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二章：第十二节

十二

三分钟后，全连男女士兵们或站或坐围在吴、韩以及林雄等人的身旁，听林雄讲述了那段徐州会战的同时，张自忠的59军和庞炳勋的三军团在台儿庄的外围阻击日军长达45天的惨烈战斗经过------

“七、七事变”北平失守后，张自忠为了尽力减少日军在北平的大肆杀戮和抢劫，不顾国人的误解和指责，与日军委屈周旋，除了恢复市内秩序并力图避免日军对北平名胜古迹的抢掠和破坏，还趁机转移了59军在北平保卫战中受伤的一大批官兵及其家眷，然后又拒绝了日军让其归附的要求，辞去了北平市长的职务，在美国人的帮助下化装潜离北平逃至天津、在乘坐轮船经烟台到济南、再转至南京。不久，经宋哲元、冯玉祥、鹿钟麟、李宗仁等人反复陈述张自忠被迫暂任北平代市长与日本人委蛇周旋一事，蒋介石才重新启用张自忠为军政部副部长。

南京失守后，蒋介石应张自忠旧部集体联名上函的强烈要求，令其回旧部代理59军军长。

1938年1月末，徐州会战初起第三集团军第51军在于学忠的率领下固守淮河北岸、与南路日军隔河对峙。庞炳勋率所部第三军团计一万多人据守临沂阻挡日军东路坂垣第五师团。一月末二月初时，于学忠率51军在淮河北岸打了前来偷渡的日军一个伏击，消灭了一千多日军，然后日军华中派遣军第13师团荻州立兵、第9师团吉住良辅集中两个师团4万余人一起开到淮河南岸在飞机和野战重炮的轰炸下强攻北岸，尽管有上万人的登船强攻，但始终没有突破51军的防御阵地。但数天以后，由于日军的火力太猛，51军的防御阵地又过于长，终于在一天的夜晚在日军的强攻之下被突破防御阵地而形成地面上寡不敌众强力相撑的危机局面！

鉴于此种暂时白热化、而战线即刻将要崩溃的危机关头，第三战区司令、当时的徐州会战总指挥李宗仁责令张自忠率59军火速增援于学忠，于是，张自忠领命后率数万大兵星夜奔驰杀入敌阵不仅为于学忠的51军解了围，还协同附近的各军之力又把冲过来的日军赶回了淮河以南从而稳定了南路战局！

几乎是没顾得上喘一口气，东北路的临沂城告急：庞炳勋三军团的一万余人固守临沂正面临着独木难撑的险境！李宗仁又令张自忠率军火速救援并派战区参谋长徐祖诒前来督办。于是，整个59军的近三万将士又马不停蹄一昼夜强行军180里，正在庞炳勋的三军团固守临沂其战局危在旦夕之际准时地赶到了临沂城下！

原来当时日军除了沿津浦铁路南北两路进军徐州的同时，在山东的青岛另有第三支部队、即利用舰船攻占该地的日军坂垣征四郎第五师团。该师团的任务是由青岛经鲁南大道西进，经临沂近迫台儿庄、枣庄，接应津浦路的日军矶谷第十师团南下。于是坂垣把第五师团分为前军和后卫两部分，前锋所部是一支满员的第21旅团、辅以师团所属骑兵联队、炮兵联队总计一万五千余人合称为坂本支队，由21旅团旅团长坂本顺为支队长沿路杀来！一路上势如破竹、勇不可当，1月22日攻占高密、2月4日占诸城、2月20日攻克莒县威逼临沂。

此时的临沂城西距枣庄180里、西南距台儿庄也是180里。临沂被占、台儿庄阵地必将动摇，台儿庄不保，枣庄阵地也将顷刻间崩溃，一旦如此，整个徐州战场上几十万的中国军队就会被完全包了饺子！

林雄说到这里后抬头接过了吴志伟亲手卷好的旱烟并在刘刚的点燃下抽了几口说道：“我们在张将军的带领下奔驰援助庞炳勋的部队时，他们打得很艰苦！三军团的一万余人从2月20日苦守临沂城的外围已经21天，而他们所面对的却是一万五千之众的素有‘铁军’之称的坂垣师团的精锐部队带着20多辆坦克和几十门重炮接连不断的猛烈攻击------”于是他又详细地讲述了庞炳勋三军团艰苦鏖战的惨烈经过------

2月中旬，庞炳勋军团万余人兼程进发一天一夜到了临沂尚未来得及安营，就听到东、北两个方向均有炮声传来。经过侦查人员前去打探，得知距临沂90里地的莒县正有原来第五战区第一游击司令刘震东将军带数千人固守莒县于坂本支队交战数日、并已经基本上弹尽粮绝且兵员无几！

得知了情况后，庞炳勋沉思片刻下了命令道：“日军来势汹汹并炮火猛烈，按照以前的战斗经验，我军坚守任何阵地，多则十天、少则三、五天肯定要被鬼子突破！这次上面要我们坚守临沂城并没告诉是多少天，但是根据战局来看我们最少也要坚守十天半月以上！所以想久守临沂，必须要多设前进阵地达到一定的纵深！”于是，他命令所部朱家麟率115旅向莒县进发、李振清率补充团向北———临沂城的另一处屏障垛庄进发，自己率余部前出几十里据守城北、城东汤头、葛沟一线并依托沂河河岸上的七、八个村庄布阵挖战壕准备迎战拒敌。

