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五章：第三节

三

第二天的早晨八时许，根据潜伏哨带班的二排六班长杨承光报告，吴志伟、韩大海带全连的新、老兵在洞前树林内的草坪上列队迎接王生福、王守义父子俩以及刘兴、刘元生等30多名百姓。

让吴、韩二人以及全连官兵感到欣慰的是，随同王生福老汉来的众多百姓们带来了他们购买的20匹健壮结实的马匹、而且满载于马拉的车上的是百姓们给他们带来了部队订做的崭新的军服、180套马鞍具以及大批的蔬菜、水果、肉食和一部分喂军马的豆饼、玉米，还有郑少海等人急切盼望的用于研制新式地雷、炸弹所必需的工具、器材等有关设施！

最让吴志伟、韩大海和全连官兵们在十分钟后感到振奋和激动的是在来的众多百姓中，有一名20多岁、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叫孙志飞。

刘元生向吴、韩二人介绍孙志飞时说道：“吴长官、韩长官，这位孙志飞老弟是代表他的父亲孙雨露老先生专门来慰问劳军的。孙雨露老先生以前是前清举人，现在在日照经商，不仅家境殷实、为人豪爽，也是当地一位口碑很高的工商界代表。

孙老先生前不久闻知贵部队拦截并炸毁了鬼子的军火车、成功地劫下来被抢走并要运往日本的我国的大批文物国宝，兴奋且激动之余，除自己捐出一万银元外又多方奔走募集了两万银元，本想要亲自上山慰劳你们，无奈孙老先生近七十高龄，动辄犯哮喘病，只好让其独子孙志飞老弟代劳孙老先生本人以及日照的各界人士特地前来看望大家。”

刘元生说到这里，示意旁边两名百姓从马背上取下一块蒙着大红绸子的木板形状的东西，两名百姓走到吴、韩二人的面前，孙志飞双手解开红绸的系扣一掀，一块镀着金字的黑漆底牌匾赫然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那牌匾上刻有八个如西瓜般大小的行体字迹，个个金光闪闪，上书“民族魂魄、虎贲铁军” ！

孙志飞上前一步低声道：“家父闻知贵军以百人之众硬是消灭了押车的鬼子以及五莲、诸城增援的鬼子计三百多人、把我中华大国的千年瑰宝从日本侵略者的手里夺了回来，激动得彻夜难眠！不断地对我说：‘有这样的一支中国军队，实乃国家之幸甚！中华民族之幸甚！区区百人敢虎口拔牙，不仅使国之瑰宝免遭抢掠，还给侵略者以严惩！如果国家之军队都能如此英勇善战、一以当百，我中华民族又何不崛起强大？我一定要上山看看降临我鲁南的虎贲之师是何等的神武与强悍！’

但是经过了两天躲避鬼子的密探东奔西走而四处游说募捐的奔波以及几个日夜的休息甚少，家父的哮喘病又犯了，无奈才让我来代表他老人家前来瞻仰贵军以及二位的风采！”

吴志伟赶紧说道：“孙老先生的枕枕厚意以及孙老弟的奔波远劳实在让吴某并众官兵受之有愧、诚惶诚恐！我等身为中国军人，杀鬼子保家卫国实乃不可推卸的责任，夺回被小鬼子掠夺的国宝更是义不容辞的义务，怎敢劳动孙老先生年事已高的的贵体为我等冒莫大风险奔波筹款？望孙老弟请代我吴志伟以及我部下一百六十四名官兵对孙老先生表示最诚挚的感谢之情以及衷心的祝愿，愿他老人家早日贵体康复，福如南山！”

待两名士兵接过百姓手里的牌匾踏着正步面向队伍时，吴志伟与韩大海并排站立齐声喊了一句：“敬礼！”

于是，全连一百六十余官兵均神情肃穆、庄重地目视着这镶嵌着八个金光闪闪且又遒劲雄健大字的牌匾———这可是这支小部队下岛三个多月来、牺牲了十几名战友、经过了数次惊心动魄的拼杀而赢得到的鲁东南地区民众百姓无限的信赖与爱戴的荣誉象征，更是对他们流血牺牲、奋勇杀敌的战绩给予的莫大肯定！

