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三节

三

刘刚等人的眼前是一个面积不大的谷地，长约七、八十米，宽也就五十多米，里面约百十多名日军士兵正忙碌地装弹、发射！

靠西北一点是约20具掷弹筒，靠东南约30门步兵迫击炮，炮队的前十几米处有一架电话，一名电话兵正握着话机在喊着什么，而他的旁边正有一名日军军官，他手握一只指挥刀不时地扬起，大喊一声又挥下，然后这些炮手们按该指挥官所提示的距离、方位等射击诸元和命令一起发炮。

刚才刘刚他们所看到的光亮正是从这个炮阵地传出的，该炮阵地的四个角及**共拉了近10盏灯，也是全岛目前唯一公开照明的地方。

刘刚等人伏底了身子藏在日军炮阵地灯光所映不到的暗光区。刘刚目测了一下靠他们最近的那门迫击炮，离他们约60米，而那名高举指挥刀的日军官离他也不到90米。他碰了碰身边的一个弟兄压低了声音问：“那个鬼子电话兵，你有把握一枪干掉么？”

“没问题。”那士兵将目标套进准星里又和标尺上的缺口连上瞄了一下道。

刘刚让右边的士兵悄声将话传下去，另三人每人瞄准一个炮手，日军官和电话兵不用管，先瞄好目标，一待王排副的枪响就射击。

估计原来预定的十分钟时间早已过去，可始终听不到王排副发起进攻的那一声枪响！刘刚这边有点耐不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眼下炮阵地的日军炮兵仍有板有眼一丝不苟地遵照前沿观察哨不断修正的炮击目标的方位数字从容地装弹、**，也说明我军方面这四个突袭小组并没有让日军觉察，可王排副那里为什么迟迟不见动静？

这边眼见着那个日军指挥官不断地举刀挥下，耳听着随着那军官发出的每一个命令“吭、吭”射出去的炮弹和榴弹落在海岸边上轰隆隆地炸响，刘刚只觉得这些炮、榴弹一颗颗地落在他的心上！

“妈的！这会儿会炸死多少弟兄，我们就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用枪对着这些鬼子却偏偏不能开枪，真他奶奶地让人上火！”此刻刘刚忿忿地想。

“我们不能再等了，弟兄们，我的枪一响，你们跟着打！”刘刚终于咬着牙作了决定，然后传话左右道。

在黑暗的边缘，刘刚看了一眼正在一丝不苟连喊带比划的日军军官，把枪口一顿屏住呼吸轻轻扣动了扳机———

一声清脆的枪响，随即那正喊命令的日军官身子顿了一下，带着战斗布帽的脑袋迸出了一溜不十分明显的血花！然后上扬到一半的指挥刀倏地一歪脱手飞到了脑后一处谁也无法看到的天空上方，这才缓缓地倒下！

临倒下时他睁大疑惑不解地小眼睛愤怒地想：是哪个王八蛋把炮打得炸了膛，让碎片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几十门迫击炮的发射声乱嘈嘈地遮掩住了刘刚步枪的射击声响，以至让听候日军官发令的众日军炮兵也弄不明白他们的中队长撒手甩刀、向一侧摔倒究竟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那坐在地上接电话的日军传令兵也身子一歪倒在一边！随后，条件反射般又有三名装填手和一名炮手也东倒西歪地摔向一旁，而其中的一位手中一松，一颗萝卜大的炮弹正砸在旁边炮手的脚面上！

这一下有四名日军士兵摔倒！因此，整个炮兵阵地的日军士兵都明白了他们的左后侧有中国军队在袭击他们！于是，一些日兵呼喊着、奔跑着，有的拿起了支在一旁的步枪对准模糊却能听到枪响的地方盲目地射击，有的支起了掷弹筒想估计一下目标射几颗榴弹，有的跑向电话机旁，想向有关方面报告情况！但这些动作稍大一些的日兵都遭到了射击而手舞足蹈地摔倒在地！

