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起义（上）

韩文德马上命令，一二三分队一个一个的都撤下来，趴在沟渠边，不要乱。看着那些兵一个个的往下爬，姿势不对，韩文德就给他们在前边做示范，一边示范一边说，速度要快，姿势不能高，要尽量低一点。

不一会下来完了，各队清查人数完毕。只见士兵们身上到处都是土，有的还受了伤，疼得齿牙咧嘴的，就问他们，魏习见中队长的尸首拉下来没有？

一个分队长说，没有，就地挖个坑埋了。

韩文德说，埋了也好，战争时候，也只能这样，等打完仗后再把魏中队长的尸首搬运回去。

然后又说，你们看山上那些国民党的正规军，按说这些正规军都是自己人，可是，他们的枪不断向我们的方向打。北面的解放军也打我们，说我们是坏军队，这样可不行，不管谁把我们打死都不好，我们要想办法活下去，然后回高陵，如果像魏习见中队长一样，把尸首扔在了山里让狼啃，那就太不值得，

三个分队长和士兵们都说，就知道你看的远，你打过仗，现在又是中队长，想办法让我们不被打死。

韩文德说，你们大家抬头看一看，我叫韩清醒，在高陵都见过我，我和大家一样是壮丁，今天封了我个中队长，我愿意和大家在一起同生共死，但是大家要相信我，听我的，我才能领着你们活下去。如果不听我的，我就没办法了，只能各顾各，听天由命。

他们又嘈嘈着说，我们听你的，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韩文德说，那好，你们看，现在南山向我们开枪，北面向我们要山头，我们成了两头的目标和靶子，光剩下死了。现在我带领大家脱离危险地带，向西边走，马上出发，按一二三队前后排列，快速前进。

韩文德带队走在头里，尽拣些枪打不到的死角。走了约四里路，又碰到了另外两个保安团的分队，他们见韩文德领头，不愿意去随大队，却愿意跟韩文德走，韩文德交待了注意事项后就让他们跟着。这个中队就由三个分队变成五个分队。

正小心谨慎的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断崖，上面有正规军的打枪声。韩文德小声叮咛，叫大家坐在原地不动休息，他先带两人上山，然后又说，我占领山头后再唤你们上来，你们动作要快，并要互相帮助，不能掉一个人。

韩文德选了两个年轻力壮、又有些战斗经验的，都是身带短枪。韩文德让叠人梯，把他们三个送上悬崖。韩文德带领那两个士兵藏在一块大石后面，向外望去，只见这座小山头上只有一个班的兵力，一处简单的掩体上架着一挺轻机枪，正在向山下射击，就离开山石，向那一个班的阵地走去，韩文德走在前面，那两个士兵紧跟在后面。山上机枪手见后面有人上来，急忙调转枪口，问，什么人，就要向他们射击。韩文德手举帽子，摇着喊，不要打，我是送公事的传令兵。

上面就没有射击。

他们上去，那班长模样的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拿公事来看一看。

韩文德说，班长先别忙，叫我喘口气。

他掏出烟给那班长发烟，班长不接。韩文德强递着说，班长，吸一根，你们辛苦，劳苦功高。

班长不耐烦地说，别罗嗦，快把公事拿出来。

韩文德说，同志，我是高陵自卫团的四连长，因底下站不住脚，要上山和你们一块作战。

那班长说，不行，不行，快下去，再不下去，我就不客气了，你们这些地方部队尽是土八路。

韩文德陪着笑脸说，班长，我下去，你们可不能照我们开枪。

那班长说，你先下去，我们不开枪。

韩文德见那机枪手还在打枪，就掏出烟来甩给那些士兵，趁他们接烟的时候后退到机枪旁一脚把机枪踢飞了，迅速拔出短枪对准班长，说，你们太不讲人情，别怪我们不客气。那带来的两个也掏出了枪，三把短枪迫使他们面向南坐下

韩文德厉声说，那个敢动就先打死。

他们都低着头不说话。韩文德喊，尚班长，你们快上山呀！

不一会儿，底下的人陆续上来不少，韩文德的人就多了。他们把那些正规军枪内的子弹都退了，叫他们把空弹夹拣起，上东山归队，单单把那挺机枪留下了，韩文德喜欢机枪，见到机枪就爱不释手。

他对那班长说，告诉你们当官的，不要打上来的人，那是我们的人，你们再打我们就向你们开枪。听见了吗？

那班长说，听见了。

那个班长带着一班人走了后，韩文德叫陆续上来的兵散开休息。

过一会儿，东山上的枪就开始向他们这儿打，韩文德喊叫不听，就把机枪压上子弹，端起来向东山上军队“嘎嘎嘎”打了一梭子。韩文德是玩机枪的老手，这一梭子弹出去，那边就有人受伤了。果然，东山上被这一梭子子弹打得起了喊声，听声音是，你们不要打，我们也不打你们了。

这时候，天下起了雨，夜幕也下来了。韩文德把五个分队长叫到一起商量，说，我们没有雨衣，下雨不好办，必须向西南方向的高山撤退，找人家吃饭。只要我们占领了高山，谁来也不怕。记着，我们决不跟顾书雄进山，我们有人有枪，必要时可以独立保护自己。

商量完后，他们立即出发，上高山方向没有路，他们走走停停，天黑找不着路，转着走，整整多半夜才到了山顶，见有一个村庄，十来户人家，老百姓跑了，门都开着。

韩文德叫各分队自己找房子休息，进屋后不要出来，各分队长都要布置放哨，发现军队后要判断准确，不要随便开枪。又对二中队两个分队长说，你们既然跟来了，就要听我指挥。

他们回答说，对，听你的。

兵士进了各家，烤衣烧水，有的还弄到百姓的玉米珍做稀饭吃。韩文德却不敢松懈，他带着那两个跟他抢山头的自卫团兵，站在高山顶上向四方观察，忽然发现西边有散兵上来，即上前问话，问，你们是那部分的？

