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一章：第一节

卷二：鏖战鲁东南： 第一章

第一节

韩大海举起望远镜在朦胧可见的视线下仔细地搜索者这个小村庄的情况，只见他所能见到的农户的房顶都从烟囱上冒出了炊烟，有几家的小院子里还清晰地传来狗叫和鸡鸣。时而还见到有人———从走路的姿势可分辨出是女主人在进进出出地抱柴草做饭，不知在另一排房舍的什么地方还传过来一两声耕牛低沉的鸣叫和鹅鸭出圈时呱呱地鼓噪。

“真是一片琦旎的世外风光！”韩大海在心里赞叹了一句不由又欢欣地想到：看来着一带尚没有被日军侵扰过，最起码是眼下这个小村落看不到一点有军队驻扎的迹象！

正想着，他忽觉得身后有人来，凭一种职业性的感觉他知道这是吴志伟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睡了？”韩大海扭头问了一句。

“几声鸡叫，让我醒了。”吴志伟道：“醒了之后见你不在，就出来看看。”说完他掏出望远镜仔细地向前面小村落观察着。

“似乎很安静、很正常。”吴志伟一边观察一边小声说。

“象这样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鬼子的实力范围恐怕在暂时还不能影响到这里。半年前，为防止鬼子在这一带海面登陆我们就在这里驻扎，现在的情景可能说明了我们的部队通过徐州会战把鬼子打跑了！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很可能尽快地找到军部或集团军了。”韩大海道。

“但愿如此啊！”吴志伟道：“但现在先别管这么多了，让弟兄们接着休息，让刘刚带着两个弟兄到村里打探一下情况如何？毕竟他是这一带人，口音和乡情也对得上。”

“我和刘刚一起去吧，因为咱们没有便衣可换，只要一露头见到人就隐瞒不了国军的身份，所以是哪的口音都无所谓了。只要附近没有鬼子和他们的汉奸走狗，咱们还是很受欢迎的，尤其是最近一、两年里，对不对？”韩大海笑笑说。

“好吧。”吴志伟刚要回去想招呼靠在一棵树上睡觉的刘刚，忽听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哨兵边一溜小跑边轻声招呼他们：“长官、长官。”

“什么事？”吴志伟和韩大海见状均从枪套里抽出手枪站起身问道。

“你们看，那儿------”这名射击队的士兵引着他们向外走了几步用手指着坡下的一处道。

俩人顺士兵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距他们200多米处的山坡下正不紧不慢地有一人驱赶着几只山羊向这边走来，韩大海用望远镜一下子将这人和那几只山羊拉近，只见这是一个约五、六十岁的老汉，花白的胡须长达一尺，右手举着一把象小粪叉子一样的东西，嘴巴似乎轻轻地**好象在哼着小调，再仔细看去，这老头的左衣袖居然空荡荡地似乎缺了条胳膊！

“连长，我看我们不用下去打探了，向这放羊的老头就可以了解一下情况。”韩大海对吴志伟说完又对身边的哨兵道：“快去招呼你们的刘队长，让他带几个弟兄在树林的两边注意观察放羊老头的四周及身后几百米的范围。我和连长在此等候这个老头。”

几分钟后，放羊的老汉仍浑然不觉地走到了距吴志伟他们近几十米之处，嘴里仍哼着悠长且舒缓的渔歌小调，还不时地用右手的五齿小叉子挑起块石子准确地击打在拉后的山羊身上愈来愈近地走向山顶。

“大伯。”一声不很响但很清晰的招呼亲切地响在老汉的耳畔。

“哦。啊！”那老汉先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又猛地抬头，见是两个穿军装、衣领上有徽章的军官正直立身子笑吟吟地在十几米处面对着他，而两名军官的身边及身后还有几名端枪的士兵正虎视耽耽地看着他！

“大伯，你老别害怕。”两军官中一个岁数稍大些的中年人缓步地走了过来道：“我们是国军，刚好从这路过在坡顶上休息，想向大伯你打听一点消息。”吴志伟说话间已到了老头面前，还从上衣兜里摸出包香烟递了一支给老头。

“啊，是国军的老总，哦，是长官。”那老汉又看看十几米外的韩大海以及端着枪四下散开的士兵们，惊讶的神色很快地消失了，居然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旱烟口袋道：“你那玩意儿没劲儿，俺抽不惯。”

吴志伟和老头并肩向树林处走了十几米，亲手划燃洋火给老头点燃了烟袋锅，然后示意老汉在一棵树旁坐下，自己也坐在了老汉的对面问：“大伯，贵庚几何啊？”

“啊？”老汉一时懵了一下，然后又恍然大悟道：“嗨！不敢当，不敢当。小老汉俺今年六十有一啦！”

“身子骨还算硬朗，年纪也不象有六十。”一旁的韩大海也显得很随意得样子凑过来赞了一句。

“这位长官，不行啦，上了岁数不说，这不———”老头用右手端的烟锅点点左面的空袖筒道：“还少了条胳膊，不能出海打鱼，也不能下地种庄稼，只能帮孩子们抬抬鱼、拽拽网和放放羊啦！哦，不知长官们从什么地方来的？要打听点什么？”

