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三章：第十五节

十五

接下来的军官会议上，韩大海提出了自己根据沂水送来的情报以及针对日军“特别行动队”现实动态所做的分析和判断，并提出了自己准备袭击该部队的打算。最后他说道：“根据现在我们所掌握的情报，只是佐野的特战队连着三天在沂水城里窝着不动，其他的都一无所知，所以可值得参考的有利情况并不充分。我目前只想到了两种方案，现在提出来请弟兄们加以分析并根据某种实际情况讨论一下可否确实实施。

我的具体打算一是摸清沂水的日军兵营位置以及四周的地理形势情况，然后看看可否调集我们全连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在一定的有效范围内猛轰他一下！二是在第一种方案不能实施后，我们用一种骚扰袭击沂水、或者沂水周边的鬼子部队，看看能不能引出来躲在沂水城的鬼子特战队，我们也好在半路上打他一个伏击！”

韩大海说完后，下面排以上的军官们顿时活跃了起来！他们先是低头思忖着，然后相互交头接耳了一会，先是戴云飞站起说道：“韩长官所考虑的第一个方案比较好，可以集中我们全部的8门迫击炮、12具掷弹筒和几门平射炮一起轰击，这样在瞬间内就可以形成强大的杀伤力量而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但是，炮轰的前提必须要有几个条件：一是合适的距离，首先我们所用的迫击炮必须是在1000米以内才能击中目标，而掷弹筒又只能打300米以内的目标。二是合适的位置，这个位置既要相对的安全一些，又要保证轰炸目标的视线，否则其轰炸的方位和效果就要派出观测员来不断地校正，而这在到处都是鬼子的城内，他们的前出位置和安全就是个问题。三是一定的时间，因为这个时间必须要保证我们有架炮和差不多是饱和轰炸的机会，所以不能少于半个小时。我不清楚沂水城鬼子驻军兵营的具**置和分布情况，甚至整个沂水城内的实际情况也不解楚，所以上述三个问题放在平时可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我们要奔袭沂水城轰炸鬼子兵营，就不能不考虑这些问题了！”

韩大海看看这位以前一直以骁勇强悍而成为连队猛将之一的戴云飞近日以来除了显示出沉默寡言之外，此刻所显示出的思路严谨、客观周详并能从更深的角度来考虑战前和战时的某些可能以及不可能，于是在心里感到了几分赞许与欣慰，心想：“这个爱情的力量可真够伟大的，可以让一名虎将接近于谋臣，看起来自己的尽力成全他还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想到这里后，韩大海微笑着说道：“一排长，你说的这些是很实际、很客观的。打击这个鬼子特战队，摸准了他们的藏身之所，猛烈的炮轰当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予他们重创！但是炮轰的某些条件是必须具备的，而这些条件正象你所说的距离、时间和环境。尽管我们的部队有我们自己的一些非常规的特点，可以在缺乏这些条件的情况下硬生生地夺取一点条件，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绝不能拿所有弟兄们的安危去冒险！所以根据第一种方案、我还打算明天天亮沂水方面送来进一步详细的情报后，再派出几个弟兄化装亲往沂水城侦察一下鬼子驻地的具体情况，摸清其特战队的确切位置、其位置四周的鬼子分布情况和有关的环境条件、来以此确定我们展开火力的实施阵地，再根据鬼子特战队、驻军大队部以及其中队的兵力、火力布置情况来相应地确定和安排我们各部的阻击和打击任务。但万事不可强求，如果你一排长所提到的这三点——距离、时间和环境有任何一点因素不具备，我们就必须要放弃而考虑别的方案。还有，你所提到的三点只是明摆着的必须具备的先决条件，而另外的具体问题，还包括战前和战时某些不确定的战场因素，当然这些就需要当时的当机立断了！但是那个时候的当机立断，也必须要我们本身留有一定的预备力量才好应付。”

“韩长官，”戴云飞坐下后，王志刚举手站起了身说道：“一年前你带着弟兄们奔袭临沂城救老百姓，那时我们的人比现在还少几十个，装备条件也没有这样好，当时整个的临沂城有鬼子两千多人，我们的各班排、甚至单兵小组不也是在你的统一指挥下各自为战打胜了那场以少胜多的战斗吗？这个沂水城鬼子的一个大队部，加上一个中队和鬼子的特战队，满打满算也不过500多人，咱们就不能再来一个‘临沂大捷’第二？我觉得：那次打临沂城我们是在完全不熟悉该城的地形并且我们和鬼子的兵力无法成比例的情况下也打胜了那一仗，而这次，我们明天再经过详细的侦查和了解，掌握了充分的敌情后又在敌我比例不是那么大的前提下，是不是这次的把握还要更大一些？”

