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出茅庐

章雨的沉默，让莱特深感意外，对于章雨的遭遇，他们多少还是有点同情。本以为，章雨会毫不思索地立即答应，但是现在看来，他对东方人的性格，并不是完全了解。中国人常讲三思而后行，考虑事情强调面面俱到。所以，按西方人的直接性思维，不转一点弯的想法，往往就容易把复杂的事情想得太简单。故做事按计划执行，常常显得有点死板。

章雨除了心理上的因素，其实考虑得更多的是，他并没有对政治不敏感，或者说面临突发事件的处理能力。如果这么贸然地答应这莱特，事情没有办好不说，反而影响整个全局。头疼啊！本以为做一个学者，可以远离政治，过自己的悠闲的生活，不过现在看来，任何事情都是与政治相关的。可以说，不懂政治，就是幼稚病。谁来给他补这一课呢？

严凤堂是个有很强民族自尊心的人，对国民政府这么委屈求全，甚至为了援助，不惜拿许多人付出牺牲，换来的情报去交换。他有些反感，反感归反感。但既然入了军统的门，理解也要执行，不理解更要执行。

还是严凤堂经验老到，看出章雨有些话，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方便当着莱特说。

“今天就到这里吧？让章雨先考虑一下。”

“对！这个事情，按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叫什么？对了，谋定而后动。”莱特总算没有白学中文，对严凤堂的提议立即赞同。

严凤堂和莱特退出了门外，把章雨独自留在了房间。

一切安静后，章雨心里什么都不去想了，可能的结果，就摆在那里的。他不是怕死，经历过这么多事，他把生死看开了，一个人常常做一个决定，是非常地艰难的，不一定是在思考其中的利害关系，而是思考自己能否有那个能力。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房间就暗了下来，夜幕开始降临。

晚上9点，严凤堂出现在了章雨的门外，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章雨因为舟车劳顿，早已经沉入梦乡。房间很黑，严凤堂**找到电灯的拉绳，拉了一下，电灯亮了。就在电灯亮起的瞬间，他感觉耳后一阵风袭来，他暗叫不好，还没有做出必要的防备动作，就被人一掌击在脖子上，这让他感觉一阵晕眩。但自幼练武的严凤堂，也不是省油的灯，右肘倒拐击向袭击者的腰部，袭击者一阵闷哼，试图再给他一掌，给严凤堂牢牢地抓住了手掌，一反手，就被反剪在背后。

严凤堂这才看到，原来是章雨，立即松开了他。

一屁股坐在章雨的床沿，摸了摸被击痛的脖子，大口喘了口气，“章雨，你出息了，连我都敢打！”

其实章雨是一种下意识地举动，根本就没想到会是严凤堂深夜来访。他这个条件反射，是在死囚营给其他死囚逼出来的一种条件反射。刚到死囚营，因为他的特立独行，让一些同室的死囚看不顺眼，就趁他熟睡的时候，将他暴打一顿。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习惯，睡觉都不敢睡太深。至于对严凤堂的袭击，自然就是这个后天形成的本能作祟吧。

见误伤严凤堂，章雨满脸的歉意，说真的，他确实是无心的，只是自我保护，一种下意识地举动。

严凤堂并不放在心上，对这样的遭遇，他反而高兴，至少他不用担心章雨的自保能力。因为能够近他身，一次袭击成功的---虽然没有把他放翻，章雨还是第一个。这对于一个不是从小练武的人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心里虽然称赞，但嘴上就不会这么说。

“连我都不能对付，你怎么在遇到突发事件时，保护自己？”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严凤堂大有兴师问罪的味道。

章雨暗叫惭愧，看来，自己的训练并不怎样。

严凤堂在观察章雨，他如愿地看到了章雨羞愧的表情，叹道，孺子可教。当然他没有忘记今天夜里来的目的，那才是正题。

“章雨，今天下午莱特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考虑过了，觉得我还是不行，这样的任务，不是我畏难，而是我真的没有准备好？”章雨非常老实地回答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是，如果是国家要求你去做呢？而且不带任何条件地，要求你去做呢？”严凤堂有些不满，没见过这样的，都到这份上，还推三阻四的。

“我会毫不犹豫地把我的命交给国家，但是我的顾虑是...”

