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二节

二

按照韩大海和高杰的协商布置，韩大海带一班人从伙房后侧绕到左面，高杰带二班布置到伙房的正面，三班埋伏在右侧，然后统一听韩大海命令一起开火。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全排三个班布置得当。而这十几名日军士兵仍如呆瓜般立在伙房门口面向西方观看———

他们此刻正处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境地：回去睡觉是睡不着了，而这个以做饭为唯一任务的炊事班此刻也没接到任何别的什么命令。那么，除了观看、等待岛上的大日本皇军强大的火力把这些不知从哪上来偷袭、骚扰的可恶并且是死活不要命的敌人消灭或击退、从而使自己不再受打扰地休息片刻并天亮之前再起身点火做饭，他们还能有别的什么作为呢？

韩大海就着忽明忽暗的微光见大约十几名日军士兵显得很忧心忡忡的样子仍伸长了脖子向看不见的正西方眺望，“妈的，中国的土地不是你们好踏入的！见你娘的鬼去吧！” 他一边在心里忿忿地骂着一边伸出了驳壳枪对准约50米的日军人群放了一枪并大喊一句：“打！”

计三挺捷克式轻机枪、六只汤姆逊冲锋枪及二十多支步枪、手枪的猛烈射击，其中还夹杂着十余颗木柄手榴弹的爆炸一起罩向这面积仅二十平方米范围的弹丸之地，其威力之大、打击之彻底是勿容置疑的！

仅仅一分钟的时间，方才十几个指手画脚的日军士兵连短暂的念头都没来得及有所反映，就稀里糊涂地魂归了故里------

从一颗手榴弹爆炸后的火光里，韩大海看见方才五十米外的打击目标已看不到任何一个直立着的人体，逐一摆手带着一班的弟兄从黑暗处跑向伙房左侧的窗户下并蹲下身体向里面扔了两颗手榴弹。同时，高杰的二班及右侧的三班也端枪向此处跑来。

“老总------总爷------、别、别开枪啊！”突然，在第二颗手榴弹爆炸后，一个拖着长腔的声音从韩大海等人的这边的屋子里颤巍巍地传出，韩大海忙拦住一个要投弹的士兵道：“先别动手，是中国人的声音！”

“是什么人？赶快出来，要两手上举，快！”韩大海蹲着身体仰头向黑憧憧的屋子里喊道，同时示意其他士兵将枪口对准门口和窗口做好准备。

“总爷，可千万不要扔炸弹啊！我这就爬出来了，爬出来了------”只听韩大海身旁的窗口里响起了几下轻微的动静，然后有一种怪怪的、似乎腌咸菜的味道飘了出来钻进附近众士兵的鼻孔里，让他们十分地诧异。

一会儿，从门口处显现出一个人影，嘴里还嘟嚷着“我出来了，出来了------”

还没等屋子里发话的人站稳，突然门框的一侧“嗖！”地顶过一支冰冷僵硬的枪筒正戳在他的左太阳穴上！

“妈呀！”两个字刚吐出嘴唇，黑暗中四只大手飞快地将他的双臂后拧，随即该人后腿弯一痛，“扑通”一下，整个人影被扭摁跪在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中国话？”韩大海蹲下身子仔细看看这张距他不足二尺的面孔———这是一张胖墩墩的脸，一副惊恐不安的神色，胖脸上甚至还隐约可见有些许的眼泪和鼻涕------

“总爷，我叫何大勺，可是个好人啊！我是个厨子，哦，我是咱中国人------总爷！”那人跪在地上虽然语无伦次，但韩大海却没看出他有丝毫作为的神态。

“好吧，老乡。”韩大海示意身后的两名士兵放开这个自称叫“何大勺”的胖子，但那支冰冷的枪筒仍与他那胖胖的脑袋保持着半尺的距离。“我们相信你，你不要害怕。我们是国军，是特地到这个岛上来消灭这些鬼子的。我问你，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韩大海问道。

“我原来在北平‘福缘楼’当厨子，两个月前让几个‘太君’哦，不！是鬼子抓来的。先坐火车，后坐轮船来这的。”何大勺道。

“为什么这么远把你弄到这里来？”韩大海问。

“我也闹不清，后来才知道是这个岛上有一个日本大官，喜欢吃中国的东北菜，我是专门给他做小灶的。”

“日本大官儿？”韩大海心中不由一紧：“多大的官儿？”他觉得，一个日军联队的联队长也就是个大佐，恐怕也没有资格专门抓人来为他作小灶。如果岛上出现了一名鬼子将军的话，不是岛上来了大人物坐镇指挥就是岛子上的日军现有的编制不仅仅是一个步兵联队和一个工兵大队，如果是后者问题就大了！