115旅长朱家麟到了庞炳勋指定的位置后，仍听见莒县城内的枪炮声响，就派出了侦查员前去探知情况，不久后知道距县城内刘震东部仍有少数官兵把所有的百姓都撤了出去而坚守着四个城门等待援助。于是朱家麟把自己的两个团分成两路，一路一个团带两门山炮摸进城内趁夜与守军取得了联系并配合在城内设伏，自己则带一个团携带两门山炮在城外准备策应城内部队掩护其进攻或者撤退。

天刚亮时，日军坂本支队再攻莒县，经过了重炮的火力袭击后，三路日军官兵向三个城门强攻，待近千日兵接近了几个城门时，得到了火力加强的城内部队轻重机枪和所有的步枪齐射，手榴弹如同冰雹般地从空而落，待日军退出一定的距离后，城内和城外左侧的朱家麟另一个团共四门山炮又是一阵狂轰猛炸！

坚守了四天后，由于日军坂本支队的人多势众又重炮猛轰、飞机滥炸，原来守军刘震东部几乎全军覆灭，朱家麟部也阵亡500多人，因此，朱家麟同刘震东部的指挥官商量后不得不左右两路相互策应把所有城内的守军撤了下来。莒县虽然失守了，但却给固守临沂多争取了4天以上的时间！

第一路李振清所率领的补充团沿沂河北进救援固守垛庄的地方守备部队，却不料原来固守垛庄的地方游击队已经全部战死而垛庄已失。无奈，李振清派人摸清了垛庄的地形和驻兵情况之后，把部队散开准备重新夺回垛庄。该补充团与日军的一个大队战至第四天后，正在准备一举攻占垛庄的关键时刻，庞炳勋派快马送来了命令：莒县已经失守，坂本支队已进入沂河东岸，令补充团火速回撤收缩防线加强正面的主阵地防务。

第二天，日军坂本支队得到了源源不断的后援之后，在20架轰炸机和30门重炮并辅以联队和大队所属火炮的狂轰滥炸，只把个庞炳勋的守军阵地炸得烟尘滚滚、砖石纷飞，上百官兵被炸得或残肢乱飞、或尸体全无、或者埋入土中！随后日军的20多辆坦克排成一线炮轰并机关炮扫射掩护着数千步兵和骑兵猛攻守军阵地！

庞炳勋原为西北军所属，作战强悍勇猛，善近战和夜战。此刻面对日军如此猛烈的炮火和坦克以及步、骑兵的冲击，凡是活着的人只是伏在战壕中用自己特别装备的一整箱计30枚手榴弹应敌。待日军坦克、战车轰隆隆开近时便用四、五颗扎成一束来炸，遇到日军散兵到跟前时便用一颗来投。当时把个十几里宽的正面战场打得浓烟滚滚、尘雾弥漫，咫尺之间不见人影，然后机枪手怀抱捷克式轻机枪向敌军人群猛烈射击！

第一天的惨烈战斗庞炳勋的三军团一万余人硬是挡住了日军坂本支队一万多人在飞机、坦克和重炮配合掩护下的日军进攻部队！此一仗歼敌1800多人，而庞军团阵亡2000多人，其中将近一半是死在日军猛烈的炮火之下！

如此的恶战从这一天起就拉开了帷幕，一日数阵、接连数日。两支军队反复进退，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十几里宽的阵地前面到处横尸遍野，已经无法分清敌方和己方，只知道土黄色的尸体是日军官兵、蓝灰色的是自己的战友。坚持了21天后即3月11日，庞炳勋的部队缺少大炮，集束手榴弹靠士兵们用血肉之躯近距离接近日军又在日兵们特意的掩护之下难以靠近其坦克和战车，所以在这一天沂河岸边以及车各庄一带均被日军占领！故此，外围的防线全部失守，无奈，庞炳勋收拾残部撤至临沂城固守。紧随其后，日军坂本支队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围住临沂城架炮派兵全力猛攻，整个的临沂城墙仅仅半天全部被炸跨！至下午，庞炳勋令人统计战损数字报上来，发现自己一万余人的部队仅仅剩下了三千有余并且多数带伤，所能再战者仅有一千，要固守临沂城的三个方向已经实在是捉襟见肘了！看到自己这些伤残遍地的部下，庞炳勋流着眼泪长叹一声，令人组织起担架兵、卫生兵、通讯员、勤务兵和传令兵包括所有的轻伤员捡起阵亡者的枪支弹药一起上城参加守城战斗。

