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插翅难飞

对门的两个技师暂时是安全的，章雨却不着急去救他们，他想弄清楚，为什么这些日本特工，总是能精确地找到他的下落。他对这种没完没了的被跟踪，感觉到了厌烦。

既然服务领班也是日本特工，那就从这个家伙嘴里套点东西出来。他穿上服务生的制服，稍对容貌特征做了改变后，出门找服务领班去了。

服务领班正站在走廊拐角的电梯旁，每到电梯门打开，他就向里看上一眼。他心里有些烦躁，都在这里站上几个小时了，机关长交待要抓捕的人还没有出现。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感觉有些疲乏了，都两天没有睡觉了。

掏出香烟，也不管这么做会不会暴露身份。抽出一根烟衔在嘴里，就着急地用打火机点烟，让他心烦的是怎么都打不着火。

就在他躁动不安时，有人帮他把烟点上了。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解了烦躁后，他才想起要跟人道谢。他刚转脸对那人笑了一下，就被人打晕了过去。

章雨揉糅发疼的手腕，忍不住一阵苦笑。两天里，不知道是第几次打晕人了。稍作休息后，他把服务领班拖进了客房。

把服务领班手脚都捆住，用布团塞住嘴后。他才开始搜身，搜了半天，除出香烟打火机外，还有**枪和一个钱夹。打开钱夹，里面有厚厚的一扎钞票，全是港币，他毫不客气地放进了自己的腰包。他还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他本人，从照片上的环境可以看出，是他在香港走下舷梯时拍的。这让他心中打了个突，后背一阵发冷。

看来军统的保密工作做得不怎么样！他从重庆出发到香港，这么隐秘的事，都给人泄密了，这日本人的奸细可真是无孔不入。严凤堂在他上飞机前说那番话，现在回想起来，可真是够意味深长的了。

现在他不仅仅要躲避日本特工没完没了地追杀，还要防备层出不穷的泄密事件，累！

看着昏迷的服务领班，章雨心情很坏，拿出打火机，就烤起这人的鼻子来。紧闭的房间立即充满了烧焦的臭味，只一烤，领班就醒了过来，看着拿着打火机烤他鼻子的章雨，眼里充满了愤怒。愤怒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疼痛的哼哼声所取代。

章雨并不为之所动，待服务领班的鼻子给烧得红通通时，才移开打火机，声音有些冷然地对领班道，“现在我不跟你废话，不想死，你就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但是你要敢大吵大闹，我就让你变成烤**猪。”说完拿起客房里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威士忌，用牙咬开瓶盖，淋了服务领班一身。浓浓的酒味很快就将房间内的焦臭味驱散了不少。

服务领班拼命地晃动身子，想躲开泼向身上的酒液，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种徒劳的举动，选择跟章雨合作。他不合作也不行，章雨捆绑的方法很专业，他根本就不能施展脱困术。

在服务领班如小鸡啄米点头后，章雨才取下他嘴里的布团。

“姓名，年龄，国籍。”章雨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教审讯方法的教官告诉他，要判断一个被审讯者是否合作，先看他是否在瞬间回答这几个问题。只要有几秒迟疑，那么表示此人态度并不合作。就要采取非常的手段。不过这个方法也有遗憾之处，遇到职业老手，不会有太多的用处。

“渡边雄，33岁，大日本帝国。”领班倒是回答得快，眼里没有丝毫的慌乱，不过中文说得并不流利。

章雨仔细观察了后续的表情变化，确认了眼前这个人说的是真话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ペニー体を、何の仕事で（你在竹机关里担任什么职务）？”这次章雨是用日语。

渡边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明白过来，他右手腕的青竹纹身暴露了他的身份。

只这一愣，下巴就挨了一拳，让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痛苦让他只敢闷声**，这点上他牢记章雨的警告。

章雨忍不住骂了一句，“くそったれ（混蛋）！”将打火机移到渡边的面前。

顾不得下巴的疼痛，渡边赶紧回答，“3つの諜報部（谍报三课课长）。”

章雨知道这个三课，主要从事暗杀和绑架，既然是课长，多少知道知道一些内幕。

“男性は、人々の写真ですか（照片中的男人是谁）？”章雨拿着照片问渡边。

渡边已经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但后悔晚矣，主动权已经把握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里了。

