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室之谋

报告如期地交到了戴笠的手里，戴笠很认真地看了全部报告内容后，把报告扔在了桌上，不发一言。

本以为戴笠会大笔一挥，直接批准这个计划，但严凤堂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样，这让他非常不安。

沉默了很久，戴笠发话了，“凤堂，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面有个叫章雨的吧？这个人，过去的记录并不怎么好啊！你打算用他？出了事情，你有几个脑袋给我摘？”

原来如此，严凤堂，并不慌张，“局座，您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说话之前，先把戴笠捧一下，为的就是下面的铺垫。

“这个章雨，其实是局座亲自保下来的，如果他知道是谁保下了他，他还不感恩戴德？再说了，这个人与日本人的血海深仇，并不比其它人轻，这才是我愿意担保使用他的原因。”

说到这里，严凤堂就把他所调查的章雨的身世，对戴笠毫无隐瞒地做了汇报。虽然戴笠曾经听章雨哭诉过他的身世。但是对章雨的事情，他确实比较反感，戴笠也好色，但从来不误大事。至于当初决定保下章雨，固然有严凤堂求情的因素在里面，也有他确实欣赏章雨的聪明。

欣赏是一回事，但这个章雨能够担当起大任吗？特别是如严凤堂报告中所安排的那样的大任，谁都不是神仙，对这个事情，确实打不了包票。

事情办成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不成，则章雨只是枚弃子，丢弃毫不在意。问题是，还没打就招供，如此贪生怕死之辈，让他去做这舍身取义的事情，这不是拿军统的名声在开玩笑吗？

虽然这些年叛变当汉奸的不少，但是绝大多地下人员都是好样，前几天被俘的几个同志，不就是慷慨就义吗？

戴笠的犹豫不决，让严凤堂本来信心满满的心，凉了半截。他有些着急，但是又不敢说什么。

戴笠站起身，走到窗前，从紧闭的窗帘缝向外望去，冬天的重庆雾罩很大，远处的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影在走动，天气不好，日本人的飞机自然就不会来骚扰，也不会有什么刺耳的空袭警报。不过稍微一侧转身，他看到两个伤兵正相互地扶持着走路，一个眼睛被蒙上了纱布，一个只剩一条腿。

这让他有所触动，下了最后的决定，也不转过身，“凤堂，按你说的去办吧！”

严凤堂不知道是什么让戴笠下了决心，不过既然有了戴笠的许可，那还等什么呢？

带着戴笠的手谕，严凤堂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息烽死囚营。章雨正在杨宝光的办公室帮杨宝光代笔。自上一封信给了那个女学生后，女学生对杨宝光孔武有力的印象大为改观，看他的眼神自然就不同了。这乐得杨宝光，感觉自己掉进了蜜罐里。对人说话，也客气了几分，特别是对章雨更是青睐有加，于是，特意安排人给章雨开小灶。这还不算，还每天一包骆驼烟供着，早晨和晚上的晨练自然可以不去了。不过，一个人被强迫养成了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虽然可以不去晨练，不过他章雨还是主动加紧锻炼。

自死囚**事件发生后，章雨第一次有了目标，他要报家仇，报国恨。人就是这样，没有目标的时候，他活得颓废，有了真正的目标后，他就积极起来了。

格斗训练中，第一次，其它死囚发现，这个文文弱弱的白脸小书生变了，眼睛开始有了凶光，下手开始有了杀气。这样的转变，让所有的人敬畏。一个人有了杀气，他就会狠，而狠的结果，往往就是出手就致人于死地。没有人愿意给他当配手，因为给他的狠彻底吓坏了。有时候，章雨甚至会发出狼一样的嚎叫，让所有曾经刀口舔血过生活的死囚，感觉不寒而栗。

见到章雨时，严凤堂感觉这个人明显变了，面无表情，一副大彻大悟，有的只是淡然。从这人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让人感觉多了些什么东西。能够让人在三伏天里战栗的感觉。对了，这恐怕就是常常所说的杀气吧。杨宝光粗人一个，自然不会体会到这些变化，再说了女学生的事情，彻底分散了他所有的精力。

严凤堂的到来，让杨宝光感觉到了一个巴结的机会。他是知道这号人物的。但是，名气大的人物，脾气也大。敬烟不抽，上茶不喝。正在尴尬时，章雨收敛了身上的暴戾之气，换上一副笑容，为杨宝光圆场。