随即左前侧也有中国士兵打枪，约有十几个日兵倒在了炮阵地之后，右侧的前面也射来了要命的子弹！这三面的枪声不是很密集，但每一颗飞来的子弹都很准确，而且还有两、三支自动轻武器不断地扫射，在每一次地点射下总有几名日军士兵中弹身亡！

此刻，整个的炮兵阵地乱成一团！百多名日军士兵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顷刻便倒下了二十多名！

这些日军士兵除了掷弹筒的射手以及副手们有一些步枪外，他们基本不装备诸如轻机枪之类的武器，本来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炮都离直接的战场比较远，并且有步兵戒备森严地保护着他们。可现在他们赖以安全的守卫部队迟迟不见踪影，而这边百十多人仅有几十支步枪和无、六支手枪———但是，现在的局面是谁手里有枪谁就先挨枪子！剩下的这些徒手的炮兵们在敌暗己明的形势下除了挨打就剩下愤怒地叫喊与奔逃了！

终于，几十秒钟后，这些日军炮兵发现他们的右后侧没有中国军队的袭击，那里明显地有一个老大地缺口！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向那个方向逃去！

当前面的几个日军士兵距越来越暗的边缘仅十几米时，这边一直寂静的黑暗所在突然火光点点，除了几支支步枪外，居然响起了两只冲锋枪和一挺捷克式轻机枪的咆哮声！

原来，刚才王生副排长等人径直摸黑向日军炮阵地潜行，没走多远他们就遇到了一个日军的警戒士兵，该日兵双手紧握步枪，煞有介事地站在一个坡顶上向四周东张西望着。他所处的位置对企图偷袭他的对手非常地不利———前面及左右两侧具是小缓坡并且全无一点隐避物，身后是一个能遮挡寒风的近三米高的陡崖子！

王生他们七人匍匐到距这个日军哨兵近三十米处偏右侧的一个小坑里却不敢再动了。如果再前行或向左右迂回，无论如何也很难避免不被这个警戒的日兵就象他们能看见他一样就着忽明忽暗的不远处炮弹爆炸的余光而发现他们！如此，只要这个日军士兵发现了目标而开上一枪，整个炮兵阵地就会被惊动，他们的偷袭就会完全失败！

这时有的士兵摸出了匕首想投掷出去却又心里没底———谁有那么么大的臂力能在三十多米的距离又是呈上俯角度地准确地将之一击毙命？

一、两分钟过去了，寒冷的夜空下王生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四个小组他所带领的这个组除了人数比另外三个组要多一个人外，唯一的一挺轻机枪和总共四支的另外两支冲锋枪也在他们的手里，而更要命的是：按事先布置，其余弟兄在准备好了之后，都必须在十分钟内等待他的第一声枪响然后一起攻！

然而现在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分钟！

当王生再次地看看手表终于作了决定，他悄声对身边的弟兄道：“一会儿我们对着这个鬼子哨兵一起开枪，然后快向那边的炮阵地冲，要不然可就误了大事了！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在炮阵地众多炮射弹的沉闷声中、左前方似乎隐约地响起了一声很清脆的汉阳造的步枪射击声，紧接着，又是步枪齐射的声音很明显的钻进他们的耳朵里！

趁着那个警戒的的日兵扭头后望的时机，王生大喊一声：“打！”随即手里的冲锋枪一个长长的点射向那唯一的日军哨兵打去，好几个早已瞄准的士兵及那挺轻机枪也几乎同时开火！———这个尽守职责、兢兢业业的日军士兵不知算是倒霉还是幸运，几十颗蓄势已久的子弹带着迫不及待的速度“噗噗！”地钻进了该日兵的身上、头颅和脖腔内！

“冲！”王生一挥冲锋枪，众士兵停止了射击连跑带窜向灯火正明的炮阵地冲去！也就一分钟的时间，他们来到了炮阵地的右后侧他们早该到的位置。还没等众人们进入位置，就看见炮阵地里乱哄哄的日兵正有一大群向他们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不待命令，众士兵趴在地上架好机枪，冲锋枪手也换上新弹梭将子弹顶上了膛！