当这天的战斗庞炳勋纠集起所有能上阵的不到两千多人的队伍刚刚打退了日军的最后一次进攻，张自忠的援军星夜强行军180里地及时地赶到了！

“我们赶到的时候全军经过了在淮河边上给于司令的59军解围和对鬼子的反攻，三万二千人人到了临沂城还有三万整。第二天清晨，我们就接替了庞将军的三军团上城固守，但庞军团的官兵们见自己的部队打得如此惨烈、平均一个班的弟兄只剩下一、两个人，个个眼睛都红了！谁也哭喊着不愿意撤下去，庞将军没办法，只好让所有的伤员撤下医治，其余能活动的官兵们补充了弹药和我们一起接着参加了战斗！

刚开始我们军的180师在城内的三面城墙上坚守，我们38师在城外构筑阵地做呼应。每次鬼子来进攻时，他们先是用重炮、迫击炮轰炸，然后是足足有20架飞机轮番狠炸狠扫，我们在城上和城外的阵地上阻击鬼子时伤亡并不是很大，只是在鬼子的狂轰滥炸时损失甚巨！

我们8团的二营，营长姓赵和我很熟。他们一个营离我们仅仅几里地因为比较靠近墙边，所以被鬼子炸得也比较狠，全营500多人等鬼子停止了炮击开始冲锋时，能出来战斗的仅仅三百余人！鬼子约两个中队的兵力在四辆坦克的掩护下向他们冲锋，他们300多人要守住三里长的宽度，因为人数少，力量显得单薄了一些，所以两边的鬼子觉得有机可乘，也向他们的位置压迫。于是，赵营长他们的勤务兵、卫生员甚至马夫全部参加战斗顾不上鬼子飞机和大炮让他们的不断减员，死死地钉在战壕里顶住了鬼子们疯狂的进攻！不到下午三点，在城上的长官们在望远镜里发现他们这个方向好像没有了抵抗的迹象，便急忙命令炮兵阻击这个方向的的鬼子兵力并从城上抽出两个连的弟兄前来增援，却发现赵营长的二营500多人全部阵亡无一幸免！

这样的阻击战打了六、七天，弟兄们的伤亡太大，于是张军长和庞将军以及战区参谋长徐祖饴觉得以前的战术过于死板和笨拙，逐决定整顿力量把重兵埋伏在城外的深处，虚设原来的阵地，只是放了很少的兵力做做样子，力争在集中力量的努力战斗中打垮鬼子的作战意志！

于是，3月18日清晨天未亮之前，我们38师在临沂城的南侧，180师在城的北侧埋伏，等到了小鬼子坂本支队的飞机、山炮、野炮、攻城榴炮和迫击炮向城内以及虚设的阵地猛轰了一通后，他们的步兵、骑兵近万人又一边大声喊叫一边跑步冲锋，那阵势可真够吓人的！”林雄抽了几口烟又接着说道：“也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三发信号弹，我们59军的两个师从左右两侧两万余人分成数路向小鬼子们反冲了过去！

我们一边跑一边开枪，冲进鬼子冲锋的散兵线就把他们团团围住，一个排围住他们一个班，一个连围住他们的半个小队，总之是以优势兵力把鬼子的南北两路断成数截。当我们两个师围住了鬼子两路部队杀得正凶时，坂本这狗日的一见这两路日军危在旦夕、有被全歼的危险，又急忙调来东路攻城的部队过来增援。庞炳勋将军在城门看到这个情景，急忙也派下城内仅存的近千人大开四门从城中杀出！于是，这一仗从早晨杀到上午，双方数万人员混战在一起。打得最激烈时，弟兄们的枪炮都失去了作用，我们用刺刀、手枪，三军团千余名弟兄用他们的大刀，一时间，刺刀乱捅、大刀乱砍、手榴弹乱炸！

几个小时后，坂本支队的后援又涌上一批加入战团，因此，我们的一路退下一段到了战壕处坚持抵抗，张军长又把最后的预备队仅仅一千余人全部派上，这些弟兄们个个挺起了刺刀向鬼子冲去才算稳住了战局！一上午的混战中，弟兄们的枪打碎了，手榴弹用光了也不后退甚至也没有时间从战场上捡起别人的来用，而是瞄上一个鬼子就冲上去和他们搂抱在一起相互用拳头抡、用牙齿咬、用手指头抠、用脚踹！两万大军混战在一起，战线犬牙交错，只见到处人团翻滚、鲜血遍地！后来小鬼子的飞机五架一个编组、四架一个队形前来给小鬼子们助威，但见到下面如此的混乱便同他们阵地后面的重炮一样对此现状无可奈何！

四个小时后，小鬼子们终于挺不住了开始向后溃逃！他们丢下了三千多具尸体和众多的伤兵仓皇涉过只有膝盖深的沂河向东逃窜，我们的弟兄们在没有上峰的命令下也淌水追杀！但过了河追出了不到十里地的时候，小鬼子的后援又上来数千并占据了几个村子作为依托阵地来接应这三、四千人的鬼子败兵，他们用大炮和重机枪阻止我们，于是，我们59军和三军团的弟兄们也就停止了进攻但在河边上构筑了阵地。

这一仗我们打了几乎整整一个白天，全军三万余人和小鬼子近距离作战折损了六、七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