这个变化虽然很小，但没有逃过严凤堂那鹰一样的小眼睛。变脸如此之快，这人是出息了，看来自己的眼光还真不错，对未来任务的完成，他多了几分信心。

出示了戴笠的手谕，和杨宝光办好交接，严凤堂也不客套吃什么洗尘宴，带着章雨连夜就要走。上车前，严凤堂为了保险起见，给章雨上了两副手铐，并用一条黑布将章雨的眼睛蒙上，才让章雨坐进专车。

与其他死囚离开这里的待遇唯一不同的是，章雨没有戴脚镣，算是一种优待吧？章雨坐上车，并不慌张，他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死囚训练营了。

章雨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被送上了一架飞机。临上飞机前，他被注射了一针镇静剂。飞机刚发动，他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醒来，他看到了严凤堂，莱特两人正在等待他的醒来。

不过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这让章雨多少有些不习惯。

他坐起身，手铐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

“章，我的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莱特依旧是一口美国东部腔英语。与章雨热情地握了握手。

轮到严凤堂时，章雨对他只有感激，还是中国人含蓄，点头示意一下，就算打过了招呼。

寒暄之后，就开始了正题。

莱特先开口了，“德国人已经开始横扫欧洲了，对亚洲，他们不感兴趣，但是日本人到现在野心都很大，要吞并整个中国，无奈实力不够，所以现在中国战场进入了相持阶段，不过这种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近期的情况表明，日本人可能会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上次南桂会战，就说明他们要打开南北交通线，最终目标很可能是在中国南海以南的地区，再向南就是美国控制的菲律宾。所以，我们希望未雨酬缪，能够提前获得准确的情报，做好足够的应急准备。”

章雨却一脸困惑，日本人在中国战场，都拔不出脚来了，怎么还会那么穷兵黜武。就算日本人再猖狂，也不会去找你美国的麻烦吧？这不是找不自在吗？因为日本通的资料中说到，日本人战中制造武器用的钢铁，大都是从美国进口的，对于一个卵子都捏在美国手里的国家，巴结都还不及，怎么会翻脸呢？

也难怪章雨会有这样的困惑，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英、美、法、德、日，这些国家，一向在中国横行霸道，只有他们欺负中国人的份。什么时候，世道变了，会轮到了美国人开始怕日本人了。不只是章雨，只怕那个年代，任何一个普通中国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国家积弱已久，受人欺负的历史，几乎是中华民族压在心口上的痛。

章雨的困惑自然逃不过莱特的眼睛，莱特非常及时地解答了章雨的困惑。

“章，你可能不知道，法西斯德国，在欧洲，已经攻占了波兰、荷兰、比利时、卢森堡、法国、丹麦和挪威，这些国家。”

废话，被关了一年多了，要知道外界发生这么大的事，章雨也就不困惑了。

这世界热闹了，这是章雨的第一个反应，从内心里面。特别是听到法国也被德国占领了，他多少还有点幸灾乐祸，小时候曾经听镇上的老人说过，前朝咸丰爷在的时候，法国曾经伙同英国打到了北京，而咸丰爷也逃了热河避暑山庄。

后来开放南京口岸后，章雨家乡的小镇，原先织布业很发达，能够带动了很多行业，结果给鸦片和洋布搞了个百业凋零，而后，许多人流离失所，好好的鱼米之乡，愣给糟蹋得不成样子。

报应，真是报应，想到这里，章雨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不过长期的**生活，让他修炼到喜怒不形于色，非常自然地沉默以对。

别说是章雨，就是严凤堂也有这样的感觉，但他放章雨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他在这里听莱特这个洋鬼子胡说八道扯闲篇。当着莱特，毕竟是外人，有些话不能说，需要单独给章雨耳提面命了。

不过国民政府既然和英美政府有协议，要想期待美国的援助，就必须要有交换。

绕了半天圈子，莱特才说明了来意，进入江南，在军统忠义救国军控制下的范围，建立一个电讯监听站，截获和破解日军的密电。在取得情报后，把情报提交给军统的同时，能够第一时间，与美国分享，作为交换条件，军统可以利用美国在华情报机构的资源。但有个先决条件，要章雨去执行才行。

听完这些后，章雨不发一言，他并不是不愿意去做这个事，血海深仇摆在那里，让他恨不得能手刃倭寇，然后提着这些畜牲的人头，去拜祭父母。但是，从内心的深处，他怕回到那个伤心之地。莱特指出的地点，就在他家不远的地方，那里已经成为他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