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四章：第十四节

十四

沂蒙山区的雨季来的缓慢但走得却突然。第二天的清晨，吴志伟部队的士兵们起床出早操时，外面已是晴空**、旭日东升。

面对着晴朗清新的视野，一百多号人个个精神大振。被十多天的潮湿水汽浸透了骨髓的官兵们顿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从里到外的惬意和舒适！

“弟兄们，”吴志伟与韩大海站在队列的面前大声道：“雨季看起来过去了，我们今后的训练要抓紧进行。给军马割草的活要抓紧，多割一捆我们的军马在冬天就多一口吃的。今天的早操取消，各班打扫各岩洞的卫生，一会儿潮气褪尽后晒晒被褥，然后擦枪擦炮。早饭后全连集合韩副连长给大家布置任务。解散！”

一个小时后，当全连的官兵围在伙房附近的草地上吃早饭时，潜伏哨的带班长孙元山悄悄走到吴志伟及韩大海的身边，告诉他俩距营房几百米的潜伏哨发现了情况，背向小山包竖起了一面示警的小红旗！

“你们抓紧时间吃饭。”韩大海匆匆塞进嘴里半个窝头然后对吴志伟说道：“我带二班先去看看，如果发现敌情便竖起预警的两面红旗，你带全部的弟兄迅速展开战斗队形进入预设阵地，如非敌情，我们就竖起一面黄旗。”

“好吧，”吴志伟道：“你们要小心些。”

韩大海站起身下令：“二班跟我跑步前进！”

不到一分钟，仅携带一挺轻机枪及步枪的二班士兵跑到了南方潜伏哨的位置。哨兵持着望远镜从潜身的草丛中露出了头然后指向距小山包约五百多米处的树林间说道：“韩长官，那树林的边缘有一个人和一条狗向这边走来，那人走得不快，好像一边走一段路一边围着树干找什么。”

“就他一个人和一条狗么？后面有没有人？”韩大海问。

“我观察了一会，后面没有人。”那哨兵道。

韩大海思忖了一下说道：“看起来这人是循着树来寻找咱们留下的标志，知道这标志的只有临沂的林如水、李志纯以及五莲山地区的王守义和刘元生四个人，这人从西南方向来，应该是临沂的林如水长官或李志纯。”说完他又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高倍的望远镜一下子将五百多米远的距离拉得很近，只是那一人一狗被影影绰绰的繁茂树叶遮遮掩掩，不太容易辨认得出来确切的面孔。待来人又停在一棵树下察看什么时，透过望远镜韩大海终于看清楚了来人———“二班长，派一个弟兄在身后的高坡下插上一面黄旗，是临沂的林长官来了。”

一个士兵领命刚走，韩大海身边的姜大岭忽然呼吸急促起来，只见他满脸通红，浑身轻微颤抖地从潜伏哨兵手里夺下望远镜向右前下方看了一眼，然后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大声道：“韩长官，是俺的山虎回来了！”

“小点声，娘的！”旁边的二班长向林低喝了一句！

韩大海又在望远镜里看了一会道：“二班长，你带四人同潜伏哨守着这挺轻机枪在此监视，万一有了情况，你的轻机枪要控制那片树林通往营区的道路，你只要坚持两分钟就可以后撤了。”然后他指指姜大岭等三人道：“你们三人跟我利用坡下的树丛等地物快速接近来人，行动！”

仅用了不到半分钟，韩大海等人借下坡的地形迅速进入了那片树林的前半片，在距前面来人以及那条狗约百米之处，韩大海一挥手势，姜大岭与他一起闪向左侧，而另外两名士兵则迅速地闪向了右边。

林如水的面孔在韩大海的视线中越加清晰地晃动，韩大海看了半天，没有从对方的动作中发现出什么不对，又向他身后仔细观察，待确定也没有后续人员后，他暗自吐出一口气刚要站起身子准备迎上去，忽见望远镜里的林如水面色一紧，似乎凭借着多年特工的职业本能感到了异常———他忽地侧身一滚，躲在一棵树后，在滚动的同时抽出一支驳壳枪指向了前方，而他身边的那条狗也忽地趴低了身子竟也曲下四腿低下头一点点地匍匐着挪到了那树的下面！

韩大海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个情景不禁暗暗称奇，他刚想站起身同对面的林如水打个招呼，身后忽然掠过一丝从东北方向吹过的清风从他们的头顶吹向树林的前方。望远镜里之见那条硕大的黑黄狗突然**了几下黑油油的鼻头，又似乎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吼，“嗖!”地一下猛从树下狂吠着冲了出来！

“山虎!”那是树后林如水急切的低叫。

“山虎！”这是这边姜大岭兴奋的大叫。

见到这种意想不到的情景，韩大海把手枪收起，一摆手同身边的几个士兵一起现身出来向前面跑去！

对面的林如水看清了情况也收起了枪跟在狗的后面跑来。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山虎在距这边跑在最前面的姜大岭约五、六米时，一个虎跃将姜大岭几乎迎面扑到！它张开四肢抱住主人伸出鼻子和通红的舌头在与它相别了二十余天的主人脸上、头上及脖颈处乱舔乱嗅，姜大岭双臂也搂住山虎硕大的脑袋将脸贴在那张狗脸上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什么，竟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这山虎也停止了骚动，静静地将脑袋靠在主人的胸前，喉咙里轻声地哼出相别竟日的相思之苦及想念之情，褐黄色的眼睛里也滚出了两行泪水淌在姜大岭的衣襟上------