“听我命令！”王生看着前面约有六、七十米的并且正迅速缩短距离的日军士兵对左右说道。

当最前面的几个日军士兵基本上要进入炮阵地的灯光线已照不到的暗区时，王生大喊一声随即手中的冲锋枪响了起来！

王生这边的火力要比其他三个组强了许多，而这时炮阵地的众日兵除了已经倒下的大多数都向这个方才还是寂静无声、让他们怀着绝大生还希望的方向奔来！于是，这寂静黑暗的所在猛然间射出了三条火舌及星星点点的火花、让这些平时训练有素的日军炮兵们死伤狼籍、惨叫不绝------

就在这一方面基本上属于手无寸铁的日军炮兵、在四面被围的打击下身处毫无遮掩的状态中仓皇逃命都无处可逃、而打击他们的中国军队身藏黑暗之中只管把枪口对准在光亮之下四处跑来跑去的纯肉体的活靶子砰砰放枪的当口，从炮阵地左前方的黑暗处突然又响起了更激烈、更凶猛的射击声！只是这声音变成了沉闷的日式歪把子机枪的射击声，更多的却是清脆的日式三八步枪的“叭勾”声，随即，该方向的向炮阵地射出的火力———其中包括一只汤姆生冲锋枪的火力射击骤然减弱！

这边刘刚等人因为没有连发武器，所以此刻他们尽量瞄准不断移动着的目标、非常沉稳地一枪一个正打得痛快，突然听到左侧前方突如其来地响起了更密集的射击声，但听声音却不是他们所用的武器！

刘刚心里一沉，又隐约听到他们左侧仅一百多米远的黑暗处传来人在受伤及濒临死亡前所发出的惨叫声！

“是鬼子的增援部队上来了！怎么办？”此刻他的心里马上闪出了这个念头！

刘刚又一枪把一个正不断大喊大叫指手画脚象是个小队长摸样的日军官打了个仰巴叉，然后迅速地观察着他眼前的形势，看着看着，他突然眼睛一亮，心里有了主意。

“弟兄们，鬼子援兵上来了，我们得撤走。”刘刚迅速让其他五个人停止射击聚在一起道：“只是，我们在撤走之前还要做点事情。”

刘刚用手指着炮阵地的一处道：“陈二根、李胜，孙小波、姜洪海，你们四个现在好好记住炮阵地的那几个堆炮弹的位置，我现在打这些个灯泡，我先打离咱们最近的，我这里一开枪，你们俩人一组马上行动，尽快跑到炮弹箱子那把炮弹的引信拧松、把保险拧下然后把炮弹立到炮弹箱子边上，时间要是够就拧两颗。

张保华，你好好记住鬼子放掷弹筒的位置，趁这边黑了时你悄悄摸过去弄一支回来，别忘了带几颗榴弹。为了避免另三个组弟兄们的误伤，你们五人尽量放底姿势运动，得手后向正东方向撤退，我在那里等你们。行动！”

说完，刘刚毫不迟疑，抬手一枪，“啪”地一声轻响，距他们三十多米远的一盏悬挂在一根横向拉线上的灯泡被击碎，然后他掉转枪口稍稍停顿，“啪”又是一盏！

“漂亮！”

“神了！”那五个弟兄一边赞着，一边隐身向各自的目标快速匍匐前进着。

刘刚飞快地挥动着步枪，射击、拉栓退壳上子弹、掉转枪口再射击，重复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顷刻间十盏电灯泡已被刘刚打碎了九盏时，他用眼角余光瞅了一眼他依稀可辩的那五个要接近目标的弟兄，然后用鼻孔轻轻地吸了口气，屏住呼吸轻轻地扣了下扳机，随着最后一盏电灯泡的熄灭，他微闭了一下双眼借以适应蓦然的黑暗，听着整个的炮阵地及阵地周围因为突然地黑暗而变得如失聪般短暂地寂静，然后象个野猫般悄然消失在向东转移的荒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