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三章：第十二节

十二

二排的二十多人在王志飞的带领下从城西墙入城后，悄悄地按地图所标向日军旅团司令部接近。根据林如水提供的情况，王志飞得知日军旅团司令部除通讯、工兵、辎重等非战斗兵员等后勤兵外，还有约两个警卫小队的战斗兵员，总数约八百多人。

“尽管是非战斗兵员，可一旦在他们的老窝里挨打，这些后勤人员一样可以拿起武器进行战斗，更何况这两个警卫小队的战斗力更是不可轻视！”临行前韩大海一番着重的话一直在王志飞的耳边回响着。

在运动的过程中，王志刚的心里是异常地沉重———八、九百日军所据守的司令部大楼，靠他们的仅20多人、两挺轻机枪、两门步兵炮、一门平射炮、三具掷弹筒和几只步枪，能不能形成一个让日军既不能充分和有效的进行还击、也不能组织起反冲击的强大火力、并且让这种火力保持所规定的时间，他的心里实在是一点底儿也没有！

日军旅团部设在临沂城河东一条比较宽阔的街道的一所大楼里。该大楼原是德国人开办一家公司的原址，整个大楼以及住在楼后的其他后勤部队被一道两米左右高的砖墙围在院子里。院子的对面相隔一条街道是一所现由日本人开办的银行，银行的右侧约十几米有一条垂直的街道、与旅团司令部所在的大街呈丁字形，这条垂直的街道也正是王志刚的二排向日军该司令部运动的通道。

由于驻临沂城的日军实行了宵禁，所以二排所运动的这条侧街在数百米内空无一人。尽管该街道约50米一棵的电线杆上各悬一盏昏黄的路灯散射着暗淡的灯光，但并不影响王志刚一行人的运动速度，虽然他们多数人的身上抗背着迫击炮和轻机枪、即使背着步枪的士兵也各扛一箱炮弹或掷弹筒发射的榴弹等。

这些人神色紧张、严峻，屏声静气，在路灯映射到头顶上所佩带的日式钢盔的阴影下，那一双双眼神个个显示出了坚毅、沉稳以及隐隐地杀气------

约距前面横向街道七、八十米的距离，王志飞一摆手示意队伍贴隐在阴影下的一溜墙跟站定，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向前挥动了一下。于是，四班长孙喜及另一扛机枪的士兵凑了过来。

“跟我过去摸摸情况。”王志飞对二人说完后又对副排长李大伟悄声道：“你指挥部队在此待命，注意隐蔽。”说完他摸出手枪带头向前蹑着手脚顺墙边向前摸出。

六月的天气，尽管是夜空下仍然燥热难耐。几盏路灯下的灯泡四周飞绕着无数飞腾的蛾虫，偶尔可听到数只硕大的甲虫撞击着路灯的灯罩发出结实而清脆的响声。借此些微的响动，脚下一律穿着胶底鞋的王志刚等人趁机加快了速度，只是臾须的时间就顺墙贴到了丁字路口的附近。

来临沂城之前，按吴志伟的吩咐，所有官兵带的钢盔均已罩上了一层麻布以避免夜间行动反光，但躲在墙角或狭小的空间行动，毕竟是多出了一圈边缘而不方便。于是，王志飞将钢盔挪至背后，趴在地上把头一点点探出向墙左侧望去———只见这条街比他们所处的街道宽些，就着街两边的路灯可恍惚地发现该街道两边的建筑也要高许多，多是二、三层楼房，而他们所处墙角的斜对面仅五、六十米远的所在正有一座院墙的大门，这大门上方亮着一盏灯泡，灯泡的下面背着灯光、一动不动如泥朔像般的正赫然伫立着两名日军士兵！

这两名日军哨兵一个站在木制的哨所前，一个站在哨所侧对面的小门前。尽管夜暗处蚊虫环绕叮咬着这两名日兵的手、脸以及脖子处，但他们犹如木头人一般似乎浑然不觉，除了眼珠在视野范围缓缓转动外，几分钟内全身上下几乎一动不动，由此可见日军侵华初期良好的士兵素质及几分正规军人的呆板------

王志飞对这两名日军哨兵观察了七、八秒钟，又仔细地向这条挂着数盏路灯的街尽头看看，然后又转头观察了右侧他这个位置所能见到的约百米范围，然后向后摆摆手带俩人退回了十余米蹲下。

