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二章：第四节

四

那天的凌晨三点之前，吴志伟及韩大海率全连近百人向从诸城跑步而来的日军小队急速发射了近60枚迫击炮弹及近百发掷弹筒榴弹后、便急匆匆地向五莲山营地的方向急速撤走。

近四十多里崎岖并数次涉河的山路，这些人一夜之间以急行军的速度奔走了两个来回，在拦截军列车卸运物资的同时又打了几仗，此刻，就是铁打的人也都累得趴下了！后来天刚亮时，有两次为了躲避日军从烟台飞来的侦察机而跑进树林躲避过后再继续行军时，几乎每个人站起来都费劲！

然而，这些人虽然没有铁打的身躯，但却有着铁一般的意志。经过了近七个小时的行军，他们终于看到了他们驻地的那座峭壁！

又过了三个多小时，给他们拉物资的30架马车也到了驻地。吴志伟让众人将东西卸在峭壁对面的小树林里并派一个班看守着，一再致谢地送走了三十架大车，然后组织全连士兵开始将三具阵亡士兵的尸体及七名伤员小心翼翼地用绳索荡到驻地的岩洞处，其余官兵也在半小时后荡回了洞内。

经过了短暂的休息，傍晚时分，灼人的阳光逐渐西斜让燥热的山野有了些许清凉生气的时候，吴志伟组织了仅差看守物资一个班的全连士兵开了一个追悼大会。在他们洞穴侧后的平地上，百余名脱帽致哀的官兵们久久没有说话，一种悲痛、沉闷的情绪长久地笼罩在他们的内心，似乎丝毫不存在他们用了一夜的时间拦截、炸毁日军的军列车及消灭了数百日伪军并运回了大量装备给养、收获甚丰的喜悦。

“弟兄们，虽然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在半年前从全师一万多弟兄们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虽然我们都可以说是拣了一条命回来，但却不可以说我们就不会再死了！”

在队列的前面，吴志伟转身目视着三堆隆起的坟墓对大家说：“我们这次回来，是要和鬼子战斗的，直到彻底把他们打回老家，这不仅是我们在岛上刻苦练兵了半年的目的和愿望，更是我们作为一名中国军人的职责和义务。但既然要与鬼子们战斗，就必然有牺牲，今天是韩村生、李小辉和王朋三人，而明天就有可能会是我或者你。

我们怕死么？我相信，我们这些死过一次的弟兄们没有一个人会说出这个‘怕’字并做出怕死的行为。不怕死是一方面，但是在将来的战斗中不要轻易地去死又是一方面！你们都很清楚：我们每一个活着的弟兄肩上都背负着沉重的担子，那是什么？是每一个人都承担着为死在日本鬼子手中的全师一万多弟兄报仇、为全中国被日本鬼子残酷杀害的百姓乡亲们雪恨的责任！要负起这个责任，每个人都必须消灭一百个以上的日本鬼子！

你消灭了一百名鬼子，只是替别人报了仇，你只有在一百名以外再干掉一名鬼子，才能算给自己找到了垫背！这次打火车，我们差不多消灭了三百多鬼子，也只能算是牺牲了的三位弟兄完成了任务，我们呢？一切还得从零算起。

弟兄们，打起精神来，我们这次缴获了不少给养和装备，三位弟兄的血没有白流，我们在武器更加精良和弹药更加充足之后会更积极主动、更顽强更彻底地打击日本鬼子！

一名军人的价值在于国家处于危难之际、民众遭受杀戮之时能不能挺身而出来消灭面对你的强敌。下面我再问一句：面对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完成消灭一百名真正的日本鬼子、而不是中国的汉奸走狗变成的二鬼子的战斗目标，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百余名官兵齐声地喝喊、低沉却震人心腑。

“好！”吴志伟带头向三座新坟敬了个军礼道：“请韩副连长讲话。”

“弟兄们，”韩大海敬了个礼道：“刚才连长已经说过了：我们是军人，这次回到大陆上，打击日本鬼子是我们唯一的目的，但怎样打却是我们要认真考虑的问题了。面对装备精良、机动力和战斗力都很强的日本鬼子，我们想以零伤亡来取胜，那无疑是痴人说梦话，自古至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去年刚开战，日本鬼子扬言：我们中国军队的士兵和他们日本军队的士兵无论是作战能力及伤亡损失的比例是五比一，这在当时却真是事实。但后来的太原会战中，其比例是二点五比一，我们在岛上休整的几个月期间，有我们五十一军参加的台儿庄会战中，这个比例一下子就变成了一点五比二，小日本鬼子前后共损失了两万多人，而我们只损失了一万八千多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军尽管装备不如他们，但作战的战略战术如果运用的得当，完全可以以弱胜强，以劣势战胜优势，这是从全国总的的战局来讲。

而现在局部的我们呢？我们同鬼子作战，有几个和其他兄弟部队不同的特点：一、我们的装备优良、现在的供给充足。为什么昨天夜里的几仗能让我们以牺牲三人的代价就取得歼敌数百的战果呢？主要是部署得当、战术灵活、重火器多、弹药充足、火力准确并猛烈等等。