韩大海看着王志刚———这个生性聪明、善动脑子并有些书卷子气的二排长笑笑道：“二排长，我们这次准备袭击沂水城和上次奔袭临沂城有几个性质上的不同之处：一是我们上次全连打临沂救百姓奔袭百里，全连上下抱着一个置于死地而后生、不救出百姓绝不回来的念头，那是在完全没有后路的情况下逼着我们撑到了最后！而这次我们是主动地攻击敌人，这就客观地在所有人的内心里产生出一种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可以走人的想法，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你要知道：尽管我们的战斗力要比一年前更强，弟兄们的战斗意志也能没有丝毫的减弱，但是两种的心理作用所产生出的战场结果会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一点不要说是每一个弟兄，就是指挥战斗的长官们也无法不受这种心理因素的影响———因为一种是鱼死网破的意志，一种是见好就收的常理，所以这一仗与一年前的那一仗无法相比！

第二，一年前我们同宫崎桥本的旅团打仗，鬼子的人是不少，是我们的几十倍！但我们这次不仅仅要与古井荣一的几乎一个完整的大队相抗，更重要的还是鬼子的佐野特战队。这除了鬼子的兵力仍多出我们几倍以外，更因为有了鬼子特战队作为我们的主要对手，其对方的力量就绝不仅仅是数量的问题、而是有了质量变化的本质问题了！这才是我们慎之又慎的关键！你只是在全连与这个佐野贤一的‘特别行动队’接触后有了一个感性认识，但我带着一排和射击队同他们实实在在地打了一仗，有着更深刻的理性认识。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偷袭沂水城，如果不采取在瞬间内用炮火轰击他们的方式，我们以偷袭的形式在这支特战队面前，除了可以在短瞬间让他们遭受到一些损失外，只要过了很短的时间，我们的偷袭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算不上是‘偷袭’！因为这个同样以偷袭为主要战术手段的鬼子部队可以迅速地集结、甚至可以各自为战来应付突发事情并且能主动出击！依靠他们灵活的战术、特战队员的个人作战能力、短距离的火力强大、经过良好训练的整个和单兵近战从而发挥出不容忽视的战斗力等等。

仅此敌人，在一个县城内部，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我们与他们在地形复杂的环境中近距离地交手也未必能获全胜，更何况我们的四周还有一个鬼子大队的强敌环伺！要知道：古井荣一的联队同样是鬼子的甲种部队，其战斗力绝非是鬼**崎桥本的旅团所能相比的！”

韩大海说到这里后，众军官包括吴志伟也都沉思不语———绝对地正视自己的实际力量，绝对地正视自己所面对的敌人，绝对地以一种既不惧怕敌人而又慎重地去考虑每一场战斗的具体细节，一年多的时间里，韩大海正是靠这种尽心竭虑的谋划使得这支始终也没超过二百人的小部队以弱胜强、屡战屡胜而在鲁东南打出了自己的威风和巨大的战果！在得到了一场又一场胜利之后也面临着一次又一次更加严峻的战火考验！

“韩长官，”过了一会，李小山举手问道：“你能不能详细地讲讲你所制定的第二套方案？也就是说万一我们在不得不放弃第一套方案之后、要准备执行的另一个在半路上设伏打击佐野特战队的具体方案？”

“这就要借助于八路友军的力量了。”韩大海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们身边的八路友军因为他们的一个排被佐野的一个小队在不到十分钟内全歼，所以一直在寻找与我们的合作打击一下他们的机会。除此，我估计他们也会派人侦察鬼子特战队的行踪。但是，愿望归愿望，实力归实力。佐野的特战队一是不会轻易地能让我们的友军掌握住其行踪和规律的，二是也不会轻易地与友军他们交手。毫不奇怪，带有特别使命的鬼子特战队也不想在与八路军屡次交手的情况下有所损伤。