“あなた（您）！”渡边有些避重就轻，他想拖时间，每隔15分钟就有机关长的巡视员到各岗位视察。只要拖到那个时候，巡视员发现他不在岗，就会知道事情不对劲，并马上招来其他同僚，对每一个房间展开搜索，到时候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插翅难飞了。

他这个想法是不错，错就错在他太不懂得掩饰。

章雨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渡边更不知道，章雨跟着日本通学习时，对日本谍报机关执行任务的流程也做了了解。在这样做足了功课的对手面前，耍这些小九九，他注定要吃苦头。

章雨用布团塞住了渡边的嘴，绕到渡边的身后，蹲下身去。只听咔嚓一声，他就拗断了渡边的左手食指。

剧烈的疼痛让渡边身体晃动起来，章雨这才站起身，对着渡边的耳朵轻声说，“あなたはもはや時間の再生，私は左手、残りのすべての指を骨折。（你再拖延时间，我就把你左手剩余的指头全部拗断。）”声音冷得像地狱里的阎罗。

渡边忍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表示不再拖延时间，愿意跟章雨合作。

章雨把渡边的食指关节托回原处，才回到渡边的面前。渡边此时已经满头大汗，显然刚才章雨的辣手，让他知道痛了。

没等章雨开口询问，渡边再也不敢跟章雨兜圈子，把他知道的全撂了。

原来，章雨刚在重庆上飞机，就有一封密电发往日军驻香港的竹机关，说军统派出了潜伏人员，要经香港乘船前往上海，建议最好在香港截留，否则会带来巨大的危害。

由于不知密电所要求的具体对象是谁，竹机关对当天重庆飞往香港的航班下机的乘客都拍了照，以便于后期确认。

章雨等人从机场出来后，就被跟踪上了。这个时候，竹机关还没有怀疑上他们。

只是竹机关原定的跟踪计划不够周密，跟踪到中途时，一个小摊贩恰好推车出来，这让竹机关跟踪的特工不得不被迫停车。等重新发车跟踪时，章雨等人乘坐的的士已经被跟丢了。人跟丢了，也就算了，毕竟只是怀疑的对象之一，又不是确定的对象。

章雨等人的第一个落脚点被发现，则是因为两名技师当天下午偷偷出旅馆去买丝袜所致。丝袜这种东西，在战时很敏感，积累到一定数量，抽出线，可以编织成降落伞。港英当局把大批量的购买丝袜视为走私，但零售不管，两名技师就是为了走私，所以就跑去了黑市。坏就坏在，两个技师购买丝袜时使用了光洋，如果把光洋换成港币估计就没人会注意了。

在香港使用光洋的人，基本上是第一次从国统区到香港的人。

黑市中，有竹机关安插的特工，在知晓这个情况后，立刻给上司做了汇报。就在两名技师与人讨价还价时，竹机关派人把照片送到了在黑市的特工手里。一比对，正是他们最初跟丢的人。

于是两个技师兴高采烈地往回走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已被跟踪。回到房间后，两个人还意犹未尽，大声嚷嚷到了上海要如何如何，根本就把保密条例抛到了脑后。

躲在门外的竹机关特工把听到的内容，给上司一汇报。竹机关的头目马上就怀疑这可能就是他们要截获的人，所以才有了当天夜里在旅馆外的监视，不过到这事，章雨等人都还只是被竹机关怀疑而已。

赵大刚开枪的本意，是为了让章雨等人脱身，却不料好意变成了坏事，让竹机关确认了章雨等人就是他们要抓捕的人。

第二个落脚点被发现，还是因为两个技师，大清早的又跑去黑市买其它东西。

正为丢了目标而大为光火的竹机关机关长。在知道两个家伙又在黑市上出现时，就立刻安排人把两名技师控制了起来，并押回旅馆房间等待章雨自投罗网。

为了不让章雨察觉出什么异常，竹机关特地安排实施抓捕的特工，化妆成旅馆的工作人员。这么做了，竹机关的机关长还觉得不放心，又在外围布置了游动监视。

要不是章雨机灵，发现了问题，估计这会早被日本特工请到竹机关去了。

听到这里，章雨只明白一件事，他救不救两个闯祸的技师都无意义了。再带着这两个人，只会带来更大的隐患。他动了杀机，泄密者死！他是死过一次的人，比任何人都知道为了保守秘密，需要采取什么措施。

