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喋血山水间：第一章：第二节

二

当韩大海神色冷峻地问道孙雨露老先生是如何被日军杀害的话题后，王守义思忖了片刻道：“两位长官还是把孙志飞叫来详细地问清楚吧。”

“先等一下，”韩大海若有所思地问王守义：“王大哥，孙志飞找到你们后有没有提起请你们为他们报仇的意思？”

“没有。”王守义道：“几天前他找到了我，只是流着眼泪告诉了我孙雨露老先生被鬼子杀害了的噩耗，其实我们也在一天前通过了日照的关系得知了这个消息。孙志飞问我能不能联系上你们，他只说要参加你们的队伍杀鬼子。孙老弟是个文化人，实际我也很想留下他在我的大队里当个文书什么的，可我提起这个事情他一声不吭，只是一再强调要到你们这里。”

“李宝亮！”韩大海对洞外喊了一声后对着闻声进来的李宝亮道：“你去二排把孙志飞老弟领到连部，说吴连长和我请他有事。”

只是片刻，孙志飞同李宝亮到了连部。

“孙老弟”，待李宝亮退出了连部后，吴志伟上前握住了孙志飞的手道：“刚才听王老弟讲了孙老先生被鬼子抓走并杀害一事，还请你能详细地给我们讲讲。”

孙志飞见吴志伟如此一问，又看看王守义、韩大海和李守清、田亮等人，忍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并失声地痛哭了起来！众人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静静地看着孙志飞尽情地发泄着内心里的悲痛！

过了一会，孙志飞停止了哭泣抹了一把泪喝了一口韩大海递过的茶水讲述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原来孙雨露除半年前派自己的独子孙志飞慰问了吴志伟的部队后，在近期又为王守义的抗日武装筹募了不少的捐助。然而树大招风，在日军宪兵分队及其驻兵的**统治以及日伪特务密探猖狂活动的日照县内，日军宪兵分队终于在上个月内从被其抓住的几个“有抗日嫌疑分子”的嘴里通过严刑拷打逼问出了孙雨露赞助沂蒙山抗日武装和其他抗日部队的口供和证据，于是不由分说地在大白天将老人抓到了宪兵分队！在多次地威逼利诱和严刑拷打之后，孙雨露老先生宁死不屈，不仅没有泄露出有关抗日武装和日照地区其他爱国人士的情况，还痛斥日军在去年5月12日用飞机轰炸日照县、炸死平民637人、炸伤上千民众和平时烧杀抢掠的残暴罪行！最后老人怒斥日军官兵：我孙雨露乃堂堂中国的一介草民，只恨年老体衰，不能象当年戚继光率兵痛宰你们东洋倭寇一样亲手宰杀你们这些小日本鬼子，实乃我老朽的一大憾事！

在孙雨露老人毫不低头并不断痛骂的情况下，日照的日军宪兵分队终于恼羞成怒，居然不敢公开地在白天施暴，而是偷偷地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把孙雨露老人秘密地杀害在牢房里！

几天后正在济南出公差的孙志飞回到了日照之后，被报社的主编强留在自己的家中，到了半夜才找了几个帮手替孙志飞潜回家中把老人的尸体从后院挖墙穿洞背了出来运到郊区秘密安葬，然后又费劲了口舌地对孙志飞晓以利害并在天亮之前派人把他送到了王守义的部队里------

孙志飞叙述完后，吴志伟和韩大海相视一眼并相互地点点头，然后吴志伟道：“留下吧，孙老弟，你加入我们的部队我和韩老弟非常欢迎，你放心，孙老先生的仇我们一定会替你报的！”

“孙老先生不仅是日照、鲁东南，甚至也是整个中国爱国人士的英雄和楷模。”韩大海缓缓道：“他的离去我们都很难过和悲愤。志飞老弟，你放心好了，我和吴连长会替你、替日照的乡亲百姓向小鬼子讨回一个公道的！现在，你同我们一起去吃饭，然后洗漱一下、领取军装和背包，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国民革命军XX师吴志伟连的一名士兵了！”

