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凶顽之狼

浓浓的夜色笼罩着山脚下的羊皮坦村，弯弯的月亮斜斜地挂在树梢上，细风吹过树林，满树的叶子便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仿佛是有人走过落叶缤纷的湿地，一个黑衣人从山脚下的树林中疾跑而出，伏在路边，听了听村子里的动静，一闪身，进了山脚下的一间茅草屋。

“爹，你回来了？”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

黑暗中并没有回答，只听见一阵脱下衣服的悉索声音。

“爹，成了么？”

“成了，但你二叔挂彩儿了。”平静的声音答道。

“二叔挂彩儿了？严重吗？”

“还好，没大事儿，上了青云山青云寨。”

“青云山青云寨，那不是土匪胡子窝吗？你怎么让二叔他……”

“俺看那两个人倒不像是坏人，否则，爹就是拚了命，也会救你二叔。”

男孩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爹，下次行动，俺和你一起!”

“你……你不行!”父亲的口吻毫无商量。

孩子迟疑了一下，道，“但二叔他……”

“不是你二叔，是你，是你还不行，等明年吧，等你满十八岁，俺带你去!”

“那行动呢？”

“先不行动了，等你二叔伤好了再说。”父亲已经换去了衣服，坐在炕桌边，拆开了驳壳枪。

“爹，俺来擦!”

“你，你能行？”

“俺早就练熟了!”

屋子里又沉默下来，男孩一边摸黑擦着枪，一边道，“爹，听说山上闹红儿了？听说他们个个都不怕死，他们打鬼子老厉害了。”

父亲闻言道，“爹也不怕死，你二叔也不怕死，咱们打鬼子也不含糊!”

“可……可要是小鬼子让他们打出去了呢？”

父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被打出去？唉，难啊!”

“爹，你和二叔，还有山上的那些那个都打鬼子，为什么不和他们……”

还未等男孩说完，一记耳光已经在黑暗中准确地落在男孩的脸颊上，父亲低声怒道，“瞎说，爹和你张二叔都是先生的人，怎么能和他们……乱说话!”

但男孩却没有因此而不说话，他捂着被打的脸颊，倔强地道，“爹，你怎么就不能上山呢？你跟俺讲过，先生当年不也是说过的吗？要联俄联共的吗？三叔不是也上山了吗？”

“你三叔的事，不用你管，人各有志，爹书读得少，不懂得先生讲的大道理，但你师祖却告诉爹说，行走江湖，就是要讲忠，讲义，忠义都不讲，还叫什么江湖？既然爹选择跟了先生，那就不管先生在还是不在，也不管先生是死是活，爹就始终是先生的人，不仅爹是，你也是!”

男孩不作声了，但他知道，他说服不了爹，父亲见男孩不作声，继续道，“没事别乱跑了，多看看你四叔送来的书，世道乱了，终归有人要站出来，这些书用得上，懂不？”

“爹，四叔送来的书俺早就看完了，只是有些地方还不懂……对了，爹，你说，要是你不离开王大叔，俺这会儿该从学生队毕业了吧？”

父亲点了点头，道“也是啊，这会儿你就该在讲武堂了，唉，你王大叔空有一身本领，跟了那个不中用的怂汉子，也使不出那身真本领。”

“爹，你说他是怂汉子，可是他把老蒋都给抓了呢？”

“屁，要是你爹我，早就一早剁了那秃瓢儿了!也好，你上了讲武堂，还要听那秃瓢儿的，不上也罢，”父亲流露出极大的愤怒，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许不太适合过早地和孩子讲这些，话锋一转，道，“你不会怨爹吧？”

“爹，俺不怨你!”

“好了，睡吧，也快天亮了!”

省城日本驻屯军最高长官渡边雄四郎今天晚上有点失眠，他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战前，他是日本东京陆军大学的大佐教官，战争爆发后，陆军省请他出任第八师团长，亚升陆军少将，率部出征支那，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现为驻支那X省最高长官，在他的师团里，有80%以上的基层军官是他的学生，所以，他的师团素以战力强悍、团结一致著称日本军界，军界的好事者甚至用“支那之狼”来称呼他的师团、来称呼他本人，他也喜欢这个称呼，虽然他的家乡很少有这种生物，但他知道这种叫狼的生物生性凶顽、性喜群行，他要的就是这样一支部队，一支能把一切阻拦在自己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撕碎的部队。

但是，随着战争的持久深入，他的一些学生相继战死在支那战场，久之，只要自己心神不宁，总会有他的学生的噩耗传来，虽然今天他有些失眠，但他还是祈祷不要发生什么事情，虽然那桌子上的电话一直也没有响起，但他还是感觉那电话如同蹲在桌上的一只怪兽，随时会跳起来，吞掉他的一个学生，或者咬他一口，他拄着指挥刀，一直守在电话边，紧盯着电话……

突然，电话疯狂地响起来，虽然一直盯着电话，但这突然响起的电话还是让渡边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颤抖的手，抓起了电话，“是谁？什么？是板垣？什么，还有周定邦？一个在太平，一个在安平，都是谁干的？什么？是他，又是他？果然是他!”

渡边颓唐地放下了电话，合上了眼睛，他仿佛看到了一群正行走于漠漠荒原的狼群，突然受到了来自天空的袭击，那是一只黑色的雄鹰，狼群拿他没有办法，因为他振翅飞翔在高空，但他会不时的俯冲下来，不是啄瞎某只狼的眼睛，就是与跑单的狼单独较量，而狼群发动攻击时，他又飞上了蓝天……

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窗子棱里都透出晨曦来的时候，他才睁开了眼睛，眼神中不再有惶恐和忧伤，有的只有坚定和凶狠!

“卫兵!”渡边雄四郎大声命令道!

“嗨!”卫兵应声出现在门口。

“你的，请近岛君和中野君的，来!”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