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受命保安团卧底（下）

中队长魏习见和赵濂成跑了，韩文德上了城，发现西门外有人走动，他想起程久和的嘱咐，便喊，刘金，刘金。

尚班长过来说，韩队长，人家都跑了，你不走，还在这儿喊刘金。

韩文德说，刘金叫我等他一下。

然后再喊，仍然不见人回答。心想，高陵解放，事前地下党应该有消息？

这时候情况不明，也没有通知他，如果解放军把他当国民党的人打死了就冤枉了。他没办法，只得带了他分队的人离开西门到南门，只见一个兵在城门口等他，那个兵说，中队长叫把你们分队等过来一块走。

韩文德随那兵出了城，到了离城二里路的商家村，见有军人向县城的方向走。又喊刘金，依然没有人回答。接着又听见东边响了一阵机枪，赶紧在那兵的带领下向崇皇寺跑步急行。快到崇皇寺的时候，碰见了一个熟人，韩文德问保安团的行踪，那人说，顾书雄的队伍都到乡上去了。

韩文德想不到，他们的一个中队，除过他一个分队因情况不明，出城追队伍以外，其他两个分队七十多人都向解放军投诚。

他到了黄源村，先推门进家，一家人都没睡，在家里着急。妈对他说，你大哥二哥和你世金大哥都让顾书雄带走了。

韩文德问，我大哥为啥要跟顾书雄走，你们也不拦挡？

妈说，不走不行，顾书雄非让走不可。

韩文德知道顾书雄带走他三个哥哥有用意，一个是要挟他，再一个是拉兵当炮灰。他本来不想跟去了，这一下不得不去。他转身急忙要走的时候，妈让他带着四弟，把家里的骡子拉到高刘村躲避。

他说，行，让四弟快走。

到了崇皇寺乡上，没见到一个人，队伍到了街口，韩文德让停下来等一下，他一人跑到程九和家，拍门喊三哥，九和的妈妈在屋里回答，你哥给彭李村做活没回来。

韩文德没让开门，回身就走，边走边想，在这关键的时候我们地下党的同志都哪儿去了，他们可以躲避，可是我在队伍上真刀真枪的就不能躲避，况且大哥二哥和世金大哥都被顾书雄带走了，我如果不跟去三人就有生命危险。程久和这时候还去做活，可见他也不是个重要人物。

正想着，觉着有情况，猛然抬头，见于家院墙上骑着一人，他厉声问，谁？那人回答，于清林。

韩文德才松了口气，叫了声于叔，问，你知道县上的保安团情况吗？

于叔说，我一直在墙上看着，见顾树雄和乡公所的人都往郑保长家去啦。

韩文德又赶到郑保长家，郑保长的媳妇说，人都走了，估计已经走到韩村。

韩文德急忙到街口，带队伍一阵跑步急行，追到韩村，问一个在村口的老太太，老太太指着说，往南走了，差不多过了泾河。

韩文德见一时半会还撵不上，就安排四弟拉骡子到高刘村。四弟害怕，不敢去，他只得把四弟送去，耽搁了半小时，然后回来，这才带队过河到梁村，撵上了了米满囤团长。

团长对他说，其他中队都被顾书雄带走啦。你跟着大队部走。

韩文德找不见大哥二哥和世金大哥，问米团长，米团长说，跟大队走了。

然后他们开始撵队伍，第二天到了泾阳地区，撵上了一个中队，也找不见大哥二哥和世金大哥。听泾阳塔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据说胡宗南的正规军和九十军打起来了。

他们望风而逃，到渭河跟前，米满囤说，要派人到河对岸去看看，韩文德说，我去。正要下河，顾书雄过来了，显得有点慌张，说，不去了，清醒你跟大队部走。

队伍继续向咸阳方向逃跑，晚上住在咸阳附近的一个乡村里，第二天在兴平过河，到户县的终南镇住下，韩文德仍然在大队部，大哥终于找来了，这个村上的甲长这些年不好好干活，缺乏锻炼，掉队了，这才见到了韩文德。他告诉韩文德说，你世金大哥和二哥随县政府的官员走了。