章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给严凤堂很不礼貌地打断，“有什么顾虑？别告诉我，还是因为你怕死吧？”

章雨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他本以为自己洗刷了贪生怕死的恶名，没有想到还是被人习惯性地那么认为。

“严长官，我不是顾虑什么生死，而是我顾虑我没有政治的敏感性，对情报的分析，假如我把不重要的情报，当重要情报，把重要的情报，当不重要的情报。要换在和平时期，顶多一个失误，如果是战争时期，这么一个失误，那是要付出成千上万人生命的代价的。

再一个，我没有一点经验。一来就要我挑大任，这会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任务当儿戏？”章雨着急地辩解。

严凤堂，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这层。是呀，这章雨本来就对政治，可以说是个白痴，否则之前就不会捅那么大的娄子了。怎么办?事情到了这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想到了一个补救方案，他打算用这个方案，来最后一次测试下章雨的能力。

按计划，距离他把章雨送到江南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了。但严凤堂还是决定这么去做一下，他不会轻易退缩的，性格使然，要做一个事情，就要把它做好。

于是，他给了章雨一个奇怪的任务，以致章雨在听完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多了，这世界的事情，你该糊涂的时候，你就要糊涂。有时候想太明白，你反而痛苦。

严凤堂交给章雨的任务是，找一本密电本的原出处，当然不是破译，而是要去窃取，当然那是最坏的结果，最好的结果是偷拍下来。

至于寻找这个出处，唯一的线索就是朴丽华的审讯卷宗。

章雨被严凤堂带到了档案室，章雨这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军统的一个秘密分部，具**置在重庆白市驿机场附近。

原来自己回到了重庆！难怪感觉空气中湿度那么大呢！

朴丽华的交待中，说重庆每次空袭，都很奇怪，只有一个地方不会挨炸，日本人的飞机总是很有默契地避开这个位置。而且，她之所以知道，还是深田一次说漏了嘴，她给无意中听到的。所以每次空袭警报来了，她就会到那个地方去躲轰炸。更巧的是，她的一个姐妹家就在那里，那个姐妹的丈夫恰好是防空司令部的副司令。

这当然引起了军统的注意，结果发现每次空袭来的前几天，那里都会发出频段很奇怪的电波，截获后，根本就无法破译。电报发出后，一些重要的军事目标就会被奇准地炸毁。

针对这个情况，军统出动了电讯侦察车。奇怪的是，每到接近目标，神秘电波就彻底地消失了。方位并不固定，有人在利用移动的方式发报。曾经试过利用瞬间停电，然后恢复供电的方式，来锁定电波的来源。但对方更狡猾，停电之后，就是不开机。等再次发现电波，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

反常之处，必然有重大线索，按道理说，这样的跟踪，总会逮住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吧？不过自朴丽华交待后，整整一年里，都没有任何重大的突破。这让直接主管这个案子的电讯处长懊恼不已，在戴笠那里，没有少吃耳刮，不能破案，自然就不能结案。轰炸照样按时到来，搞得电讯处是疲于奔命。

事情总是有转机的，最近美国支援了一些新式的电讯侦察设备，飘浮不定的电波终于被锁定，就在那个防空司令部副司令家周围。既然锁定了目标，就该下手了吧？不过把那家伙的卷宗调来一看，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为什么惹不起，看卷宗里面的履历就知道了。保定军校毕业，指挥过两次东征，参加过北伐，打过中原大战。追剿红军时，丢了一只左臂，照样指挥作战，表现出色，被老蒋授予中将军衔，还带**军。不是宠信的人，别想带**军！请示戴笠，戴笠都不愿去骚扰这个人，此人不但官运亨通，脾气还大，曾和人发生争执，直接带部队包围那家，愣是光天化日之下，灭了人满门。这样的混世魔王，你有几条命去和人家较劲？

不过，也不排除是日本人的一个圈套。加上朴丽华的交待中，有些语焉不详。这个事情，就给拖了下来，这也是朴丽华一直没被处决的原因。

对朴丽华，章雨的感情是复杂，他既恨这个女人，又可怜这个女人。恨的是，这个女人几乎陷他入死地。可怜的是，战争从来是男人的事情，一个乱世的弱质女流，掺和进战争，根本就是个可怜的工具。

要破这起神秘电波案，还非要朴丽华说实话。在经过严凤堂的许可后，章雨拿到了提审朴丽华的通行证。

在审讯室等了很久，章雨感觉鼻子很不舒服，这里阴森森的湿气，夹带一股霉臭味，让人恶心得想呕吐。一年前，他也曾在牢房里被审讯过，不过那时是病房，比这个真正的审讯室，要好过多了。

朴丽华被带了上来，左腿彻底跛了，昔日漂亮的脸蛋，如今也被一条条深深的刀痕所布满，伤口虽然已经长好，但放在一个漂亮的女人身上，你怎么都会觉得惋惜。身上带着浓浓的酸腐味道，这是长期没有洗澡的缘故，一个有毒瘾的人，是不会再去关注自己的整洁的，除了毒瘾，她什么都不会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