王志飞看看手表，左右上下又看看，寻思了片刻忽地灵光一闪，站起身摸着他们身靠的砖墙抬头打量着，然后他拍拍孙喜及另一名士兵上上下下作了几个简单的手势。

那士兵蹲下身子，孙喜踩着他的肩膀，待下面的士兵站起后孙喜用双手抓牢房顶侧墙的边沿然后用力一撑便趴在了房顶的平面上。他边移动边观察，约摸近两分钟后又悄悄地爬了下来对王志刚小声道：“这个房顶是水泥面，面积不小，正面对着鬼子旅团部大楼的院大门，靠街面的房顶上还有一道胸墙，约半米高、两拳头厚。”

王志飞闻言后又问：“那道胸墙有多长？距鬼子大院内的大楼有多少米？”

孙喜稍思忖了一下又道：“胸墙差不多有十几米长，距鬼子大楼约不到100米，距大院的大门以及鬼子哨兵仅40米。”

王志刚听完后又寻思了一下道：“你顺墙根溜回去向李副排长报告情况，让他率四名弟兄带一挺机枪过来，动作要快！”

孙喜应了一声快速溜走后不到两分钟就随着李大伟等五人顺墙角掩了过来。王志刚悄声对李大伟道：“你带四人爬上去，匍匐到胸墙处准备好，一旦赵杰的三排那边炸起了响声，你同时组织弟兄将那两个鬼子哨兵干掉、并用火力掩护我以及排里的其他弟兄从此处向鬼子大楼的外院墙运动。

一旦我们到了院墙下向鬼子开火时，你们的机枪主要是封锁住鬼子大楼的大门和院大门，几只步枪视情况敲掉鬼子的机枪火力等等。”

王志刚布置完后在昏暗的视界中凝视着李大伟沉静的目光又补充了一句：“房顶上的活动面积太小，几乎没有机动和规避的余地，你们猛打一气就赶紧撤下来，否则让鬼子在暗处用迫击炮和掷弹筒打来，弟兄们的损失可就大了！咱们只要堵住鬼子冲不出大院，能让戴排长他们救出乡亲们并从咱们这里通过，就算完成了任务交差，大可不必和鬼子来硬的！”

“你放心，排长，”李大伟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道：“咱这些弟兄活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哪能轻易地就扔在这里？我心里有数。”话是这样地说着，但他的心里不禁纳闷：这个平时里总是嘻嘻哈哈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中尉排长今天怎么有点婆婆妈妈的！

王志刚拍拍李大伟的肩膀还要说什么，忽然已经爬到房顶上趴在西北角警戒的一士兵露出了脸对下面小声道：“排长，右侧的大街上有鬼子巡逻兵正向此走来，大约有80多米的距离！”

王志刚闻言不禁一楞，忙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手表———此时是夜十一时五十三分钟！

王志刚清清楚楚地记得临行动前韩大海交代的、三排必须在十一时五十七分之前打响！也就是说，全连百十多弟兄、布置在七个目标处的行动单位基本上是在同一时间对各所指定目标实施打击！而这个打击也就是在这差不多两、三分钟内展开，但是他所带领的二排，现在既不能先动手打响第一枪，也无法在右侧的这只日军巡逻小队马上通过岔路口处时、可凭借路灯的光线发现他们之前迅速地把队伍撤走隐蔽------

王志刚目光烁烁闪射着极为少见的凶光低声而急切地下令道：“大伟赶快带人上房布置好，然后听我命令准备同时干掉大门的两名鬼子哨兵和这只巡逻队！”

李大伟忙应了一声和另一名士踩着王志刚的肩膀窜上了房，然后王志刚回头命令已运动到他身后的十几名士兵道：“跟我后退十米然后摸到马路对面，不要弄出动静！”

六、七秒钟后，王志刚等人飞快地掩到该条街的一溜院墙下———这是一个距前面横道约十几米的所在，正好是斜对面日军旅团司令部大门口哨兵视线的死角，而他们在此处却可以看见日军旅团部三层大楼的一多半。

王志刚手持一挺轻机枪单腿跪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身后，三名士兵也将几颗日式手雷拔掉保险作好了投掷的准备。

