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五章：第十节

十

到了临沂的不久后。佐野贤一的确有针对性地做了不少工作：首先，他根据临沂至胶州一线的地形大体地划分出了山地和丘陵，在两者之间为了部队能充分发挥机动能力，不惜派出三分之二的部队大量抓工拉夫铺建公路！仅两个月的时间，已基本上完成了从临沂到莒县、经五莲、诸城到胶州的公路铺设以及通讯设施，并且又另开辟了从临沂到沂南及沂水的公路网。

其次，他又根据沂蒙山周边以及莒县、沂水、五莲等地的抗日武装活动的频繁地区与其他地区划分出了作战区、封锁区及治安区，在上述各不同性质的区域之间根据目前情况的不同程度修筑碉堡、据点以及关卡。

再次，又将治安区分为强化治安以及一般治安区，根据两种不同的治安程度进驻不同兵力的部队，对不同治安区的当地百姓进行不同的强制措施及安抚、拉拢和利用等手段的策略。

第四，加强对抗日组织的刺探情报工作、监视城镇民众百姓的种种动向，大力网罗一些当地的地痞流氓、街头混混等，成立了以日本人组织训练的侦缉队、谍报队以及城镇之间、乡村之间的情报网。

第五、根据**组织的抗日民间武装、八路军的正规部队和躲藏在沂蒙山腹地的号称“国民革命军xx师”的这几个不同类的抵抗武装所在的不同地区，划分出联队驻兵和防守程度不同的重点和非重点来进行战术准备，同时加大侦查寻觅的力度力争找到上述几支抵抗武装的活动场所以及规律，一旦时机成熟便调集重兵一举围而歼之。

第六、以快速机动的条件来大力加强城镇之间、城乡之间的进攻和防守力量，让公路上的每一个据点、哨卡都成为各单位作战、防守以及相互呼应支援的枢纽和支撑点，同时加强铁路沿线上的防守力量，以确保铁路运输的正常贯通。

第七、为弥补临沂城以及沿线各城镇兵力的不足和将来治安局面的稳定，恳请军部上报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和日本帝国有关方面，除了自上而下地沟通并迅速地把这一地区有关警备部队的调动权以及在战斗中的军事指挥权转交给他本人以外，还要加大该地区的宪兵部队以及特务机关的力量，通过上述机构进行利用华人组建有关部队为皇军服务的相关工作。

第八、进一步加强联队各部的纪律观念，尽量尊重当地民众的风俗习惯，约束部队不得抢掠、毁坏该地区的的名胜遗迹和文物以及百姓财产，以大日本皇军也是有教养的、文明之师的姿态影响当地的民众，从而达到以礼代兵甚至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同时这个要求也要责成所配合的驻扎在各处的警备部队遵守执行。

当佐野贤一费了好大的劲儿，用了两个月之久的时间做出了自认为是措施有力、得当并且日见成效的时候，他便暗暗决定要在近一段时间内通过进一步地掌握这股支那小部队的确切行踪以及活动规律后、将亲自带队以雷霆万钧之势头进行一次一劳永逸的清剿、一举全歼这股让日本本土的大本营都感到震惊的“支那悍匪” ！

但是，世界上有些事情常常呈现出某种莫名其妙的巧合。也就是在佐野贤一认为千头万绪的事宜总算有了一点条理、自己某个在暗地里酝酿了许久的计划将要形成条理清晰的方案之前，那个将要被彻底铲除消灭的目标出现了———只是，他们出现的方式是在一处僻静的山边用了很短的时间内全歼了联队的一个快速搜索小分队，而且还在仅仅15分钟的时间就用强大的炮火炸毁了一座有一个小队皇军固守的据点，致使70名帝国军人全部玉碎！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佐野贤一此次是真正地领会了这支中国小部队狠毒的进攻手段！

在南石门据点被围时，据该据点仅几公里的青驼镇有日军的另外两个小队驻守，该日军中队长接到南石门据点的求救电话后，没敢有片刻的耽搁，放下电话即刻集合了部队，先是他带30余人乘马先行、后面的一百多官兵跑步跟进以最快的速度驰援南石门据点！

