是轻装前进，衣服穿得单，行军的时候不觉得冷，停下以后就有点冷。他安排士兵们坐下休息，一个个紧挨着取暖，然后等候天明。

启明星出来，天就慢慢见亮了。三个便衣也回来了，他们告诉韩文德，鬼子有一万多人，主要在桥南，大多数住在万桥镇，山上也不少，大桥上有两挺机枪，一个排守着，工事很坚固，不容易攻过去。

韩文德见天渐渐发亮，他们有暴露目标的危险，向四周围看看，都藏不住身子，唯独河中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苇草，急忙命令士兵们进入苇草，藏好，先不要暴露目标。

他举目四看，西山上全是敌人，河南边万桥镇正街里闹哄哄的都是鬼子、河岸边上有鬼子的十几门大炮，炮口指向东方。

他仔细想了一会，觉得如果要打，就必须从桥上冲过去，桥上两挺机枪也挡不住他们。但是，到桥南以后怎么办？桥南鬼子太多，别说去打，只要过去，一个也回不来。连队伍都不能叫鬼子发现。如果被鬼子发现，一个也活不了。刘支队长让天明展开战斗，简直是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昨晚的机枪声和把那个小村子轰平的炮弹可能就是从这十多门炮里打出来的。鬼子的大炮太厉害，就是没有大炮，他们一百多人也打不过鬼子的一万多人呀。

韩文德一直不敢让队伍行动，就这么点儿兵，还不够敌人塞牙缝的。直等到中午十二点，看西山外有一股烟升起，这才对周华银分队长说，鬼子要走，这是要走的命令讯号，咱们在靖安县大脑轮二脑轮见过鬼子放烟火为信号退走。

韩文德吩咐几个分队长准备行动。然后交待，等鬼子的大部队退走以后，各班的机枪兵兜屁股猛打鬼子的步兵和零散人员。其他人员抢马抢东西，时间最长只允许半个小时，捞到一件东西就过河向山上跑。不能再打，因为鬼子必然返回报复，等鬼子返回时，我们已经全部登上东山，那就安全了，鬼子肯定不敢上来。

河南岸的鬼子兵太多，退得很慢，一直到下午两点，鬼子才基本从两面的山上撤完，由西山下顺公路走去。只剩下马匹行李随后行动。

韩文德的兵已经在水中浸泡七八个小时，被水泡得难受，开始还很冷，太阳出来后慢慢不冷了，但是这么泡在水里也不是个滋味，热天的水里有蚂蟥，不断地在他们腿上钻，蚂蟥钻人开始不觉得得疼，等到疼的时候已经钻进去了，他们就只能把钻蚂蟥的腿从水里轻轻提出来，然后又轻轻拍打，蚂蟥就从肉里出来了，不能硬拽，如果硬拽，把蚂蟥后半截拽断了，断在肉里就比较麻烦。他们打蚂蟥时要小心翼翼，不能让芦苇动弹，也不能发出大的响声，被鬼子发现就没命了。

见鬼子走得差不多了，韩文德这才让他们从水里出来，进入阵地，韩文德喊声打，三挺机枪和步枪同时向敌群发射，其他人员就端着步枪越过大桥向前冲锋，抢东西。

鬼子后面的人员见背后出现了中国兵，人没命的奔跑，马也乱嘶乱叫，横冲直撞。。

就这一会儿工夫，撤走的鬼子又有一部分回过头，大炮也扭转炮口，向桥上发炮。冲过桥抢到东西的兵又迅速过桥，先是周华银队长带队过来，韩文德吩咐他们赶快上东山。董队长带的人其中一部分从桥上过来了，还有一部分过不来，鬼子的机枪把桥封锁了。