晚上，韩文德和尚班长商量，要把保安团的电台弄走回高陵，那台电台就在大队部，只有一个发报员管着，商量的结果是等第二天找到二哥和世金大哥，然后在明晚十二点开始行动。没料想天才明，顾书雄就派柳包荣来把电台弄走了。

第二天走了一天，韩文德依然没有找到二哥和世金大哥，就悄悄打发大哥先回去找程久和弄清情况，把消息带来。然后好再开展行动。

队伍一直向西南行进，终于进了周至的山区，韩文德也找到了二哥和世金大哥，原来二哥和世金大哥和那些政府官员一起进山后就离开了，随了顾书雄的部队。

这天晚上，他们在半山上露天宿营，韩文德依然和他的分队跟着大队部，晚上睡在大队部门口。

约十一点左右，他看见有十多人拿着十字镐等工具，从他身边走过，他拉住一个兵问，你们刚才干啥去了？

那兵说，去埋枪。

他问，埋的啥枪？

那兵说，就是车上拉的那些烂枪。

他们走了后，韩文德装着起来小便，跑过去看，见是一个打胡基的坑，坑北边一块地方有新土，大概记了位置，就回去睡了。

第二天，韩文德看见一些官员从西落玉山口进山了，拉的东西车载马驮的。心想，这些都是有钱人往山里逃，我们是穷光蛋怕啥。看样子我们还要保护这些有钱人。

下午，山下由零星的枪声变成密集的枪声，韩文德知道这回是真正打起来了，这也是他们离开高陵后与解放军正面接触打的第一仗。主要是以正规军为主，他们只是配合。韩文德的一分队守着大队部，没有在第一线。

到天快黑的时候，米团长把他叫到跟前，说，高世俊、张义红、王德荣正在北面山上打着，第四中队长魏习见被打死了，命令你为第四中队长，马上去指挥作战，没有命令不准退。后退者枪毙。

韩文德说，满囤哥，我在高陵是壮丁，他们都是管我的官，我怎样去指挥人家？我说话他们听吗？

米满囤说，不听就杀。

韩文德说，不行，你派别人去吧。

米团长说，你不去就是不服从命令，不服从命令枪毙。

韩文德说，现在不是平常时期，你这吓人的一套对我没有用，你只有一把短枪，动不动就杀人，平常在高陵可以这样说，战场上你少用这种言语。对你不利。不说你枪毙我，只要你手一动，你就没命了。

米满囤看了他一会，笑了，只见韩文德背着一支步枪，一个掷弹筒，四个炮弹，四个手榴弹，二百发子弹，腰里别着一把短枪，一袋熟米，一壶水，全副武装，却又利利索索。说话口气就软了，说，兄弟，你去吧，我知道你能行，你黄大哥和你二哥有我照看，我们进山站住脚立即让你撤进山。

韩文德临走的时候把二哥和世金大哥叫到面前，交待他们想法回高陵，不要靠别人。他说，他们是迫我上前方给他们挡狼，实际上他们就是一群狼，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世金大哥也是打过仗的，这时候也背了一支枪，说，兄弟你放心去吧，咱们各自为战。

韩文德下了山，早有商、张、王等着他去，他们见了韩文德，跑了几步拉着他的手说，米团长早给我们说了，公安局改编为第四连，叫你当连长。我们个个都高兴，你有八年抗战的经验，有指挥作战的能力，我们都没见过打仗，枪响了心中慌的不知道咋办。

韩文德见面前有一条沟，就让他们坐在沟渠深处的死角，然后说，打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的上级官员，他们动不动就是这命令那命令的，用枪毙来吓唬我们，我看真的是八路打来了，他非逃走不可。前面整个是一条窄窄的山路，他们前面走的人把老百姓的粮食都抢光了，我们后边不被他们枪杀也得饿死。进山是危险，不进山也危险，不如咱们回高陵，再想办法周旋，你们看怎么样？

他们一压声的说，同意。

韩文德又说，你们要我当连长，我有一个要求，我说打你们就打，我说跑大家都跑。不准一个人私自逃走，因为打起仗来人多势大。单人跑太危险。

他们又异口同声说，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