但是，他们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已经看到了该据点炮楼上面高高悬挎着的日本膏药旗时，这座炮楼已经在不绝于耳的轰隆炸响声中冒起了一股子黑黑的浓烟！当日军中队长率领着马队的士兵跑到该炮楼的跟前用望远镜搜寻攻击部队的踪迹时，正好看见了山顶上好几名身穿蓝灰色军衣的支那士兵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的背影------

不久后听到了汇报的佐野贤一亲自乘火车到了现场。他先到了马头崖察看了12名快速搜索队士兵们阵亡处的现场，然后又到南石门察看了仍在突兀地耸立、但里面的主人已不复存在的黑灰色炮楼以及近70具摆放在外面的被炸死、打死和被烧死的焦躯尸骸------

望着一些被大火烧成一小段一小段如焦炭般、黑糊糊已辩不出形状的躯干，佐野贤一似乎看见了两个小时前他的士兵在熊熊的烈火中痛苦地辗转翻腾、欲逃无路的惨状、听见了这些活生生的人因大火烧得痛苦嘶吼哀号的声音！佐野贤一平素显得儒雅沉稳的面孔此刻不禁曲扭、面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着！他带着洁白尼龙手套的左手紧紧地握着指挥战刀的刀柄，右手摘下眼镜抹去了眼眶中泛出的泪水，暗自咬牙发誓：“我佐野贤一如果不亲率重兵消灭这股支那小部队，誓不为人！”

此刻夜已很深。条几上的茶水已经色泽清淡，水温渐凉。

佐野贤一此刻的心情也如同这茶一般，初时的心绪恶劣、思路烦乱、条理不清真如这茶的名字一样———云里雾中摸不到个头绪！但此刻的水色渐淡、毫无茶味的凉水却让佐野贤一的思路变得清晰了起来！

军部的侦察机前不久的数次低空侦查以及皇军组织的若干情报人员已经证实了该支那部队藏匿的确切地点，只是出兵进剿的时机尚未成熟———为使此次进剿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必须让环绕沂蒙山区的公路畅通无阻，各相应的据点、哨卡一切准备就绪。否则，进攻仓促，这伙支那兵一旦钻了因交通不顺、机动兵力不能及时合围进剿的空子而逃之夭夭，茫茫山林，他们很有可能从沂蒙山逃到别的什么山！如此，再重新调兵追剿，岂不又等于海底捞针？

本待用不了数日，自己精心布置的计划就能按部就班地进行，可是没料到这一股支那匪徒以其强悍的战斗力、灵活莫测的机动能力和避实击虚的战术原则居然抢先动手，袭击了他佐野联队的精锐之兵！

“他们意欲如何呢？”佐野贤一摊开一张临沂地区的大比例地图试图从中看出某种端倪。

看来这支支那小部队并非象一些情报所显示：在袭击了临沂城的宫崎旅团之后“元气大伤、正在进行长时期的恢复休整及装备的补充------”云云。因为他们能够主动地出击，主动地以强大的火力进攻并成功地以密集的炮火来摧毁一所有一个精锐小队兵力驻守的据点，并且，在战斗结束后并没有打扫战场、把一挺尚能使用的重机枪和据点内的其他武器取走。

“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向我的联队宣战**？为了破坏我刚刚建成的公路网？”佐野贤一怎么想怎么不相信：即使对方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也不会以不到二百人的力量来挑衅有近四千人之众的日军联队！如果该部队的指挥官真是这样的鲁莽及狂妄，这支小部队也绝对不可能在鲁南地区存在这么久并且能数次占据了上风与皇军部队有过几次规模不等的交手！

佐野贤一在脑海里又回忆着他看了无数次的有关近几个月来、在鲁东南一带的所有与这支小部队有关的情报以及日军内部随时通报的战况消息：两次截击军列车，一次袭击临沂城宫崎旅团司令部、解救出被拘押的支那刁民近80余人------

想着想着，他的大脑似乎越来越清晰了：这支支那部队第一次袭击皇军从本土运军火的列车，抢走了大量的武器装备，一定是为了补充自己，他们成功地做到了！第二次袭击装有从支那开往其青岛港口、并企图运往本土国内的某些物资的列车是为了截获（尽管军内上层严格封锁了消息，但宫崎桥本不明智的做法仍在中、下层军管理引起了骚动）被运走的支那文物，他们也成功地做到了！但从这件事来看，他们居然能够掌握有文物被运走、其文物装在那一节车厢上、该列车什么时间发车等等最核心的绝密情报！

