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二章：第三节

三

武汉，国民党最高军事统帅部。

六月中旬的夜晚，武汉的天气燥热难耐。在蒋介石官邸的小书房里尽管室内的窗户全部打开，徐徐的穿堂风仍让这位身着长衫便服的国民党最高领袖觉得呼吸沉闷、心绪烦躁———

武汉作为此时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又刚刚召开了国共两党组织的国民参政会第一届会议，发表了声明庄严宣告：“中华民族必须以坚强不屈之意志，动员其一切物力、人力，为自己、为人道，与此穷凶急恶之侵略者长期抗战，以达到最后胜利之日为止。”

故此，武汉现已成为中国抗日以来全体军民心目中的一盏灯塔及航标。鉴于此，日本大本营陆军部认为：只要攻占武汉、控制中原，就可以使**屈服，尽快结束战争。于是，正在南下的日军于6月11日进攻安徽的安庆，将进攻的矛头直指武汉。适此，在武汉的国民党政府发表向全国军民的动员令：“一切的奋斗要以巩固武汉为中心，以达成中部会战胜利为目标。”

此刻，蒋介石正苦苦地思索着当天下午第九战区司令官陈诚向他汇报的九战区所属部队的调动、布防等情况是否尚有疏忽及其遗漏的时候，门外的一名侍卫副官悄悄近来说：“委员长，军统戴局长请求接见。”

“唵？这么晚了他来见我，必有要事了！让他进来吧。”蒋介石道。

片刻，国民党军事调查统计局局长戴笠进了小书房向蒋介石颌首致意道：“委座，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

“雨农，现在是非常时期，就不必客套了，有事你就说吧。”蒋介石坐在沙发上挥挥手示意对方坐下然后说道。

戴笠欠了半个身子从上衣兜里取出了一个笔记本恭敬地对蒋介石道：“委座，我的属下———华北站在鲁南临沂的同志密报：三天前，在山东东南的海边冒出一支我军部队，他们突然以强大的火力和极其强悍的战斗力一举歼灭了日军临沂地区的日军三百多人、被日军收编组织起来的伪军三百多人------”

“唵？冒出来的部队？”蒋介石居然从沙发里站起了身背着手问到：“是哪一支部队能在敌后打这样一场仗？他们有多少人？是什么番号？”

“据密报，该部队号称‘国民革命军xx师’。根据临沂的同志深入到百姓中了解到的情况得知，他们部队的全部人马仅为一个连的编制，120多人。带队的是一个上校，叫吴志伟，还有一个上尉，叫韩大海。‘国民革命军xx师’是第三集团军于学忠第51军的xx师，我刚刚在国防部的档案室查阅了他们的资料，所说的不假，而且这个叫韩大海的上尉军官还是第三集团军情报处的侦察参谋。”

蒋介石伫立着，很久没有说话。

此刻他的内心波涛起伏———作为从东北撤到关内的东北军，自他将**软禁、又将东北军的几十万人编入到各集团军后就不怎么当回事了！在徐州会战时他就有意地将东北军、西北军及川军、桂军等杂牌军统统塞给李宗仁，就有些让他们在与日本人的交手中就此消耗一些、以免在将来势力坐大了之后不太听话的意味！

徐州大战前夕，蒋介石接到了第五战区有关日军在连云港对面的荒岛上修筑了一个秘密机场的密报，再后来有关部门又拟订了以原东北军51军的xx师去袭击该机场，他才对这支非嫡系部队的一师之众以予了一定的关注并支援了一些武器和几只炮艇等。

在后来知道这个装备与编制尚不在当时调整范围的师不仅彻底地摧毁了日军机场、又干净地全歼了驻岛日军四千多人、但在凯旋的途中遭至日军飞机的大肆轰炸而伤亡殆尽时，他不由地感到了些许地震惊、痛苦与些许地愧疚！———虽然是装备一般的部队，但依靠顽强的斗志所取得的战绩丝毫不逊色于他用在南京保卫战中以德式装备武装起来的几个嫡系师！

“如果我有强大的海军，如果我有一定数量的飞机在海上护航，那么这万余人的一个精锐之师的命运就绝不会是这样！”当时的这位国民党最高领袖无比感慨地想到。

在情报送来的当天，蒋介石亲自起草并签署了那份要求将xx师全军覆灭的消息定为绝密并立即封存的时候，也不禁痛心疾首、潸然泪下------

此刻，戴笠呆呆地看着他所敬畏的蒋委员长居然在眼眶里滚动着盈盈的泪水忙道：“委座、您------”