上午十点整，授枪仪式开始了。

草坪的中间，插起了一根笔直的木杆，上面悬挂着无名岛战后陈天华亲手升起、部队撤走后仍挂在岛上而被又上来的吴志伟一直收藏保存的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

吴志伟神色庄重地念着每一个刚穿上新军装的新兵的名字，然后把一支崭新的日式三八步枪双手交给他们再敬礼握手。

待50名新兵手里都有了武器并站到了分配到的各班、排队列之后，一支威武雄壮、编员齐整的连队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连部人员12人（缺王大水），个个腰配手枪。四个排一个射击队均编制28人，除去正副排长（正副队长），每排（队）26人，除一、四、七、十和射击队的一小队、各排（队）的尖子班（小队）为8人外，其余各班（小队）均为9人。郑少海的工兵组10人，在射击队的后面另站一排。

此刻，吴志伟和韩大海身佩戎带配着手枪站在队伍前面的十米处面向国旗。当韩大海在众人沉静的注视中大声喊道：“敬礼！”，全连159名（哨兵除外）官兵除身佩手枪的军官们外，均一起持枪仰头向国旗行注目礼！

他们个个神情庄重肃穆，在猎猎飘动的国旗下，在旁边三十余名民众百姓、实际是附近民众各界代表的们的注视下几乎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大如天的责任和自己存在的真正的价值------

吴志伟踏着正步向前走了五步庄重地向国旗敬了个礼然后转过身来面对全连的官兵们大声说道：“弟兄们，记住今天———今天除了是新兵们有了自己的武器、正式成为这个部队成员的一天，也是我们全连官兵在祖国的国旗下庄严宣誓并接受她的检阅的一天，更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永远激励我们奋勇杀日本鬼子的九月十八日！每一个中国人都无法忘记的‘国耻日’！”

“勿忘国耻、驱逐日寇！”韩大海带头高呼。

“杀光鬼子、光复国土！”戴云飞也带头喊道。

“杀尽鬼子、还我河山！”王志刚也举臂高呼。

“------、 ------！”

159人高举着钢枪和拳头在猎猎飘扬着的国旗下一遍一遍地高呼、表达着这些中国军人誓死用自己的鲜血、自己的生命来报效这个多灾多难的祖国的心愿和一种气概！

面对着这个场面，在一旁的三十多名民众百姓不约而同地也受到了感染和振奋，他们一起高声大喊着、吼叫着！王生福老汉甚至喊得脖筋暴绷、口唾飞溅、咳嗽不止------

此情此景、此种场面，让老红军出身的刘兴也激情澎湃难以自己、感慨动容难以自控------

接下来，是全连官兵为在上几次战斗中牺牲了的战友们的祭奠仪式——在一个早已挖好了的土坑里，放置着较平常要大一倍的一口棺材，这口大棺材里面摆着16口订好的小木棺。每当吴志伟念到一个阵亡者的名字时，韩大海亲自怀抱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新军装慢慢地放入这口小木棺中然后敬礼退开。

待共计16套军装在小棺中摆好后，吴、韩二人又将一面崭新的但比平常的要小一点的国旗覆盖在小棺上。然后全连副排级以上的军官上来16人把大棺的盖子钉好，随即吴志伟和韩大海含着眼泪率先用铁锹铲了几锹土埋入大坑内，接着全连新老兵一起或用手捧、或用锹填很快地在土坑上堆起了一个很大的坟丘。最后，八个士兵抬着一块早已凿写出阵亡者名字的大石碑端端正正地矗立在坟丘之前。

吴志伟、韩大海二人又各端来盛得满满的一碗酒一起道：“我的弟兄们，你们安息吧，等到了祖国光复的那一天，你们的亲人、你们的后代、你们的战友兄弟会再来给你们敬酒上香的！”

在众官兵们的哭声中，全连官兵持枪列队缓缓地绕坟丘以及石碑走了一圈，他们目视着石碑上嵌刻着不久前还在一起说笑嬉闹、一起并肩训练、一起并肩打仗、时刻在自己的脑海中呈现出其栩栩如生面孔的生死弟兄而今却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生硬的名字、个个无不泣不成声！

