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一章：第八节

八

抗战以来，陈天华所在部队除和日军打过几次仗之外，还从未与任何国内的军队交过火。此刻看到二百多同一民族的同胞尽管身着不同的军装为着不同的利益打仗但在瞬间死在自己的炮火之下，不管是韩大海、戴云飞，还是其他的所有士兵，心里面都交织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再加上一排损失了三名士兵，一种沉悒的心绪代替了两次袭击以伤七人、亡三人的代价换取了歼灭四百多日、伪军的巨大战果的欣慰气氛！

“你刚才说那个日军官接到了一份电令？”韩大海问戴云飞。

“是的。”戴云飞道：“是一个骑兵起马传递来的。我当时觉得这恐怕是临沂的鬼子联队给这伙鬼子们的命令，否则他们不能在挨了一次狠揍之后又不顾一切地要再发动进攻。”

韩大海沉思片刻道：“鬼子的军火车被我们截下来后，刚刚半小时多，五莲的鬼子就乘汽车赶来支援，除了一点留守基本上是倾巢出动，这说明鬼子非常重视他们的军列并且押车的鬼子小队还装备了电台！

由此推断、临沂的鬼子联队也绝不可能稳稳当当地坐视不管，他们绝对会让五莲、诸城甚至莒县的鬼子们先出动进攻我们给军列解围，如果打不动、也可以先拖住我们，待临沂的鬼子大队赶到就可以分割包围并意图消灭我们！看起来，我们以前的截军火列车布置除了兵力太少外，其他的方面也有所疏忽、有些太冒险了！从上次我到五莲侦察敌情时并没了解到他们有卡车配置的情况来看，五莲的鬼子能有，那么莒县的鬼子也肯定会有，如果他们乘汽车前来增援，恐怕也会在一个小时后就会与我们接触！”

韩大海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又道：“现在是凌晨一时三十分，也就是说我们截住军火车已经近一个半小时了，如果从临沂到五莲乘火车需要两个小时，那么到我们所在的枳沟也就是两个小时二十分钟，现在，我们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一排长，我们必须改变以前的方案。”说完他喊了一声：“全体集合！”

待40多人集合完毕后韩大海道：“戴排长，你带领原来的弟兄以及全部的重武器跑步顺铁路再前出500米处警戒。跟我来的射击队的弟兄半个小队立即跑步回去取来刚才卸铁轨的工具，然后跑步到前面一排的警戒处卸下一撇铁轨———就象刚才那样留条缝就够了。射击队其余弟兄抬着阵亡弟兄的躯体、照顾好负伤的弟兄马上跟我回到军列车处把他们安顿好，然后再跟我携带部分炸药回来支援一排。马上行动！”

戴云飞领着20多人带着步兵炮、掷弹筒、轻机枪和所有的弹药向西南方向跑去，射击队的5名队员在该小队长的带领下向军列车的方向跑去。七、八分钟后，韩大海带着伤兵等也到了军列车跟前。

当他们一行人抬着三具阵亡士兵的躯体并扶着负伤的七名伤员出现在吴志伟等官兵面前时，正紧张搬运物资的士兵们都惊呆了！

竟管他们在不停地忙碌时听到他们西南方向一两公里以外的几次枪炮大作声便知道一排长及韩大海分别领着众弟兄在阻击前来增援的铁甲巡逻车和其他日军部队，也因为听到炮击的猛烈程度而知道一排的官兵们与增援的日军打得很凶，但此刻亲眼目睹了一起在小岛上共同生活、训练了半年之久的生死兄弟居然在回到大陆上的第一场战斗中就成为生死两界的陌路人，这无论是谁在心理上也是难以承受得了的！

吴志伟见状首先惊愕道：“这、这、这怎么！” 他蹲下了身子眼泪流了出来道：“我的弟兄们啊------”

吴志伟这一放悲声，附近以及车厢处的一些士兵也纷纷地放下了怀里及肩上的东西要围过来！

“都在原地别动！”韩大海见状忙大声喊了一句：“弟兄们，我们有三名弟兄在刚才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而阵亡了，还有七位弟兄也负了伤，他们是为了阻击鬼子的援兵、为了能让我们多运走一些我们将来生存和战斗急需的物资而流血牺牲的！为了不让他们白白地流血牺牲，我们要抓紧时间多运走一粒子弹或一发炮弹。