“唵？”蒋介石猛然惊醒道：“你刚才是说，他们打着xx师的旗号，实际上只有一百多人，居然在一仗就消灭了600多日伪军？这个情况是否属实？”

“绝对属实，委座。”戴笠赶忙回答：“我那临沂的属下在乡下有一个堂弟，他的堂弟以及当地的百姓还参加了搬运军火的行动。”

“搬运军火？什么军火？”蒋介石不解地问。

“嗨！怪我没说清楚。” 戴笠忙又打开本子道：“这一个连的弟兄们是十几天前刚刚在日照附近的王家滩的海面上上来的。他们也对外声称自己是半年前于学忠的部队，他们的师到一个岛子上打日军的一个飞机场，消灭了四千多日军，回来后被日军飞机将全师基本炸光，他们是仅活下来的一百多人。

在他们上来的第四天夜里，便在五莲至诸城之间的铁路线上成功地阻截了一列从日本本土运来的支援南下日军的武器给养军车，除了动员当地百姓般走一部分武器装备后，其余大多数被他们炸毁。至于消灭六百多名日伪军，只是他们在搬运物资时派其中的一部分兵力分两头阻击日军增援部队的战绩，当地的老百姓谈论此战绩时称之为‘顺手牵羊’！

这个情况除了从当地的亲身参与此事的百姓所证实外，在临沂城日军联队司令部我们的内线、一个天天给日军伙房送菜的同志也证实了这个情况，他说第二天的上午，他亲眼见到日军往临沂运尸体，共六百多具，其中有临沂的，也有五莲及诸城的。当地汉奸组成的‘特别行动队’成员仅回来17个，而且各个都带伤，一个伪警备大队近三百多人，几乎一个夜没回来！”戴笠详细且兴致勃勃地述说着他所掌握的这支小部队当时作战的基本情况及某些细节。

“好一个‘顺手牵羊’，其气概简直堪比三国时赵子龙大战长坂坡！真乃天兵天将！” 蒋介石兴奋地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道：“此刻正是全国军民同心同德全心全意保卫大武汉之际，正需要一件事来振奋军心和民心，雨农，你不愧是我的心腹爱将，深知我此时最需要什么！”

蒋介石说完略一思忖，在书桌上按了一下电钮招呼来了秘书道：“你记录：一、以军委会的名义准备一份委任状，委任吴志伟为国军少将，韩大海为上校，其余官兵均升一级，特批准在鲁南地区成立‘鲁南抗日先遣旅’，任命吴、韩二人为正、副旅长。

二、以我个人的名义下发一份嘉奖令，奖励吴志伟银圆一万圆、韩大海一万圆，其他官兵共三万圆，另拨五万圆作扩军之资用，兵员及装备暂自筹，待以后方便时由军政部直接调拨。

三、以军委会的名义下发一份通报，为避免泄密，仍以‘中华革命军xx师’为旗号，以该师在鲁南地区成功地拦截并摧毁日军火列车，收缴武器装备甚巨、摧毁铁甲巡逻车三辆、歼敌------这个------近千等为内容通报全军，借以鼓舞、激励部队士气。”

待秘书退下去后，蒋介石看着戴笠又道：“哦，这个通报一旦发至部队，于学忠一定不会等闲视之，尽管他不会相信他的xx师还存在，但为了弄清楚这只小部队究竟是他51军的哪些人，他也会不顾一切、甚至会扔下他在豫南的防务跑到武汉来找我或其他的有关部门弄个明白。

这个家伙对日本人是个硬骨头，平时为人处事也梗直倔犟。雨农，我看你亲自去一趟豫南找到于学忠悄悄地把鲁南的真实情况告诉他，这个于学忠别看平时不怎么买我的帐，但对下面可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一定要详细地告诉他实情，再想法稳定住他的情绪。”

第二天，当戴笠身着便服来到了豫南于学忠的司令部时，让众军官们都吓了一跳！倒是戴笠笑嘻嘻地拉着于学忠的手道：“我到孙长官处办点公干，顺便来看看于司令。我们出去走走？”

