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一节

一

刘文亮同特务营从岛东刚一上来时，曾派特务营侦察连的三排士兵跟随集团军情报处的侦察参谋韩大海上尉一起去关押劳工的地方解救这近千名我国及**的劳工。

据上两次侦察，这个劳工集中的地方位于岛的东南，有五排狭长的工棚，每个工棚约200多劳工住在一起。白天这些劳工干活时，有半个小队的将近50名日兵看押，晚间歇工睡觉后一个工棚仅有三名日兵看守，五个工棚共有一个5人组成的巡逻哨组，因此整个劳工区在晚上仅有20名日兵守备。

日军联队指挥官到不是不戒备这些“支那苦力”在看押松懈的状态下时免不了要暗地里滋事、密谋**以至逃跑，而是这个小岛上的天然地理条件完全没有必要把过多的精力和兵力花费在看守这些白天在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也要超负荷地做工、晚上还能迈腿上床铺呼呼大睡如死猪般地这些苦力身上———他们即使想逃，就算是没人追杀他们，但四处是水的茫茫大海，他们又将身遁何处？

约十几分钟后，韩大海上尉及该排30多人在夜幕的掩护下潜至劳工工棚附近。韩大海对该排排长高杰少尉附耳说了几句，自己带了10名士兵匍匐到了距第一排工棚仅几十米的一条小路边上，他对这十名士兵如此这般地交代了几句，等待着解决那日军巡逻小组的五名士兵。

时间一分一分地消失，寒冷的夜风夹着略带腥咸的海水气味冷飕飕地钻进紧贴地面上众士兵的衣缝里并在他们裸露的肌肤上掠来掠去。然而，战斗前的紧张、静静等待中的焦急和些许的烦躁、将要近距离与日本士兵做拼死的搏杀所显露出的隐隐杀气等使他们不仅没有感到一丝的寒冷，反而浑身上下涌动着一浓浓的燥热！

韩大海看看夜光手表，已过了近十分钟，不仅看不见、更听不到远处有日军巡逻兵的脚步声，甚至眼前这座一溜几十米长、木板钉制的劳工棚也寂静地让人感到极不正常！这种死一般地寂静似乎透着几分邪气、几分诡谲、几分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意味------

仿佛与韩大海的思维正相左———蓦然间，他们左后侧约半公里的什么地方突然响起了一声让人汗毛耸立的吼叫！这声吼叫让他们所有的人忐忑不安、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韩大海定了定神，思忖了一下，对身旁的一个老兵轻声道：“戴班长，你带两个弟兄爬到那工棚的窗下，听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再向右侧绕到门口，看看有没有鬼子的看守。如果发现了工棚里有人和门口有鬼子看守，就悄悄绕路回来。千万小心，别弄出动静。”

戴班长答应了一声右手持着汤姆逊冲锋枪的背带左手扒着地带着两个弟兄匍匐而去。韩大海又吩咐三名士兵绕到相对工棚的侧门约50米处持枪准备，一旦日军看守有什么异常就开枪掩护戴班长他们安全撤回。随后他让人通知身后不远处的高杰排长将其余20多人带过来。

差不多有五分钟，戴班长等人悄悄爬了回来，他稍稍**了几下说道：“韩参谋，工棚里没有人。我们弄开了两扇窗户把头探了进去，就没听到有活人喘气的动静。工棚门口处的小房子里也空无一人，没发现看守的鬼子兵。我们又到另几个工棚里看了看，也没看见活人，不光是被抓来的劳工，鬼子兵也没有。”

此时，高杰排长也带着20几个人悄悄围了过来，韩大海将情况大致说明了一下道：“高排长，看来情况有变化，不知鬼子们是不是把所有的劳工转移了还是给杀害了！反正这五所工棚里没有人，连鬼子看守包括巡逻兵也不见了。我们再带弟兄们摸进去看看，6个人一组，你、我和三个班长带队，冲锋枪手打头，没有情况不得开枪。如果这个劳工区真的没有人存在，10分钟后大家仍在这里集合。行动吧。”

韩大海的话音刚落，猛听他们的左身后———大部队登岸的西海岸突然间响起凄厉刺耳的警报声，随即是猛烈地枪炮炸响声浪混乱并剧烈地冲撞着小岛四周的空间和所有人的耳鼓！且不说枪炮弹给面对的活人所造成的巨大的杀伤力，而仅仅这声势，这尸横遍地、血肉横飞的情景，这人们在受伤和死亡之前的撕魂裂魄般的惨叫声也足以让胆子小一点的人魂飞魄散、精神失常！

这边韩大海他们向后看去，方才漆黑的岛上现在在西海岸由探照灯和炮弹轰炸的火光组成了一道橘红色的光线。虽然他们尚看不到师里其他连队的众弟兄们正成堆成堆地被日军炸倒、打死，但也清楚地知道：这些个偷袭没有成功、被日军强大的火力打击的弟兄们正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浴血拼杀着！而他们这区区一个排的几十人此刻无论在岛上做些什么，也同样是全师已经死了的和还活着的万余将士们的共同目标———杀光这些小鬼子！

十分钟后，这个排的三十多人一个不少地又在此地集合时，韩大海发现几乎所有士兵们的脸色除了暂时深入敌后的紧张之外，显示出来的多是很沉重的神色———不仅是因为他们解救劳工的任务因为劳工们的失踪而没有完成，更多的是他们也察觉到这千余名劳工同胞很可能惨遭日军残酷地杀害而感到悲痛和愤怒！