下午，王守义、李守清、田亮带着两个排以及几十名百姓经过了短暂的休息和大概的参观，逐告别吴、韩二人准备下山。当吴志伟等人挽留王守义等在山上过春节时，王守义笑道：“你们在大雪封山的条件下还知道过春节，我大队也有500多官兵们等着过新年。你们想：中国人的新春佳节第五大队的正副主官都不在部队里，那还不等于一座房子塌了半个房盖？实际上，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也想看看你们的日子是不是还说得过去，否则，我和李队长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拽着你们所有的弟兄们下山与我们和附近的乡亲们过个热热闹闹的新年啊！

“明年吧，”韩大海笑笑道：“我这里先替吴大哥做主了。明年我们一定把所有的弟兄们带下山，和你们五大队以及附近的乡亲们还有王大伯好好在一起过个热热闹闹的新年！”

“那好，咱就怎么说定了！”王守义笑着和吴、韩等人握手道：“经过了数次的联手作战，除了我们得到了你们很大的帮助外，在一起过个年，再向你们学习、请教一些打鬼子的招数，是我们全大队所有人的心愿啊！———另外，你们什么时候把这个绝壁的山涧铺上了一条木桥？连军马都能在上面稳稳地走过，真是今非昔比啊！”

韩大海笑笑道：“我们这次回到了五莲山，除了人数照临走前没见少之外，还添了100多匹军马。人可以荡着绳索进洞，可军马蹦不过来，没办法，我们只好在刚刚回来的第二天就组织全连的弟兄们用了整整一天架起了这座木桥。平时我们可以稳稳当当地来回走过，但一有了情况，我们在两边都可以解开绳索让这座桥断开垂下去让山涧成为原来的样子，因此说这也是一座可收可放的桥。”

阴历三十的清晨，陆续下了三、四天的大雪终于停止了。

雪停后的视野清爽得让人感到心旷神怡、思绪辽阔。极目望去，头顶是湛蓝得几乎透明的青天，眼前和脚下是晃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洁白无暇的大地！

整个的连队都集中在洞外的坪地上呈解散状态，于是，这些均为生龙活虎的棒小伙子的官兵们个个捧起厚厚的积雪，有的放进嘴里品着冰凉清爽的感觉，有的大把大把地用雪擦着脸和脖子，更多的士兵们捏起了一个一个的雪团相互奔跑着打起了雪仗！仅仅几分钟，以单个对单个的士兵们感染了其他人，于是，小组对小组、班对班甚至士兵们私下商量着排对排的雪仗就分开了阵地在距离连部的岩洞外一百米处激烈地打了起来！

难得的好天气和难得的好心情，吴志伟、韩大海以及众多的军官们抽上了旱烟犹如战场观摩团般地对着一百米外的战场上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只见前面的战场上四个排一个射击队的士兵们在各班长们的带头下以抓阄的形式分出了两帮进行着攻守的战术游戏！尽管是士兵们玩心过剩引起的游戏，但此刻的战场上也是进攻有方、防守有度。只见攻的一方组成了无数个战斗小组，怀里揣着一个个拳头大的雪团子滚动爬行，不时地将雪团子投掷对方的身上和阵地处！守的一方也针锋相对、小组对小组快速地反冲锋更是拼命地投掷手中的“炸弹”！一时间只见半空中的雪团交替穿梭、劈头盖脸地打到人的身上溅出碎屑腾起的白烟和晶莹的微粒！几个班长、小队长们各自在所属部队的后面摔下了汗气蒸腾的棉帽子声嘶力竭地喊着、骂着布置着刚刚想出来的新招数------

“王志刚！”，这边，韩大海扔下了烟头突然喊道。

“到！”王志刚也是扔掉了烟头几步跑了过来敬了个礼等着命令———他心里有数，今天晚间连里搞晚会，他是文艺节目的组织者和负责人，是个搞艺术的！所以他认为此刻韩大海肯定会给他布置点和艺术与关的任务。

“二排长，”韩大海对王志刚笑道问：“下面弟兄们的雪仗你觉得打得如何？有兴趣去指挥一下吗？”

“我去指挥？”王志刚一愣觉得有些意外，忙嘿嘿一笑道：“像这样的大仗我哪能指挥得了啊？你看看是不是让一排长这些‘军事家’们指挥指挥？我在这里好好观摩学习学习就受益不浅了！嘿嘿！”