二、我们的人少，仅仅一百二十多名，最起码在暂时没有兵员补充，所以与鬼子拼不起。但我们又要主动出击，这就要琢磨一下怎么打的问题了，琢磨一下怎样能使自己的伤亡减至最低、在此基础上又怎样能最多地杀伤敌人。

三、我们除了装备精良外，在岛上半年的强化训练使我们的战斗力和弟兄们的作战素质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现在来看，我们每一个人的射击、投弹、刺杀技术、步炮协同作战、单兵和整体进攻与撤退的交叉掩护的战术技能等，步兵炮与掷弹筒的准确发射、急速发射以及死角的覆盖打击等战斗技能、轻重机枪的准确射击、长短距离的点射杀伤与大、小面积的封锁等等战斗技术不仅是我们同一序列的国军的精锐部队所不能相比，就是他小日本鬼子再厉害的士兵、能同我们相比吗？

当然，我们也有不足之处，这次战斗我们阵亡三人、负伤七人也证明了我们在战斗中的过程中战术运用及配合上显示出了一些疏忽和失误，这是我们必须要在短时间内纠正和完善的。

弟兄们，我们在捍卫国家尊严的生死关头不会吝惜我们的生命，但却不能轻易地死去。我们的每一位弟兄、不管你身居何位，你的生死与你的班、排乃至全连都密切相关！每一位弟兄只有在已经取得了消灭上百名小鬼子的战绩后不幸为国捐躯了，那么我们才可以含笑九泉去见那些师里的弟兄并对他们说：兄弟，我已经为你们报了仇！”

在全连官兵一阵热烈而持久地掌声中，韩大海结束了讲话。

开完追悼会，借着朦胧的夜色，全连的官兵用了几近一整夜的时间把30马车的缴获搬到了洞里。

第二天的白天众官兵休息了一个上午，午饭后吴志伟与韩大海长谈了一个下午，晚饭后又召集了副排级以上的军官会议。

“弟兄们，” 吴志伟首先讲了话：“经过前天一夜的努力，我们虽有了些损失，但第一次作战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就是首先为我们以后的生存和发展创造了条件，这是我们的首要目的。第二点，我们截获并摧毁了鬼子的军列车，让附近的百姓也收获不小，这一来帮助了他们自己建立起抗日武装，使我们与他们搞好关系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二来他们抗日力量的增加，可以大大缓解鬼子大队人马施加给我们的压力。第三点，这次行动的成功，正应了战前诸弟兄所期盼的一句话：局面是打出来的！可以说我们做到了这一点。

我们打击了鬼子，充实了自己又武装了当地的百姓，今后在他们的帮助下又可以使我们在这五莲山的山里山外近几百平方公里的地区内活动和作战有了一定的保证。另外，我们这一仗又打出了我们师的旗号，这可以让鲁东南一带的国军部分坚持抗战的武装及其他抗日组织正视并协助我们，甚至有可能让在豫北什么地方的于司令知悉我们的情况并相应地采取什么动作。”

吴志伟说到这里点上了一只烟吸了两口又道：“弟兄们，我们的第一炮打得比较响，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就会跟上我们了。一会儿请韩副连长给我们讲讲下一步我们要做的几件事情。在这之前，先请刘司务长给大伙说一下我们这次截军火车缴获的成果。”

黑瘦的刘飞此刻踩灭了烟头取出一个本子道：“这次缴获的东西很多，我大概分了五类。

一、武器类：重机枪4挺、崭新的九二式，歪把子轻机枪10挺；75毫米步兵炮20门、掷弹筒20具、平射炮4门、步枪80捆计400支、手枪120支。

二、弹药类：重机枪子弹20箱、轻机枪子弹50箱、迫击炮弹200箱、掷弹筒榴弹100箱、平射炮弹20箱、步枪子弹300箱、手枪子弹10箱、日式手榴弹180箱、雷管50盒、导火索10捆、炸药100箱。

三、装备类：日军军服500套、军靴50双、望远镜20只、防毒面具200只、雨衣300件、军用水壶500只、野战帐篷20顶、绑腿1000副，其他的如一些指南针、信号枪、信号旗、手电筒及日常零用什么的。

四、粮食类：肉类罐头120箱、蔬菜罐头及鱼罐头200箱、压缩饼干200箱、成罐的动物油30箱、还有些日本酒和烟卷等等。

五、医药类：医疗器具3套，急救包2000只、各类药品40箱。”

说到这些，刘飞合上了本子道：“全部的东西就是这些了，还有些零用的我还没来得及分类。今天一白天，我和炊事班及连部的一些弟兄们一点觉也没睡上，总算是把这30架大车的东西分出来了！以后还有什么其他的杂物，弟兄们用时可以随时找我要。总之，我看小鬼子的东西备得很全，就向他娘的过日子似的。”

看到下面一连串的惊叹声，吴志伟笑笑道：“东西是不少，也多亏了附近的乡亲们支援的三十架大车，否则我们连十分之一都拿不回来。这回我们的装备加强了，弹药也充足了，应该寻找战机再和鬼子们大干一场了！但在这大干一场前，我们还有些具体的事情要做，下面请韩副连长给我们布置一下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