这不仅是他们有些人的家人、同乡等在东北及平、津地区有被日本人抓去做了劳工，也不仅是他们其中有的人就是因为在东北被抓了劳工而趁日军士兵不注意、九死一生地从里面逃到了关**加了国军，更重要的是：这些年纪与他们差不多大的青壮年汉子都是同他们一样在血管里流淌着同样血液的炎黄子孙！

“弟兄们，”韩大海待这一排士兵集合并报数完毕后站在队伍的前面低声说道：“虽然我们没有救出这上千名劳工同胞，但不能说我们的任务没有完成。我们现在回去向马营长报到，我们还会有新的任务，一会儿在同小鬼子打起来时再狠狠地出这口气！给咱中国同胞报仇雪恨！

现在全排撤回嘹望塔营指挥部，一班跟随我作尖兵，二班居中，三班断后，各班拉开30米左右的距离，全排保持搜索前进的状态，一旦发现情况仍交替掩护，视情况进退。出发！”

此刻，西面沿海的枪炮声仍然不止，但也夹杂着我军装备特有的汉阳造及7.9毫米毛瑟步枪和捷克轻机枪、甚至还有马克沁二四式重机枪的射击声！

行进着的众士兵们听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猛烈地我军士兵的射击声，心里不禁浮起了兴奋、激动甚至振奋的情绪，各个都有着早一步投入战斗、多打死几个小鬼子出口恶气的念头！因此，队伍的步伐不知不觉中变得迅速了许多。

“隐蔽！”前面的一班在传来信号的同时忽地迅速消失在行走小路的两边，几乎也在同时，得到了警示的二、三班也飞快地伏在小路的两侧。

待高杰和二、三班长匍匐到韩大海身边时，韩大海指指在西海岸的炮火余光所映照的左前方———他们来时绕了一小块路而没有发现的一个小洼地：“那里有一些建筑物，面积还很大。”韩大海轻声对他们几人说：“我看应派人下去看看究竟是干什么用的？高排长，你给我三个人，我要亲自去察看。上两次侦察我们只能沿东、西海岸看看，无法深入腹地，所以也不清楚这个目标是什么。你带队伍在此待命，十分钟以内我们回来，如果十分钟后还回不来，你立即带弟兄们绕道回去并通知马营长转告大部队，多派人搞掉它！”

“可是，韩参谋------”高杰迟疑地道。

“你放心，我们尽可能不与鬼子照面。再说了，咱们都是老侦察兵了不是？”韩大海笑笑拍拍对方的肩又道：“怎么地我也要在十分钟以内派个弟兄回来报信这下面的情况，你放心吧。”说完他手一摆，高杰刚才用手指点的三个士兵也跟着消失在不远的洼地里。

几分钟后，韩大海四人借西方沿海一带的枪炮声掩护很快地爬到了这些建筑的附近。在一憧最大的建筑侧面，韩大海先听到了这憧建筑的另一边有一些人叽哩哇啦地用日语交谈着，于是，他拍拍一士兵的肩膀示意跟他一起爬向那一边。

韩大海三人拐了个小弯，就着西面不时闪动的火光，隐约地发现有十几个日军士兵摸样的人有的背着枪，有的空着手在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而且，他们都面向着西海岸枪炮响起的地方。

韩大海又仔细地观察了四周，没有发现别的哨兵和碉堡一类的工事。“这是个什么所在呢？”他正想着，忽觉一股子熟悉而方才没太理会的味道淡淡地飘进了鼻孔———他心中一紧：“这他妈的原来是个伙房！”

原来，他此刻正处在这几个建筑的东南方向，岛上不大的西北风时断时刮地将这个因长时间熏蒸的厨房特有的饭、菜余味送了过来！韩大海明白了这点，倒也松了口气。

“要不要干它一下子，得回去和高排长商量一下，毕竟这一排的弟兄不是我韩大海手底下的兵。”他想。

不到十分钟，韩大海四人又爬了回来对焦急不安的高杰等人道：“下面是个很大的鬼子伙房，只有十几个鬼子，并且有几个没带枪，肯定是个炊事班。打不打它呢？高排长，你拿个注意吧。”

“韩参谋，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高杰一听有些急了：“营长再三命令我要绝对听从你的指挥，我们全排这三十多弟兄惟你马首是瞻，你说打哪？谁要是含含糊糊，我能饶了他，营长也不会饶了我！”

“高排长，话可不能这么说。三十多个弟兄都是爹生娘养的，我韩大海也绝没有权利拿他们的性命当儿戏。”

韩大海轻轻地拍拍高杰的肩膀道：“眼下的情况是这样的：一个鬼子炊事班十几个人捎带伙房，是没有多大油水可挤，但真有一块大的肥肉，我们就这一个排的兵力能啃得动吗？我的意思是碰上了鬼子就不能放过！再说，如果搞掉这些鬼子，动静弄得大些，也可以在岛子的中心制造些混乱，也给正登岸的弟兄们减少点压力。你认为如何？”

高杰思忖了片刻道：“韩参谋说的一点也不错。你吩咐吧，我这就集合弟兄们跟你走。”

“那好。马上行动！”韩大海几步走到队伍前头边走边道：“现在那十几个鬼子正在门口集中观看，比较好打。怕再晚一会儿他们分散进了屋，我们的突然袭击就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