“你是个文化人，知识分子，得琢磨着高雅一点的事情是吧？”韩大海笑道：“我也知道你此刻的心思没放在这个雪仗上，这样吧，你和孙志飞商量一下，在岩洞的门口前堆两个雪人什么的。但我要告诉你：让你做的这个雪人可不是一个大雪堆再放一个圆球弄个土块当鼻子、眼睛什么的，那太小家子气了，任凭谁都会，你得弄出个新玩意。”

“新玩意？”王志刚又是一愣问道：“怎么个新法？”

韩大海上前一步小声地道：“你见过泥雕吗？比如说用粘泥做出的小人、庙里的佛像、或者岩石雕像之类的。”

“岩石雕像？哦，”王志刚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几分钟后，吴志伟命令戴云飞招呼士兵们上来，然后大声喊道：“弟兄们，不用集合列队了，听我说几句就行。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年三十！今天两顿饭，十点吃早饭，下午三点会餐，五点以后开春节晚会。一会还有一点小活，吃早饭时副连长给大家布置一下。解散！”

将近一天的忙活后，吴志伟连的春节会餐以及晚会终于在下午三时之前准备就绪。在刚刚换下的四名潜伏哨兵与全连官兵一起列队后，吴志伟讲了话：“弟兄们，这是我们自无名岛回来后大家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为了能让大家过好这个年，不仅连里面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昨天山下的八路军五大队还给我们送来了乡亲们给的很多粮食、生猪肉、活羊甚至还有粉条、海带、白菜、萝卜，还有旱烟和白酒！这顿会餐我们的主食是雪白的馒头、猪肉炖粉条，另有四样炒菜！饭菜尽管吃饱、吃够，但酒不能多喝，仍是每个班一缸子。四点半会餐结束，收拾一下岩洞，五点我们开晚会，有节目的弟兄们不管你是会唱歌还是会杂耍，都给弟兄们好好表演一下，连里面有奖励。晚八点以后自由活动，打扑克下象棋或者侃大山都行，半夜12点熄灯睡觉。下面请副连长讲几句话。”

“弟兄们”，韩大海向众官兵们敬了个礼后道：“尽管我们朝夕相处已经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但此刻能在我们自己的窝里安安稳稳地共同在一起过一个春节，我的心里是非常得激动！你们看———”韩大海指向岩洞门前的两座雪雕和洞门口用宽长的红纸写成的春联道：“这是二排长和孙志飞老弟用了几乎一天的时间做出的雪雕和对联。”

众官兵一个向后转看向那幅用斗大的楷书体写成的对联，上联是：“白雪皑皑，中华铁军鏖战鲁东南”；下联是：“军旗猎猎，神州壮士喋血山水间”。横批是：“还我河山” ！

两座雪雕在岩洞的两边一边一座，各有两米多高，左侧是一个身躯有些佝偻的老妪住着一根木棍倚着柴扉驻足远眺、一副盼子归程的殷殷之情生动逼真，右侧的则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军人横眉怒目左手持枪右手呈投弹状！一副威武雄壮以及凛然不可辱的神态让人触目起敬、颇具极强烈的震撼力量！

韩大海深切地凝视着这副对联和两侧的雪雕缓缓说道：“我且不说这幅出自王志刚和孙志飞手中对联的字与两座雪雕很有书法家和艺术家的韵味和功底，仅仅就对联的涵义以及两座雪雕所表示出的再明显不过的内容，我们哪一个人的内心不充满了对亲人的思念和对日本鬼子占我河山杀我人民的刻骨仇恨？我提议：向我们慈祥而伟大的母亲、向我们的英勇无畏奋勇杀敌的英雄———敬礼！”

韩大海的话音刚落，全连官兵“唰”地一声响亮而整齐地一起敬礼！良久、良久，他们一直也没放下手，看着触目惊心的雪雕和仿佛是用自己鲜血写成的“还我河山”的四个大字，他们的心潮如波涛般地起伏、涌动，寂静的山野中似乎可以隐隐地听到他们的内心里涌动着震天的杀声和浮现着在血与火的光影下他们前仆后继在战场上奋勇搏杀的惨烈场面------

足足过了五分钟，韩大海泪流满面地转过了身，他发现，除了他自己，对面的吴志伟、刘飞、戴云飞、王志刚以及所有的官兵们无一不是热泪滚滚、胸腔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