我仔细地考虑过，如果不到了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借助友军的力量，只是目前我们想制造一个半路伏击鬼子特战队的机会，具体点就是一个围点打援的战术，没有八路军的力量是不行的！详细的方案是让八路军的一个大队在龙家圈袭击一下鬼子沂水大队在此驻兵的一个中队，尽量打出一个气势而逼迫沂水城内的鬼子另一个中队出来支援。而沂水的鬼子一旦出来，友军的另一个大队在沂水和龙家圈之间设伏袭击该鬼子的增援部队，也要打出一个气势逼迫佐野的特战队出援，而我们就在沂水的城边至沂水出援鬼子中队之间的狭小距离内伏击特战队！在这个过程中，驻守院东头的另一个鬼子中队肯定会前来增援，但无论他们是增援龙家圈还是沂水，由友军的第三个大队负责阻击为我们争取半个小时的作战时间。在这半个小时之内，一旦佐野的特战队进入了我们的伏击圈———哪怕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我们所有的弟兄用步枪、轻机枪和火炮、掷弹筒在距敌二百米以内的距离内猛烈开火尽量给予他们最大的杀伤！”

韩大海说到这里环视着在座的众军官们又说道：“我估计鬼子特战队在遭到骤然打击后会根据当时的情况作出两种战场反应：一是他们在猝不及防的被袭之后损失很大，剩下的队员们很可能会相互掩护撤回沂水，二是他们也是相互掩护做战术运动企图靠近我们来进行近距离作战！

如果出现了第一种情况，我们的轻重武器要火力延伸争取尽量地再给予他们杀伤，直到射程够不上为止，但不要刻意追击而增加我们的伤亡。如果出现了第二种情况，我们就有全歼他们的希望了！他们靠近的过程中会有更多的鬼子倒在我们准确的射击之下，而一旦达到了他们冲锋枪的射程内，我们也有50多支冲锋枪可以配合全连的九挺轻机枪而施展火力，再加上我们在有关的位置上布置一些杀伤地雷，即使不彻底地消灭他们，也会给与他们重创的！只是，如果佐野贤一在场，出现第二种可能得机会不大。

这第二个战斗方案是在第一个方案不可能的情况下才能实施的。所以明天派几个当地的弟兄到沂水城内侦察一下是第一步，如果了解到炮轰的战术条件具备，我们后天半夜打响战斗。如果相应的条件不具备，我们马上放出信鸽与友军的二支队联系，恳请他们出兵帮忙并协商有关统一行动的具体步骤。根据友军各大队参战部队距离战场上的路途和行动时间，我决定大后天天亮之前打响战斗！”

第二天天亮后不久，沂水方向飞来了信鸽带来了一份比较详细的情报，告知沂水城在日军大队部的日军“特别行动队”仍保持着深居简出的状态，其指挥官仅是几个佩戴少佐肩章的军官，除此没有其他人！

看到这个情报，韩大海在心里感觉到希望很大的前提下，派出了当地入伍的三名士兵在刘刚的带领下化装潜入进沂水城进行了详细的敌情侦查。刘刚四人先是乘马到了沂水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子找到了林二祥的表哥，然后由他的表哥掩护他们进了城用了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弄清了有关情报。

半夜时分，来回奔波七、八十里的刘刚带着三人回到了驻地向吴志伟、韩大海汇报，他凭借着记忆画出了沂水城日军大队部四周的地形和城外与城内实际距离等方面的草图说道：“沂水城的鬼子大队部在城内比较独立，除了几排营房外，还有一个出操用的大操场，相距不远就是留在城内的一个鬼子中队。我们只是在远处偷偷地观察了一阵子，看见有将近二百名鬼子在操场上进行徒手训练，基本上是捕俘、格斗和匕首攻敌等训练，从这些训练的项目内容来看，那一定是鬼子‘特别行动队’的队员。沂水城的县城不大，但城墙很结实，四个城角各有一座碉堡，各相距一至两千米。只是近日来鬼子不让老百姓在城的四周种庄稼，所以城边有一千米的范围内没有任何隐蔽之处。”

“城的四周一千米之内没有隐蔽之处，坚固的城墙又有四座碉堡守卫。”吴志伟道：“看来我们近距离接敌选择合适的阵地、或者混到城内进行炮轰鬼子的特战队，真是没有合适的条件了！”

“我认为是这样的，”刘刚用手指着草图上日军大队部的位置补充说道：“鬼子大队部离城外最直接的距离也在一千五百米之外，我们的迫击炮无法打到这么远，并且城的四周并没有居高临下俯视全城的地形条件，其他的武器也无法展开、就是展开了也不会有什么杀伤效果！”