韩文德大声喊叫，让他们快从桥东凫水过来。

那些兵就噗哩噗嗵跳下水，有一个不会水的，两个会水的架着他过河，谁知不小心把枪掉到河里了。他们钻下去捞枪。

韩文德喊，不要枪了，人赶快上岸。

那些人还没上岸，敌人已经顺山冲过来了。韩文德喊声打！他手里的机枪响了，其他两挺机枪也响了，鬼子见机枪响，全部趴下了。机枪压制住敌人，不能让他们过来。两个弹夹打完，河里的兵都湿漉漉的上岸了，然后他们边打边撤，爬上了东山。摆好架子等鬼子来。鬼子在山下不敢上来，他们也不敢下去，鬼子急于走，只好掩护着退了。

在山上，他们清点了一下，这次冲锋，共缴获了八匹马和一些物件，马背上都驮着东西，解下马背上的东西，见基本上都是些炮兵用具，驮子上还有烟，黄豆罐头。取下后两人一盒，分的吃了，带的炒米没水，吃不下去。随后就带队伍顺东山东下，到北山找队伍归队，却不见支队长大队长他们上来，北山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韩文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有点担心。

部队当天晚上在山上宿营。

到第三天中午，才听见了联络的号声。韩文德就叫司号员发号，与他们进行联络，过了一会，队伍陆续从山上顺着小路下来了，刘挺勋、黄文瑞、汪廉清都在中间。黄文瑞是以前的大队长，黄大队也打出了名气。以后他升了副支队长，汪廉清当了大队长。韩文德跑步向前报告战斗情况。汪队长说，我看你们有马，以为是鬼子的骑兵来了。

韩文德见刘挺勋和黄文瑞、汪廉清都没有骑马，也不见马的踪影，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敢问，就把他们缴获的马给了刘、黄、汪、每人各一匹，队里还余五匹。他们还抢来两担食盐，交给大队一担，其余留在队上用，士兵们高高兴兴，开始埋锅造饭。

刘支队长好像累了，坐在地下低着头不说话，汪廉清抽空悄悄对韩文德说，你们走后，我们公路南边村子首先受到鬼子冲击，激战中，损失了一个大队，我的马也丢了。支队长和黄副支队的马也被打死了，他打了败仗，心里不舒服，你不要惹它。你们打得好，我以为这么多鬼子，你们不到一个中队，又没有我们支援，恐怕早报销了。

韩文德说，咱们打的是游击战，我不和他们硬碰硬。

汪队长说。对，就这么干。

韩文德又问，我大哥和桂英她们怎么没上来？

汪队长说，在后面，马上就上来了，他们没事，你不要担心。

万桥镇战斗以后，队伍休整了几天，韩文德中队又接到命令，到长江上布水雷，炸鬼子的军舰。

这时候，正是太平洋战争正紧张的阶段，美国利用飞机，在一些重要海口空中布雷，切断鬼子的运输线，要叫鬼子弹药和粮食都输送不上去，把鬼子在太平洋里的军队困死、饿死。上级也给挺进纵队下达了在长江水中布雷的任务。中国没有飞机布雷，必须用人来干。

鬼子把长江一线控制得非常紧，江里经常有鬼子的军舰游曳，巡逻，岸边鬼子的巡逻队也不停的转。挺进纵队在第二第三次长沙会战中就奉命多次在长江里布雷，炸鬼子的军舰，迟滞鬼子的进军速度。当时的韩文德分队自然也参加过，对布雷工作已经很熟练了。

这次奉命在长江里布雷炸鬼子的军舰，参加行动的不是韩文德一个分队，而是分成好些小组，一个小组负责一段。从九江以西，到汉口以东，长达四五百里的江面，共出动十多个小组，趁黑夜要全部布上水雷。二支队出动了五个小组，韩文德带领其中的一个小组。这个小组的人员都是韩文德从中队里挑出来的会水人员。因为布雷要下江，所以首要的条件是会凫水。韩文德挑选了二十多个人组成布雷小组，大多数是江西人，因为江西水多，江西人基本上会凫水。其中就有桂英和桂英的大哥黄世金。

韩文德本来不让桂英去，让她留守，但是桂英这次坚决非去不可，他去的理由是她会凫水，而且水性很好。另外，韩文德和大哥都要去，她一个人在家里就揪心，去了就放心了。

韩文德没多说，就允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