现在，我们让乡亲们的马车把这几位弟兄的遗体拉走，埋在我们的驻地后面。弟兄们，再加一把劲儿，多运些有用的东西，临沂城的鬼子大队很可能快要到了，我们不能等到天亮！刘刚，你马上通知王守义和姜大岭转告乡亲们挑最实用的东西拉最后一趟。郑少海，你组织连部弟兄马上在各车厢下布置炸药，待乡亲们及连里的弟兄们撤走后炸毁列车！”

韩大海下完这两道命令后才转过身来向已经站起身子正看着自己的吴志伟说明了戴云飞的汇报及自己对情况的分析和估计，吴志伟听完后思忖了片刻道：“看来我们忽视了临沂城的鬼子大队在我们截军火车后很可能会根据事态的变化前来解围的可能性，而且，就我们现在的力量也绝不可能再与他们甚至任何超过一个中队的鬼子继续交战。”说完他看看手表又道：“再有十几分钟就到两点了，就按你的布置行动吧，我负责组织乡亲们作好撤走的准备，你什么时候带一排的弟兄们回来一起撤退？”

韩大海寻思了一下道：“我必须去前面同一排他们拆掉一段铁轨再埋些炸药，估计15分钟、最多不过20分钟就会回来和你们回合。”说完他转身要走。

“记住，千万不要与鬼子交火，我们没有这个力量！”未了，吴志伟又叮咛了一句：“就是少弄点东西，也不要让弟兄们陷入险境。”

韩大海等人走后，吴志伟对身边的李宝亮道：“你马上跑步到二排，见到王排长后告诉他，如果诸城的鬼子在15分钟内仍不见动静，让他们必须在20分钟内跑步回来和全连一起撤走，一定要在20分钟内赶回！”

吴志伟派走了李宝亮后，转身爬上了军列车中间的一节车厢，对着在黑暗中正来回搬运物资的几百名百姓们大声喊到：“乡亲们，我是国军的连长吴志伟，现在临沂的鬼子大队马上就要到这里进攻我们了！所以我要求所有的乡亲们搬完这一次就不要回来了！王守义老弟、姜大岭老弟在吗？”

“吴长官，俺们在这里。”在附近的一节车厢门口，一个人拎着喂牲口的马灯答应道。在马灯的映照下，吴志伟见王守义和姜大岭各肩上扛着两捆步枪，旁边居然是独臂的王生福老汉用一支胳膊也夹着五支一捆的步枪！

“你们带乡亲们撤走后，一是尽快武装起来，二是将剩余的所有物资隐藏起来，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后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在这一带进行疯狂的报复，你们要做好准备，最好是暂时先躲藏起来。另外，王大伯，你老人家先别搬运东西了，马上带乡亲们把借给我们的三十辆马车赶走，再捎带上我们负伤的七个弟兄，我派一个班的弟兄保护你们。走山路你们熟悉，天亮后如果听到天上有飞机的动静就在我们士兵的指挥下将车赶进树林里躲藏，拜托王大伯了！”

“吴长官，自家人的事，就甭说别的！”王生福将怀里的步枪捆交给旁边的人道：“你放心，俺带些好车把式拉脚，保证不会让马车被鬼子的飞机看见，顺顺溜溜地把你们的东西拉到。”

“射击队一小队立即和马车出发！”吴志伟爬下车厢对跑过来待命的八人下命令道：“你们带上充足的弹药和一挺轻机枪护送马车回山，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一定要把这些物资安全无损地押送到驻地，这些是我们将来活下去并和鬼子打下去的**子！记住，如果发生了情况，要首先保护乡亲们及七个受伤弟兄们的安全，没有了这些乡亲们的帮助，我们绝对不会在这里站住脚。出发！”

射击队一小队的队长吴二胖二话没说一个立正：“吴长官请放心，我们八人在，东西及负伤的七个弟兄就在！”

当所有的百姓背扛着沉重的物资消失在茫茫黑夜的时候，吴志伟听到西南方向传来众人跑步的声音。不到一分钟，韩大海带着30多人站在了吴志伟的面前然后道：“那边我已经布置好了，是不是组织撤退？”

吴志伟低头走了几步，又看看手表对韩大海道：“不知为什么，二排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如果诸城方向的鬼子不出来也就算了，万一出来又正好在半道上，他们的来路和我们撤退的路线又呈之字形，中间只隔一条河，半路上相遇很有可能会发现我们。”

“现在情况紧急，我们没有时间再等或顾及什么‘可能’了，先撤走再说------”韩大海话还没说完，只见东北方向传来几声急切的叫声：“吴长官、吴长官！”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两个人影跑得气喘嘘嘘地到了跟前，其中一人是李宝亮，另一人是二排的四班长。俩人**了几下四班长孙喜道：“我们排长派出了两名弟兄前出两公里处探听诸城方向鬼子的动静，他们刚才跑回来报告说约一百多名鬼子正向这边开来，现在距离我们二排的阻击阵地约一公里多点！”