看起来，这貌似一百多人的小部队背后还有着深厚的背景以及相应的情报来源，而且这情报的源头很可能涉及到帝国皇军的某些方面、最低程度也在宫崎旅团司令部以及临沂车站的内部！

袭击临沂城的旅团司令部，从一份详细的战况资料可以清楚地看出：驻临沂城河东区的旅团司令部、宪兵分队、骑兵中队、重炮阵地、北门据点、南门据点、城内大桥以及河西河岸等等重要位置均在同一时间遭到了强大火力的袭击，除重炮均被彻底炸毁外，其他若干部位基本上是受到了骚扰、牵制、阻击，尽管上述战术形式也以强大的火力和战斗力给予了守城的皇军部队于重创，但绝对不是象当时守城的旅团副指挥官坂本雅田所汇报的那样：支那军队采取了多路强大的进攻！

从现场记录不难分析推断出来一个在当时十分明显的现实情况：只有一处，就是拘押支那百姓的宪兵分队处遭到了主动的进攻和较其他部门更为猛烈的炮火的轰击！为了什么呢？不难看出：这支百多人的部队进攻上述地域以及日军部队仅仅是为了配合或掩护他们其中的有生力量不遗余力地进攻宪兵分队，其目的仅仅是为了救出这七、八十名支那百姓！

一支百十多人的小部队不惜长途奔袭百十多里，以自己的区区兵力敢于硬碰超过自己二、三十倍的皇军部队，其目的仅仅是为了解救一些百姓！且不说他们成功与否，仅就这个气魄、这胆识、这意志也绝非一般人（也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帝国军人）所能堪比的！更别说这一百多人竟能分兵八路，每一路都以少数人起到了多数人（最起码是目前的常备皇军部队）都难以起到的巨大作用，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同时开火、各处开花、把个有皇军重兵驻守的临沂城给搅得鸡飞狗叫、乱七八糟！最终是帝国的勇士们陈尸半城、而他们却带着被救出的百姓们居然骑着皇军的战马趁夜远遁！

上述两种现实暂且不论，仅仅就他们冒如此大的风险、花如此大的代价来救这些平平常常的百姓一事来看：一是被他们救出的支那百姓里面一定有非同寻常、致使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出的大人物，二就是他们在鲁东一带已经有了相当深厚的民众基础，也就是等于有了他们的根据地！

有了根据地，他们就可以在这一带站住脚跟，就可以在这一带得到后勤供给，就可以在这一带得到军事行动上的掩护、情报来源、甚至兵力来源！这将是最让人担心的、也最不好解决的难事！

一支能打仗的精锐部队，有一个胆大如虎、智慧卓越的指挥官，又有广大地区广大民众的支持和掩护，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人数的多少只是一种形式，如果时机一旦成熟，这个部队很有可能如同滚雪球一般在一夜之间滚动得硕大无比！

“绝不能让它滚大！一定要在它滚动之前彻底地消灭它！”此刻，额头上已见冷汗冒出的佐野贤一有些心悸地想到：“最好是在他们没有离开沂蒙山之前就消灭他们，否则一旦他们窜入鲁东与当地民众混为一体或逃到鲁南与另几支国民党的残余合为一体，再想打他们也就难上加难了！”

佐野贤一站起身张开双臂做了个扩身运动，又抬头看看自己用几个斗大汉字书写成的横幅“慎思谨行”，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又取出一张唱片换上。当《空山鸟语》的旋律回荡在他不大的书房四周后，佐野贤一又取出了一只湖笔在一张素白的宣纸上疾笔写出了以下的行体字迹———

“鲁南四支支那国民党溃兵

临沂东北部八路军游击大队以及若干民众抗日武装

临沂西北部沂蒙山支那小股部队”

佐野贤一看着这三行代表了三股抗日组织的字迹，沉思片刻，又提起笔于上述**组织相反的顺序写下了1、2、3三个数字符号。

《沂蒙山进剿拟行修正纲要》 。

十五分钟后，刚刚吃了几块糕点、又重新沏上一壶碧螺春绿茶的佐野贤一显得精神抖擞，于是，他用正楷在一叠白纸上写下了上述的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