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二节

二

在这三十多名士兵浑身浸透的海水顺棉军装向海滩上流淌着、个个气喘嘘嘘并冻得哆哆嗦嗦、而正有一些士兵要坐、躺到海滩上想休息一下时，那上校掏出手枪又“砰！”地开了一枪，然后对着被吓了一跳的众官兵大声喊道：“谁也不能坐下！打起精神来，把随身没用的东西先放下，跟我一起顺海滩跑！快点、娘的！”说完他又向王志刚喊到：“组织弟兄们跟我跑、快！”

那上校在前面跑了一会儿，又转身跑到队伍的一边原地跑着步子喊到：“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众士兵也喊着出操的号子而沉重、艰难但却执着地向前迈着步子！

“大声点！娘的！”那上校喝了一嗓子后又领着队伍小跑着。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浑身湿漉漉的众官兵们身上已看不到有水渍流淌，而头顶上以及浑身上下隐隐地冒起了淡淡的热气时，那上校在一旁喊到：“立定！向后转、便步走！目标，刚才上岸的海滩。”

半个小时后，众官兵到了刚才的上岸处。那上校对着王志刚道：“你带上二十几个弟兄在附近弄些可燃的柴草来，不怕多，我们在这点几堆火，一是让弟兄们烤烤身子和湿透了的军装，二是为了能让大海里还活着的弟兄们看到我们点火的浓烟、好指示他们也能游到岛上。动作要快！”

王志刚带二十多名士兵跑过机场跑道消失在岛子的小山洼后，这位上校又对着剩下的众士兵道：“你们留下一人，其余八人沿海岸向两头搜索。一是看看有没有游上岸的弟兄，二是看看有没有可以拣来能用的东西，包括武器、吃的和用的，万一发现了敌情，你们马上回来人报信，如果来不及的话可以开枪示警，我会带人支援你们。另外，”他指着一名士兵道：“你和我在这里等着捡柴火的弟兄们，也看看有没有人从这附近游上来。”

待向两边搜索的八名士兵走了后，上校对面前这位看上如去沉默寡言、但从眼神里隐隐显示出一种沉着和坚毅神态的士兵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为什么刚才跑步时我让大伙先放下多余的东西，别的士兵把枪和子弹带什么的都放下了，你为什么却背着这只步枪？要知道：当时游上岸的所有人是又冷又累，不轻装跑步，会活活冻死的！”

那士兵见上校如此问他，忙一个立正道：“报告长官，我叫刘刚，是特务营侦察连二排四班副，今年19岁。这个枪吗，嘿、嘿、嘿，”

这个叫刘刚的小兵似乎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从当兵那天起就没让它离开过我，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上茅房，我搂着它，感觉上就象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要是有一会儿它不在我的身边，我的心里就没着没落的说不出的没底儿，时间长了，我们排里的弟兄们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枪丈夫’！嘿、嘿、嘿------”

上校看着这笑起来呲出一口小白牙的年轻士兵也笑道：“娘的，你们排的弟兄们倒也能起哄！不过，倒也算贴谱。你这么喜欢枪，那你的枪法一定是不错的了？”

一听这话，刘刚的黑眼球里顿时冒出了一股光芒，他略感自豪地一个立正大声道：“报告长官，还行吧，还说得过去！”

“娘的，”上校笑嘻嘻地轻轻擂了刘刚一拳道：“还说的过去的话，找个机会你给我露一手怎么样？”

“是！长官！”刘刚似乎也受到了鼓舞，下意识地用左手掌小心地**他这支汉阳造步枪的弹仓和大栓。

十几分钟后，王志刚等人背、扛着许多木头和柴草回来了，上校让他们堆成三个大堆，然后他将一颗子弹取出来拧下子弹头把火药倒在柴草下对着火药放了一枪，火药腾起一股火苗把荒草点燃，然后迅速地使柴禾燃起，片刻间，三个大火堆熊熊燃烧起来！上校带头将衣服脱了个精光，招呼着众人一边烘着前胸和后背，一边扯着军衣裤烤着。