在离司令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戴笠将鲁南的情况详细地向于学忠讲述了一遍。讲述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位让日本人又恨又忌的国民党二级陆军上将先是沉默不语、神色黯淡，然后又是神情激动、眼泪纵横！最后只见他喃喃地自语道：“我的好弟兄们啊，我于学忠实在愧做你们的长官，也对不住我的天华老弟！不仅在当时没有保护好你们全师弟兄们的安全，让我于学忠痛恨终生！就是现在，你们仅百余人在鲁南的敌后受罪挨打，我作为你们的军长隔着重重的山水却无能为力，不能给你们一粒粮食、一颗子弹------”

半年前的那个夜晚，于学忠送走了陈天华全师的全体官兵后，第二天凌晨整个集团军就向南紧急开拔了。临行前，他派了一个营在岚山头附近的海面边等待接应陈天华的师，直到最后，该营从海里捞上来一些能证明陈天华师全部阵亡的事物后，才急匆匆赶上集团军向于学忠汇报了情况------

“于司令，不能这么说，”戴笠插言道：“平日里素闻于司令治兵严谨且视属下如手足，否则贵51军的xx师也产生不出这种强悍的战斗力！

你的xx师是好样的，跨海一仗就打出了军威。你的这百十号弟兄更是好样的！以区区一个连的兵力就打出了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一仗，连委员长都为之动容，称之为‘天兵天将’、‘犹如赵子龙大战长坂坡’！

于司令，xx师给你的51军争了光，而这一百多号弟兄且不仅仅给你于学忠司令本人、也给他们前身的xx师和你的第三集团军、乃至全国的抗日军人露了脸啊！”

戴笠的一番算得上是既实事求是、又拍捧得恰倒好处的一席话还真让于学忠苦愁的面容大振！他笑笑道：“岂敢、岂敢？戴局长的赞誉岂不是往我于某的脸上贴金？不过———”

于学忠若有所思地道：“我51军的xx师还真是我的王牌军，是一支敢打硬仗、恶仗的精锐之师。至于这支九死一生、得以生还的百十号弟兄所做出的壮举，那就不是我于学忠敢自夸是我麾下能出现的精兵强将了！他们是xx师的余部我相信，但这其中肯定有能人在统帅、指挥该部队，并且，这只小部队也肯定经过了非常特殊的境遇及磨难！

戴兄，死后复生，‘哀兵必胜’的道理不只是在我的、不，是咱们国军的这只小部队的身上得到了验证，也是我们中华民族全国共同抗日的一个过程和必然的结果呀！”

“荷！真看不出来，于司令不仅是位抗日的爱国名将，还是位具有战略眼光的军事谋略家！”戴笠笑着打趣道。

“岂敢。”于学忠微笑地说了一句又寻思了一下抬头对戴笠道：“戴兄，我于学忠生平不求人，可今天要破例了。”他握着这位平日里让人敬而远之的军统巨头的手十分诚恳地道：“如果方便的话，一是请戴兄委托贵局在鲁南的弟兄在可能的情况下多多照顾我那百十号弟兄。

二是有机会在委座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一待武汉保卫战结束后，能不能派我返回鲁南地区打游击？我的第三集团军除了戴兄所说的这只小部队外，在鲁苏豫几省交界处的深山里还有一个叫鲁景兵的中校团长带着一千多弟兄正同小鬼子浴血奋战。不管以后他们发展到了何种程度，我只想让这些弟兄们早一点归建，即使归建不了，我在附近对他们也能有个照应、这也算我不枉为做他们的长官啊！

戴兄，东北军里我51军的xx师只剩下这么一点点血脉了，我这里先谢谢啦！”说完，于学忠竟一个立正给戴笠敬了个军礼。

“于司令岂不是折我的寿？”戴笠忙正色道：“都是党国的部队，抗日的中国军人，我做点事还不是职责和义务所在？你放心，如果方便，第二件事我会择时向委员长递言的，第一件事我回去就办。只是，我们有我们的工作原则和特点，只能够在我们的工作性质上对这些在敌后抗战的弟兄们予以一些不违反原则和纪律的帮助，至于其他，我就不敢轻易地许诺了。”

“这我就感激不尽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于学忠开颜道：“走吧，这小镇子上有个小酒馆儿，能弄出几样拿手菜，我请你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