“鬼子是怎么来的？坐车还是走路？”韩大海问到。

黑暗中孙喜的脸上腾地通红，尽管没人察觉，但他极不自然的声音也显示出了些许的不安：“报告韩长官，鬼子是一溜小跑过来的！”

夜色中韩大海的眼神仍如一道电光般扫视了一下四班长，然后他转身看向吴志伟，吴志伟忙道：“情况紧急，你下命令吧！”

“吴长官带炊事班以及连部的弟兄留在此处，一旦东北方向打响，你们马上炸毁军列车然后马上到二排与我们回合！其他弟兄们带上家伙跟我一起到二排阵地干掉这些鬼子！

待韩大海带着七、八十名士兵跑到二排的阻击阵地时，只见二排的三门步兵炮以及五具掷弹筒已分两侧作好了发射准备，三挺轻机枪也布置在左、中、右三个正面方向。韩大海一声低喝，随行的一排、三排及配属的四排炮手共七十多名士兵架好更多数量的重武器调整好角度，弹药手也取出炮弹单腿跪地双手捧着在炮口的上方定住。

韩大海悄悄伏在王志刚的身边，王志刚点点头道了一声“韩长官”后又指指前面的黑暗所在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听！”

韩大海将耳朵侧贴在地面上，只听地皮上传来节奏很明显的“轰！轰！”声，他知道这是前面不远处众人一起跑步所传过来的声音！

从跑步的节奏感能听出一支部队的军容、从一支部队的军容可以判断出它的战斗力，这是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必须具备的素质，韩大海与王志刚同样是具备了这种素质的军人。

俩人对看了一眼，韩大海道：“不到五百米了！”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又跑过一人伏到了他的身边，韩大海一看，见是他刚才派到身后铁轨处听动静的士兵。这士兵道：“铁轨上从五莲方向传来了声音，音波震动很剧烈，说明来的速度很快，但根据我当了三年巡道工的经验听出，先来的好象是巡逻车，而且有两列。在巡逻车的后面有一列火车，现在距咱们这里约七公里远！”

“七公里远！”韩大海一听神色立即严峻了起来！离这七公里远，也就是说距他们刚才卸铁轨、埋炸药的地方仅四公里远，按巡逻车的速度也就是五、六分钟甚至更短一些的的时间！

韩大海低头思索了片刻，他现在只能靠卸下的那段铁轨再让日军的铁甲巡逻车来一次“飞驶”以及日军士兵脱离列车徒步运动时趟响埋在地面上的炸药来耽误一段时间了！

“如果能耽搁他们半小时、甚至二十五分钟，我们就能全身而退了------”他想。

时间在韩大海的思索中以及百十多名士兵们的焦急等待中流逝，好在他们的前方那一个全员的日军小队们也似乎在应和着不远处埋伏着的正准备送他们回家的中国士兵而以每分钟一百多米的运动速度跑来！

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待这边伏地的众士兵似乎能见到前面的大路上有黑呼呼晃动的人影时，韩大海的枪声响了！

几乎是同时，八门57和75毫米两种口径步兵炮的速射、十门掷弹筒的齐射、六挺轻机枪呈圆弧形的扫射，五十多只步枪的点射，在火光中这百余名日军士兵连瞬时的念头都没来得及产生就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被轰倒、炸伤，大多数日兵刚刚被爆炸的气浪冲击的尚未躺地，又被黑暗中飞来的子弹或心脏部位而毙命！

这边的枪声甫起，三、四公里远的西南方向又连续响起声音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几声更加巨大的、犹如旱天霹雷般、震的连附近山头也为之摇晃的爆炸声响也传了过来！

正在冷静地用步枪对着火光映照着的日军人影开枪的韩大海心里明白———前者的爆炸声一定是从临沂或莒县方向乘火车而因为铁轨被毁不得不徒步下车运动时踩响了诡雷，而后响起的更加巨大的爆炸，则是吴连长带领的连部成员炸毁了军列车！

猛烈的炮击又持续了一分钟，六挺轻机枪也在十具掷弹筒向炮轰的外围发射榴弹的火光映照下由外向里打了两个来回，韩大海下令停止射击。他扭头看了一眼跑到他跟前的吴志伟以及所带领的连部人员后大声地下令：“全连所有弟兄听令：不要打扫战场，马上拆炮上肩准备回撤，立即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