时间在这寂静的夜空中仍按它的规律有条不紊地流逝着。午夜的夜空在一些夏虫的鸣叫声中凭添了几缕凉意，但这边王志刚等人却汗流浃背、燥热难当———他们尤感时间在此刻似乎象凝固了般地令人难捱！

令人紧张的心腔欲出的气氛中以及象地狱般寂静的小城里，此刻在王志刚他们身边右侧看不到的街道上清晰地响起了一队日军士兵特有的皮底军用鞋齐步走的脚步声，节奏分明而步伐沉稳。

这一小队日军的巡逻兵正按着严格的值勤时间回到旅团司令部准备下岗，眼看着司令部的大门口赫然在目，再有也就是两三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可以同大门两个哨兵一起被下一班的哨兵所接替，然后就是如同往常一样钻进舒适的被窝睡到第二天的清晨。

一支赫赫的野战生力军，被派到这里担任守备任务，尽管这些天来日子过的是平淡无奇，相安无事，但对于这些一心想在“东亚圣战”中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的“天皇武士”们来说，这种生活实在是太乏味且无聊了！

这种远离前线、据守后方做些地方警察们才做的琐事对于他们讲，简直就是虚度和浪费他们“帝国军人”们的青春年华！故此，这些日军士兵尽管每天做着日常的出操、训练、巡逻站岗、值勤放哨等基本科目，但除了行动上的机械、呆板的重复动作外，心里却丝毫的斗志也提不起来！

这边街角下的王志刚等众人耳听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日军巡逻队的脚步声，心里面除了几分战斗前的紧张，更多的是焦虑和不安，尤其是王志刚！此刻他的心里正飞快地闪现着无数的念头：

该股日军巡逻队恐怕再有不到十秒钟就要露头了！以密集的火力干掉他们、并且同时干掉不远处日军旅团司令部大门口的那两个哨兵应该是问题不大。但这首先在他的二排突然开火，是否会影响全局的行动？如果全连的其他几个行动单位尚没有准备好，他们的第一声枪响便会惊动整个临沂城内的日军，如此，那肯定会给连里的其他弟兄们因准备仓促或运动尚不到位而带来意想不到的伤亡！

然而，目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自己这边的一伙日军巡逻兵马上就要露头，他们一旦走到这个岔口，则必定会发现这些隐蔽在街边的十几个人，尽管自己这些人也穿着同样的日军服装，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听懂或会说一句日本话，这样一来，你不动手，小鬼子们绝不会客气肯定也会先动手的！

听着街那边日军巡逻队渐渐走近的脚步声，王志刚热汗涔涔，恨不能让时间停滞或倒转。他握轻机枪的双手紧了紧，跪地的左脚向内稍稍收了收，感觉到他的左脚掌正碰触到多半被埋在土里的一小块凸起的石头！

倏地，王志刚心中一动，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在脑海中一逝，随即他放下机枪，飞快地从腰间取出刺刀双手用力摁进脚下的土中将那块鸭蛋大的石头抠了出来，然后又连续抠出两块。

王志刚站起身来半秒钟也没敢耽误右手抓着一块石头估了估大概方向，用力将石头向侧前方甩去，第一块尚在空中，第二块、第三块连续地隔着他们所藏身的房屋顶向着同一个方向———日军巡逻队行进过了的街道处飞落！

第一块石头似乎飞向了苍穹，没发出一点声响，第二块好象击中了某处房顶上的瓦，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动静，第三块石头却传来明显的声响，那是打碎了某个街边上玻璃而产生的“铛啷啷！”的清脆响声！

正在街上行走的一行十人的日军巡逻队最前面的带队伍长仅差两步就要走到这条大道左侧岔道的路口处，而且他的头已经习惯性地转了过来想审视一下这条有路灯照明街道的情况时，忽听身后不远处的什么所在传来一声微小的响动，于是，这个日军伍长本能地停住了脚步举起了右手示意队伍停止，手尚未放下，那后面又响起了更大、更清脆的动静！

“有情况！”这位警觉性很高的日军伍长大喊了一句然后冲出队列跑向前面，于是，该巡逻队的排尾变成了排头，所有的士兵均从肩上取下步枪双手平端，呈战斗搜索状态向声音来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