“我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官。”何大勺回答的很老实：“我在岛上和这帮鬼子伙夫们混了将近两个月，也能听明白几句鬼子话，他们称呼那个鬼子大官儿叫‘驴团长哥下’。他也只是从通往大饭堂的地下通道里来过伙房一次，人有四十多岁，长得怪阴险的，不带一点笑摸样------”

韩大海“呼！”地站了起来并揪住何大勺的衣领将他拎起来问道：“你是说鬼子们称呼那日军大官‘旅团长？’另外，你说这有个通向地下通道的大饭堂，是吗？”

“是、是！”被韩大海吓了一跳的何大勺忙不迭地道：“大饭堂就在咱们身后，我带你们进去。”

何大勺在众人的监视下要转身进伙房里。这时韩大海为防万一，已经布置了一个班在周围30米外警戒，一个班在门口及窗下接应，自己带一个班跟何大勺进了伙房。在**要进第二道门时何大勺问“总爷，这大厅里有电灯，要不要点上？”

思忖了一下，韩大海道：“可以，你开灯吧。”

进了门，何大勺抬右手在右上方拽了根线绳，“啪”地一声，十几盏桔黄色的灯泡同时亮起。一座宽约十米、长约三十多米的一座大饭厅蓦然呈现在韩大海等人的眼前———这座大饭厅里有四列长桌，每一列不下20张，但没有凳子。看来这个饭厅一次可以供4个以上的日军中队、计800至1000人同时吃饭。

韩大海先冲了进去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下，随后挥了挥手示意在门口以卧、跪姿势戒备的两名冲锋枪手和轻机枪手依次掩护进屋，然后又掩护其余士兵进屋并占据了能监视所有进出口的位置。最后他对茫然不知所措的何大勺问道：“岛子上所有的鬼子都在这个饭堂吃饭吗？”

“哦，总爷，”何大勺忙道：“我们这个饭堂是全岛最大的，只管那些大官儿和他们的那些不干活的鬼子们吃饭。还有一多半和苦力们一起干活的鬼子们，他们都是在另几个伙房吃饭。那些小伙房一次能管200人的饭，一顿饭有三茬人轮换着吃。”

“老乡，原来岛上有一千多劳工都哪里去了？”韩大海又问道。

“嗨———”何大勺居然叹了口气道：“这些劳工也真够掺的！被日本人给抓来后，吃不饱饭还不说，每天没完没了地干活修机场、挖沟凿洞。累病的、爬不起来的，都被鬼子们捅上几刺刀后把尸体、还有没断气儿的活人给扔到岛东面的大海里去了！鬼子们的机场跑道铺完了，就在前天夜里，那剩下的近千劳工苦力们就全让鬼子们用机枪给突突了，尸首也全扔进了大海里！

那枪响声、呼喊声和人的惨叫声足足响了一夜，真叫个惨啊！满岛上只剩下我一个中国人，我想哭都只能是躲在被窝里蒙上被偷偷地流眼泪，什么也不敢说呀------”

沉默了片刻，韩大海咬了咬牙松开攥紧了拳头的手掌拍拍何大勺肥厚的肩膀道：“老乡，中国人的血不能白流，我们到这里来就为了杀光杀尽这些小鬼子！老何，那个通道口在哪里？”

“到了，这里就是。”何大勺引着韩大海等人到大厅最里面的墙边说：“你看这上锁的两扇木门就是通道口。”

“怎么还安了门，上了锁？”韩大海不解地小声问。

“以前没有。近一个月来总有些鬼子工兵捱不住饿，偷偷地溜上来觅食偷嘴，后来鬼子的大官就让安了个门，上了锁，把钥匙交给了伙房。如果他们有事吩咐就派人拍门说话。说的都是些什么时候提前做饭、这顿饭再添些什么菜之类的日本话。”

韩大海听到这里招呼过来两名士兵，吩咐他俩护送何大勺到营指挥所：“这个老乡能告诉长官们一些很重要的情报，你俩务必要安全地把他交给马营长，并告诉他这里的情况，最好让马营长再派些人过来，你俩给他们带路。”他说完又对何大勺微笑着问了一句：“老何，你的身上怎么一直有股子象是腌咸菜的怪味儿道？”

“嘿、嘿、”何大勺神色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刚才本来我贴在门口处看热闹，猛听到黑暗中有人用中国话喊了声‘打’，我马上就明白到是老总们摸了上来！于是我急忙退回屋，摸黑躲到一个咸菜缸里。但后来老总们往屋里扔炸弹，我怕躲在咸菜缸里也被炸死，才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