那些兵见上面有人问话，没有回答，回头就跑。

韩文德见他们穿的是正规军队的衣服、带着正规军的帽子，没有帽花，就喊，同志别跑，我们是自己人。你们是那个部队的？

依然没有人回答。

韩文德问，老乡，你们是不是解放军？

前面十多人不吭声，后边有一个带山东口音的说，俺就是解放军。

韩文德听是山东话，就用山东话问，老乡，你们有当官的吗？

还是山东口音的搭话说，有。

韩文德问，啥官？

回答说，排长。

韩文德说，你们可别打枪，我跟你们排长说句话行吗？

那边说，中，你过来吧。

韩文德走下去问，那个是排长？

那个正在绑担子的人说，我就是张排长，有啥事？

韩文德说，张排长，你认识我吗？

张排长说，看着面生。

韩文德说，我给你做自我介绍，我是国民党的连长。

张排长问，你是国民党连长，找我干啥？

韩文德说，见老乡交朋友。

你是山东那县人？

山东泰安。

那咱还是近老乡。

韩文德说，是的，都是老乡。我是昨天才封的连长，前面这山上就是我一个连队，我本来不想打仗，想起义投诚**，你们要我吗？

张排长说，欢迎，欢迎。

韩文德问，我们投诚以后你把我们这些人咋办？

张排长说，愿意参加革命的我们欢迎，不愿参加的叫他回家。马上给粮票路费。

韩文德问，老乡，你说这话算数不？

张排长说，**人说话向来算数。

韩文德说，好，你们现在跟我上山，我集合队伍，给你缴枪？

张排长说，中。

边往上走，韩文德边对张排长说，老乡，上山后，你叫咱的同志分散站着，不要动枪，行吗？

张排长说，老乡你放心，我听你的。

他们一块上了山，哨兵还以为来的人是韩文德的朋友，也没有人发觉。韩文德叫尚班长吹哨集合。因为正在打仗，士兵们睡的都很惊醒，听见哨音，一个不剩的跑出来，在山上一个大坝上集合排好队。

韩文德让尚班长带人挨门挨户搜查，不管是哪个部队的，房子里一个人也不能留。

当时各分队长把兵都带到门前一个大场子，韩文德问尚班长，人都来完了吗？尚班长说，来完了？韩文德一看，来的还有多余的，有些人他还不认得，不知是哪个部队。还有当官的。

队伍按五个分队排好了队，报数后是一百三十人。士兵不知这时候出发上哪里去。都很惊疑。

韩文德在队前讲话，说，同志们，你们知道站在我们外围的军人是谁吗？这就是**八路军。现在叫中国人民解放军，他们是咱们中国人民的军队，现在你们看到了，国民党的官员和一些有钱有势的人都跑了，而我们都是壮丁，被迫而来的。叫我们挡解放军，让他们安全的向南逃，现在我主张不跟他们去，我带着大家，向解放军起义，投诚，刚才我问过张排长，他说起义以后愿意干革命的他们欢迎，和他们一起干，如果不想起义投诚的，你们马上可以走，我保证解放军同志不挡你们。这是自愿的，还要发给你们粮票和路费。我韩文德决没有丝毫强迫之意。现在请大家举手表态，大家愿意同我一块起义的请举手。

韩文德一看是全体举手，无一人不举。说声，好，既然同意，大家都表示诚意，听我口令。

韩文德喊口令，立正，向前三步走，解子弹袋，把手榴弹，长短枪子弹，长短刀子，一律放到地下。一片哗啦声之后，放完了，然后又喊，立正，向后转，向前三步走，向后转，蹲下。

口令喊完，韩文德请示张排长，怎么办？

张排长说，我们只有三十来人，枪弹咋拿呀？

韩文德说，找几个麻袋，把枪栓去掉，用麻包装起来，手榴弹也装起来，机枪你们同志带上，麻包各排派人抬上，步枪仍然各拿各的，行不行？

张排长说，韩连长，你很细心，

韩文德在张排长耳根上悄悄说，我是昨天才封的连长，官兵多数我都不认识，还有其他部队的官兵。我也没见过，不防不行。看起来大多数人表现还算好，你们解放军同志暂时要恩威并行。

张排长说，老乡你说的对，现在开始行动。

他们下枪栓，装麻袋，忙活了一阵子，东西都收拾好了，麻袋抬在前面，士兵们抬着麻包，背着没有枪栓的枪跟在后面，前面有两个解放军带路，其他的人跟在后面。

行军路上，解放军官兵和他们聊天，说说笑笑。解放军说，你们起义投诚是高明远见，他们那些反动的家伙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他们抓住，我们马上要解放全中国，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正走着，山下部队上来迎接他们，他们在山下一个广场集合待命。

张排长向两个解放军官员汇报了韩文德他们起义投诚的经过后，又向韩文德介绍，说这两位一位是团长，一位是政委。

韩文德看那政委眼熟，就留了神，越看越像一个人，就问那个一直陪他的山东人张排长，你们团政委姓啥？名字叫个啥？

张排长说，团长姓赵，叫赵祥，我们都叫他赵政委。

一听是赵祥，韩文德心里一震，仔细看看，确实是赵祥，个子长高了，脸也黑了，但是很精神，很威武，像一个当大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