熊熊燃起的火堆边，赤身**的众士兵说说笑笑，有的相互拿对方的屁股和隐**打趣，有的将衣兜里浸湿泡烂了的烟叶和碎纸烤干再卷上狠狠地抽上一口。此刻，除了觉得肚子里的胃肠空荡荡地暂无着落饿得难受外，与两个多小时前在刀子剜骨般地刺骨海水的浸泡下随波沉浮的境遇相比较，这把全身脱得精光、与同生共死的兄弟们一起烘烤着前胸和后背的舒服感觉，真好象是从地狱一跃迈进了天堂！

“长官！长官！”正惬意间，忽听海滩西北处传来了几声呼喊。这边众人顺声望去，只见那边约一百多米处有好大一群人也正小跑步向这边奔来，细看去，领头的正是上校派出的几个士兵。

见来了这么一大群人，众士兵有的紧张了起来，有的赶忙将半干的衣服胡乱地穿着，有的将放在地上的枪拾起推膛上子弹！

“大伙别慌！是自己弟兄。”那上校细看这一大群人的军装颜色，另外他相信自己吩咐的“有情况就开枪示警，如别的情况就回来报告，”不会让这些士兵们弄错。这肯定是又一批落水上岸的弟兄们了！

待这一大群人到了跟前，匆匆穿上军服的上校迎了上去，那四名士兵的一位快跑了几步向他敬礼：“报告长官，我们接到了这些弟兄，别的东西没有拣到。”

上校摆摆手示意这几名士兵也去烤火，又制止了一名近三十岁的上尉想向他敬礼并报告什么，面向这群后上来的个个面色铁青、冻得瑟瑟发抖的众士兵道：“弟兄们，你们上来了就是命大！你们现在必须沿着这海岸跑上几圈，必须把身子里的寒气逼出来，跑得全身冒汗才能来烤火，否则你们会大病一场，快跑！”

“弟兄们，长官说得不错！”那名上尉扭头对这群水淋淋的士兵们道：“我们先跑几圈再烤火，快！”

上校目视着这一大群将近百人的士兵们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向前跑着然后回头喊道：“弟兄们，抓紧烤火，烘干衣服，然后再加上几堆柴禾，让后来的弟兄们也暖暖身子。”

二十多分钟后，这群士兵也终于在前一拨士兵让出的三个火堆以及又点起的四个火堆前拷起了火。在这些后来的士兵们烤火时，上校让王志刚带着众士兵去寻找粮食及能避风遮寒的住所。

此刻，天色渐渐地昏暗迷朦。上校看看天色又看看手表，心里不禁暗暗焦急：烤火的这一帮士兵怕有近百人，加上自己带上来的总计不下一百二、三十人，足够一个连的兵力！虽然从茫茫大海里保住了活命，但以后该怎么办———

首先一点是没有淡水和粮食，没水喝、没饭吃，上了岸活命的人又能维持几天？第二点：即使能活下来，以后怎样才能返回大陆？第三点：目前的这些士兵们十之八、九都失去了武器，一旦有日本人来到了岛上，弟兄们又靠什么来抵抗？

另外，还有近十几个伤员的救治问题也不容忽视，否则他们会在没医没药的条件下无助地死去！而这十几名负了伤的弟兄一步一步地在大海游上这个小岛是付出了超过别人不知多少倍的艰苦拼搏才得以活命的！如果因为在岛上缺少救治而让他们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是愧对了这些九死一生而现在把生命和将来交付给自己的这些士兵们！他想。

待王志刚及分头出去的几十个士兵陆续地回来后，大家把所能找到的所有东西放在了上校的脚下———约几十个在当天天刚亮时我军士兵在小岛腹地处仓促进食时遭到日军的攻击而散落的馒头和十几只多少都有一些淡水的行军壶，七、八个急救包、五、六支步枪和一门散落在小树丛中的步兵炮及两具掷弹筒！

夜幕渐渐地垂下，除了能听到不断涌动着的海水拍击着岸边的沙石发出的“啪、啪！”的声响外，视野里黑朦朦地什么也看不到。

上校按三个人一个馒头一人一口水的定量让大伙先吃了口东西，又派出了几个警戒哨兵然后沉声对众人道：“弟兄们，截止目前，我们两拨共上来128位弟兄。现在全体起立，排成四列，我们整顿一下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