等全连的官兵和30多名百姓围着坟丘走完了一圈，全连又在吴、韩二人的带领下目视着石碑敬礼时，那石碑上用红朱砂描出的名字历历在目：

国民革命军xx师赵杰（中尉）

国民革命军xx师李大伟（少尉）

国民革命军xx师士兵张铁锤、李强、刘松涛、胡万海、王永昌、刘文化、江志高、钱二力、白连福、周二贵、单田富、李铁军、周子树、白洪涛。

中华民国二十七年九月十八日

进行完新兵的授枪仪式和阵亡官兵的祭奠仪式后，吴志伟、韩大海带众军官陪同着刘兴、孙志飞、刘元生和王生福父子俩等百姓代表参观了他们的军马场、自种的几十亩蔬菜地、打草场、训练操场并组织了全连官兵们做了投弹、刺杀、擒拿格斗和刀术表演。

虽然限于怕暴露目标而没进行他们最为得意的实弹射击表演，但这一百多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所淬炼出来的如金刚般的士兵们，在进行分列式的正步行进时所表现出来的凛然威武的气质、以及在其他项目所显露出来的让人们感到窒息的杀气无不极大地震撼着所有观看者的心灵！尤其是入伍已经一个月、自认为自己的军事技术已经说得过去的新兵们，这时他们才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与这些经历了无数次血战的老兵们相比，差距何止是天壤之别！

在一旁以一名普通百姓身份来山上的刘兴此刻看了这一百多人的表演，心里不住地暗自吃惊：国民党的部队居然能出现这样的士兵！虽然区区百人，除其战斗力所显示出的能量和影响力不可忽视之外，整个部队所显示出的气势居然有着这种摄人心魄的震撼力！这样富有强悍战斗力和战斗意志的部队产生于国共两党统一合作共同抗日的局面中，真乃我中华民族的幸事！

刘兴此刻想起了他的老上级**曾经借用古人的一句名言：世间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能够把一些溃兵组织、凝聚起来并使其发挥出如此的能量，其组织者和指挥官绝非等闲之辈！因此，他对吴志伟和韩大海、尤其是在一旁下命令的韩大海不禁格外地关注着。

众所周之，当时不仅在整个的山东，甚至整个华北、东北，国民党部队的散兵游勇实在是成千上万，但稍稍成一点气候、能够和日本军队打上几仗并且给与日军某种重创的还从来没有。

差距何在？都是经过了与日军不同程度的血战后而溃败或与大部队失散的，也都有过九死一生的惨烈经历，但没有出现几个象吴志伟、韩大海这样出类拔萃的既富有强烈的抗日斗志、又有着相当高超指挥才能和指挥艺术的基层军官来组织、来号召并且在他们最艰苦的时候以自己的行动形成一种凝聚力、以至形成了这个部队的某种风格和灵魂！

表演结束后，吴、韩二人招呼众百姓与全连官兵共同会餐以示隆重的欢迎之意。在特地吩咐了各班排的士兵限制酒量后，吴、韩二人陪同众位百姓代表们频频举杯。

闲谈中，韩大海发现孙志飞虽然年纪不大，但谈吐不俗、对许多问题都颇有见地。细问，才知道孙志飞毕业于山东济南大学国文系，现在日照的一家报社任副主编。

从海岛半年多的时间到返回大陆，除了与林如水、王守义等人接触虽然能够得知到一点点当地和全国、但已经是很长时间以前的时局动态，而更全面、更及时、更详细一些的诸如全国的抗战形势、政治动态、国军在各战区的战况以及本集团军近日的动向等等他们急切想知道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这是吴志伟、韩大海以及几个排级的军官们感到十分地苦恼和困惑的事情。

韩大海曾经和戴云飞、王志刚、李小山等在一起交谈过，他们在这一点上有过共识：那就是作为一名军人，虽然政治方面的事情他们没必要过于关心，但在目前，自己政府的抗战态度，全国抗日力量的强弱动态和战争的进展状况以及自己集团军的去向、日本鬼子军队在各地战场上的进攻攻势等有关政治、军事方面的时事则是应该必须要知道的！这也是他们这支小部队在敌后坚持抗战的精神支柱之一！

鉴于上述的缘故，这边在不断的劝酒让菜的过程中，韩大海与孙志飞达成了纯属于一边倒的服务协议———孙志飞会定期的把他所知道的国际、国内以及山东范围的有关政治、军事情况简略地以标题的方式写在纸上交给王守义，然后再有王守义择时间和机会捎给吴志伟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