“林长官！”韩大海带着几人一边在内心里对姜大岭一人一狗相见时的情景感叹不已，一边迎向跑到跟前的林如水敬了军礼然后拥抱在一起！

“韩老弟，”身穿一身布满泥污普通百姓服装的林如水拾起刚才拥抱韩大海时扔到地上的一件同样是污泥斑斑的蓑衣道：“终于让我找到了你们！你们都好？吴长官也都好？”

“都好。”韩大海一边接过了林如水手里的蓑衣一边引他前行道：“我们吴长官也好。前几天我俩在一起谈论在临沂城里打鬼子时，吴长官还说：军统局里为国家、为民族敢于舍生忘死的血性汉子不少，但像林兄和李志纯老弟这种不关自己的事情、却敢冒两种杀头送命之险而仗义舍身帮助咱们的人还真是少见！”

“哪里，”林如水谦虚道：“只要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鬼子的事情就是有关自己的事情了。说心里话，我一个堂堂五尺高的汉子，国军的中校军官，天天看着小鬼子在我们中国的的国土上耀武扬威、为所欲为的样子，而我却只能在他们的后方偷偷地搜集情报，搞些不痛不痒的破坏和暗杀，心里别提有多憋气了！是你们给了我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痛痛快快地打小鬼子的机会。虽然那次限于条件我没多杀几个狗日的小鬼子，但也着实地出了一口闷气！”

说到这里林如水笑着扭身对韩大海又道：“回去后，李志纯那小子第二天还弄来了两瓶好酒，我两偷偷地狂饮了一个晚上！李志纯还说：那一仗可真他娘的过瘾，他从你们三排的一个弟兄手里借来挺轻机枪，打仗的整个过程和哪一股的小鬼子拼杀也没落下他，前前后后痛快淋漓地突突掉了差不多有20来个狗日的小鬼子！他还说：国军数百万，能在吴长官、韩长官带领的这支部队里和小鬼子打上一仗，那是一种幸运和荣誉。他还让我带话给你们二位，说哪一天需要我们的帮助，一定不要忘了他！”

“姜大岭，”韩大海待林如水说完，对边走边抚摸山虎的姜大岭道：“你立即跑步回连部，告诉吴长官说临沂的林长官来了，告诉炊事班赶紧弄几个菜。周洪，你跑步上山头让二班长带弟兄们撤回营地。”

姜大岭和周洪走后，韩大海又问道：“林兄，今天天刚放晴，你就到了沂蒙山，你是什么时候动身的？可是有重大军情？”

“娘的，我整整走了两天加三夜。”林如水接过韩大海递上的香烟狠狠地抽了几口说道：“从临沂到这里也不过六、七十里地，可山路崎岖，一路上又遇连阴雨，不少地方又有山洪阻路，有路的地方又湿又滑。为了能找到你们的正确方位我又不能绕路走，只得等山洪退下或泅水涉河才能循着你们从临沂撤退后在沿途树上做的标记寻来。就这样，跟头把式的我走几里路就歇歇，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们！”

“林兄一路上真是吃了不少苦。”韩大海道。

“身为军人，又值国难当头之际，比起那些为国捐躯的弟兄们，吃点苦又算什么？”林如水黝黑削瘦的面孔浮起淡然的神态道：“只是我他娘的半天一夜没吃着东西了。昨天上午，山虎还逮了四个蛤蟆，我俩各半吞吃了，可昨天晚间至今早，山虎也逮不到这些东西了，我只好摘些草叶吃了。”

林如水又要了支香烟点燃看了一眼韩大海说道：“我冒着大雨急三火四地跑来，倒是有件大事，但一会吃完饭再说吧。”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到了营地前的树林边，待穿过这片数百米宽的树林，赫然是吴志伟带全连官兵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形在列队欢迎林如水！

面对着这一大群中华民族的血性汉子、国军中的精英对他这样一个普通的军官予以如此的礼遇，真让林如水在愕然之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愣了几秒中的神儿后忙向面对他走来的吴志伟敬礼道：“吴长官，兄弟我何德何能？让吴长官亲自列队相迎？实在让小弟不胜惶恐、惭愧有加!”

吴志伟笑眯眯地还了礼道：“林老弟，你是当之无愧的。在临沂打鬼子时你和李志纯老弟帮了我们大忙，让我们因此不仅能顺利地完成了任务，更重要的是让我们减少了许多弟兄无谓的伤亡，这是其一。我们进山二十多天来，你是咱们自家的客人，又是不辞辛苦、跋山涉水冒连绵雨来部队的贵客，这是其二。自临沂城分手后，我们顺利地救出并送走了乡亲们然后转移到这里来，不仅有了自己的驻地，还添置了些许家当，更难得的是我们的弟兄吃得好睡得香，个个红光满面、斗志高昂，我们列队在此是请自家兄弟看一看、评判评判，这是其三。有了这三个原因，你说够不够?”

林如水一听不由一怔，随即同吴、韩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三个长官的大笑像一股子风，一下子在一百多列队的官兵的内心里掀起了一股子莫名的狂涛，他们顿时觉得血液里涌动着一股子想要战斗的激情、一股子撼天的力量和一股子气吞山河的豪迈！于是，他们把胸挺得更高、枪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