吴志伟和韩大海对视了一眼，吴志伟问道：“大伯，咱这个村子叫什么名？离哪近一些？”

“这个村子叫王家滩，在咱这一带也算中不溜的村子，有六十多户人家，从村边再往前走四、五里地拐上一个马路，顺马路向北再走个二十多里路就是日照，向正西走个七十多里路就是莒县，从村子直向西南不大离儿一百多里就是临沂。”

“大伯，我想问一下在这附近驻扎的国军部队现在都到哪里去了？比如说以前安东卫的部队。”吴志伟问道。

“哦，你是说于司令的部队吧？”老汉磕磕手里的烟袋锅道：“差不多快半年了，在这一带的国军是在一天夜里突然就开走了，黑压压的老鼻子啦！说是到临沂去打东洋鬼子去啦！以前安东卫的国军不知道上哪里去了，但后来听说是头一天上船到一个岛子上去打东洋鬼子啦！”

老汉说到这里似乎来了兴致，又装上一锅烟被韩大海上前一步点上、老汉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听几个在弘晌{夜里}逮鱼的后生们说那个夜里从后半夜大炮响个不停，足足打了一宿！第二天白暇{白天}，又听见日本人的飞机来扔炸弹，那动静大得连俺们这里都震得轰轰响！东洋鬼子的飞机走了后，附近别的庄里的乡亲后来到鬼子扔炸弹的地方指望着能捞些被炸死、震死的大鱼，却没曾想看见了一层层、一片片的国军后生们的尸体，唉，———老鼻子啦！对了，听说这些乡亲还救上来不少没死透的后生们。”

“啊！真的？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呢？”吴志伟急切地一把抓住老汉的右手问到，不仅如此，旁边的韩大海也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放羊老头，甚至连旁边几个警戒的哨兵也向这边张望并挪动着身子。

“哦？”老头见状不由地警觉了起来！他从吴志伟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又慢吞吞地用两脚夹着旱烟口袋，仅存的一只手在里面掏挖着装上一锅烟，自己点燃后不慌不忙地抽了两口道：“乡亲们把这些快要冻死了的后生们救回来后，灌了一些姜汤，又给他们换了衣服养了几天，等他们好的差不多时乡亲们派人到日照和三界首通知于司令的部队把他们接走时，却发现于司令的部队已经全部开走了。后来才知道他们也就是在安东卫的国军到前面的岛子上打日本鬼子的第二天早晨也开到运河边上去打东洋鬼子了！

至于那些被救上来的国军后生们后来怎么样？俺就不清楚了。反正他们不会闲着，包不准去河南的地段找部队去杀那些**的小日本鬼子啦！”

放羊的老汉又慢慢地吸了一大口烟用眼角瞥了一下吴志伟等人淡淡地说：“俺说老总啊，东洋鬼子都打到家里面来了，杀人放火抢东西，有一点血性的中国汉子哪个能受这种欺负！俺老汉若不是当年在义和团时和西洋鬼子打仗断了条胳膊，也他奶奶的抗着长矛杀他**的小日本王八羔子去啦！不会象一些牛高马大的汉子们背着些家伙，躲在后面问三问四地不敢见人！”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用独手拂拂衣襟拎起放羊叉要走。

吴志伟瞅瞅韩大海，二人苦笑了一下，韩大海忙道：“大伯，你老别误会。说实话，我们就是五个多月前从安东卫上船去岛上打鬼子的那支部队。我们打了一夜加小半天，杀了四千多个小鬼子，在回来的路上让鬼子的十几架飞机堵在海面上一阵子轰炸，整整一万多人全部殉国，我们仅是活下来的一部分。当时我们这一百来号人是又游回了那个岛子，在那里休整、练兵到现在才回来。

你老刚才说的乡亲们救上来的弟兄都是我们部队的！知道还有些弟兄活着，我们怎能不急着打听他们现在的下落？我们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杀鬼子、替我们死去的一万多弟兄们报仇。今天天亮，我们才从身后的海边上岸，不知这一带目前的情况，这才躲在这小树林子里想打探点消息。”

“啊！”老汉惊讶地上下打量着韩大海和吴志伟，又看看围上来的众多士兵道：“你们怎么不早说呢？俺听俺大小儿{儿子}说，那天夜里在岛上打鬼子的国军弟兄们，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听说那夜里的仗打得胆小的都能吓得尿裤子！那把小东洋鬼子杀的，俺娘哎！”

老汉扔掉放羊叉子一把抓住吴志伟的手道：“长官，你带着你的这些弟兄跟俺到俺家里去歇歇，正好俺大小儿还没出海呢，你们想知道的嘛事他一准知道。”

“大伯，”吴志伟握着老汉的手道：“我们有一百多人哪，你家里怎么能放得下？再说，这一百多号人跑到你家，很难不被人知道，到时候让小鬼子听到了信儿，岂不是连累了你们一家子？”

“这个你就放心吧长官。”老汉哈哈大笑了几声，齐胸的胡须颤巍巍地抖动着又道：“要说小东洋鬼子嘛，日照、莒南和莒县城里都有，但离这远着呢！这一块还没有和日本鬼子穿一条裤子的汉奸。不满长官们说，俺的大小儿在这一带就是打鬼子的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