仔细地查看着刘刚所画的草图，韩大海静静地沉思了一会然后道：“根据你们的侦察，看起来沂水城的情况并没给我们的的炮轰准备留有可以利用的条件。既然如此，只能放弃这个计划了。”说完他看着吴志伟说道：“但佐野贤一不在鬼子特战队里的机会不能放过，更主要的是知道了他们的藏身地点并且在他们没有主动进攻我们之前，这个时机不能放过！采用第二套方案吧。”

“好，我同意！”吴志伟说完后韩大海喊进来孙志飞下令道：“你去找王大水，让他明天天一亮就放出飞往刘官庄的信鸽，通信内容你现在就记下来：‘请求贵军协助我部引诱日军特别行动队并加以歼灭。具体方案需进一步协商。’署上吴长官和我的名字。”

第二天早晨，八路军第二支队驻刘官庄的支队部接到了吴志伟部送来的请求通信。

接到了信函后，支队长刘勇、政委刘兴、参谋长柳秀荣开会议论了起来：“我们这个友军是轻易不求我们的，但这次例外了！看起来他们是相当地重视这支鬼子的‘特别行动队’啊！”刘勇说道。

“主动地进攻鬼子，历来都是这个小部队的作风。”刘兴笑笑道：“除了沂蒙山大转移，其余的几场大仗都是他们以突然的动作和其具备特点的强大战斗力而采取的主动攻击，这次他们也不例外。只是他们为了对付一个鬼子的‘特别行动队’来求助于我们，除了是第一次以外，还显示出了友军的高度重视对手并有一种势在必得的魄力！”

“不重视不行啊！”一直在查看地图的柳秀荣缓缓地开了口道：“前几天沂水的消息在我们得知后，我们只是在思想上对此有了认识并提高了戒备而已，但对友军可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们比我们更清楚鬼子这个‘特别行动队’的出现是针对着他们而来的！并且，在他们给我们的几次情况通报中也提到了佐野贤一这个原鬼子联队长亲自带队前来，就不能不给他们在内心里形成一种很大的压力！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要是友军的韩大海，也一定会想尽办法主动地去进攻他们，这要比让对手躲在暗处时刻地算计自己要高明得多！只是他又谋划着怎么打呢？以前在五莲山一带，有些小里小去的事情自有我们的五大队在附近帮帮忙并且屡次从中得到很大的好处，可这次他们居然直接求到了我们支队部的头上，这就明显说明这个韩大海的动作很大而必须借助我们整个支队的力量了！”

“你是说他们想借助我们整个支队的力量去进攻这个鬼子的特战队？”刘兴问道。

“那倒不会，”柳秀荣尚未回答，刘勇吐出一口浓烟说道：“我们的友军别看人少，但其战术风格倒与鬼子的‘特别行动队’相似，也只有他们才能有效地攻击这伙鬼子并彻底地加以消灭！他们借助我们整个支队的力量，看起来是希望我们给他们创造出一个条件———不受鬼子常规部队夹攻的有利条件！”

“支队长说的正确。”柳秀荣道：“佐野的‘特别行动队’猫在沂水，而沂水城的城内就有鬼子的一个大队部和一个中队，我们的友军绝不会以自己的区区百多人去多方面作战！我分析------”柳秀荣边说边对着地图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一定会让我们出兵引出鬼子的常规部队，他们再动手在什么地方袭击特战队，只是我弄不准他们是在什么地方？难道会是冲进沂水城里吗？真要是近距离地与鬼子特战队展开巷战，那他们就一定会在熟知这个对手的战术特点之后而拿出更狠的战斗力来，只不过这样下来，即使友军们取得了彻底的胜利，其损失也绝不会太小了！”

“从友军一开始对我们整个支队的帮助，在整个鲁东南抗日救国的战场上所做出的巨大贡献，更从我们都是抗日的中国军人这一点上来讲，我们不能不答应友军们的求助！”刘勇郑重地对俩人说道：“至于他们所制定战术方案的优劣取舍，既然涉及到了我军的实际情况，我们再仔细地与他们协商吧？你俩认为如何？”

“我同意。”刘兴道。

“我也同意。”柳秀荣说完又笑笑道：“我有个提议：我们何不借此机会前往一下孟良崮他们的驻地、亲自见识一下我们多次相互协助但始终未得一见的友军？支队长和政委难道对这样的友军部队和其卓绝的指挥官没有好奇心吗？”

“怎么没有？”刘勇也笑道：“反正也不远，好在我们三人这一走，也有副支队长主持支队部的工作，最晚明天我们就可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