既然要将两名技师灭口，就必须要考虑开枪后，如何脱身的问题，他犯不着为了两个蠢货搭上性命。飘诸鼻端的酒味提醒了他，渡边已经被审问过了，再留他是没有任何用处了。有此现成的道具，为什么不用。他绕到了渡边的身后。猛地一个擒拿锁喉动作，渡边来不及挣扎，咯噔一声，就落了气。

做完这些，他正想放火，却看到早晨被他挟持的人和服务生都已经醒了过来，正拿眼恐惧地盯着他手中的打火机。

这两人无端卷入这件事中，他这一把火一放，倒是达到了他的目的，但两条无辜的人命从此就丧在他手里了。如此嗜杀，和屠杀乡亲们的日军有何区别？

想到这里，他脑子清醒了不少。他倒出两个箱子的砖头，这是他打算在救出技师们后，给技师们藏身用的道具，不过现在用不上了。他把两个人装了进去，扣上箱子。打开门，把两个箱子放在门外。

看了看走廊，确定没有人后，才打燃火机，扔在渡边的尸体上，火苗很快就包围了渡边的尸体。火势蔓延很快，撒在地毯上的酒液，助长了燃烧。火势很快就大了起来。

拖着箱子走到电梯口，这里还没什么人。

打开两个箱子的扣子，放出二人，警告二人不要声张后，才取下塞在他们口里的布团。二人很听话，安静地坐在地上听章雨训话，“现在我让你们进电梯，电梯到大堂后，你们就大叫杀人了，放火了。但是你们要是敢说我还在这里，到时候枪弹无眼，后果自负。听明白了吗？”

两个人乖乖地点了点头，章雨这才按下电梯，等电梯门一打开，就把两个人丢了进去，并按下1楼的按键。

电梯很快就把两个人送到了大堂，当电梯门一打开，两人就拼命叫了起来，“杀人了！放火了！”

叫声引起大堂接待领班的注意，他立即上前询问。当听说他们要抓的人，杀了在三楼的服务领班后。接待领班立刻把在旅馆外的人都叫了进来，准备乘电梯上楼，操蛋的是，电梯却不运行了，有人卡住了电梯的齿轮。他们只得向走楼梯上楼，更操蛋的事还在后面，有人把沙发堵在了二楼到三楼的拐角处。

刚搬开沙发，就听到几声枪响和几声惨呼。

冲到两个技师的房门外，用钥匙开门，开不了，门从里面反锁了。用枪打坏门锁，冲进去后，监守两名技师的两名特工，都被人一枪毙命。开枪的人枪法很准，直接命中眉心。而两名技师则是被近距离射杀，看脑后的子弹贯穿伤就知道了，两人死时表情很恐惧。

房间的落地窗被人一脚踹坏，一根窗帘做成的绳索，一直垂到了楼下。杀人者已经逃跑了。对面的房间，已经着火了，如果按服务生的陈述，三课课长渡边已经光荣地见天照大神去了。

跑出了很远，章雨才收住脚。他感觉有些恶心。说是两天，其实不到24小时，他就杀了6个人，易山，两名技师，三个竹机关的日本特工。这极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经，他有些困惑，在他选择加入军统的那刻起，是不是也选择了嗜血。

没有作更多地停留，他顺手就招了辆的士，上车后就让司机驱车前往藏赵大刚的街道。在街上买好换洗衣服和手电后，找到一处民房租了下来，进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只等天黑，他就带着赵大刚离开香港。不管去哪里，都比留在香港安全。

期间，他再次尝试给严凤堂打了电话，还是不在。

天刚擦黑，他就揭开井盖，钻了下去。摁亮手电，走到下水道出口处，赵大刚已经醒了，见到他来并没有大声叫嚷，也没有太奇怪，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有吃的没有？”

章雨拿出吃的东西递给赵大刚，趁赵大刚吃东西时，他把白天发生的事都给赵大刚说了。赵大刚的食欲并没受到影响，只顾埋头吃他的东西。他实在是饿坏了。

吃完东西，赵大刚才开口，“走，现在就走！趁现在日本人把注意力放在去上海的法国邮轮上，我们走空路！坐送航空邮件的飞机离开这里。”

赵大刚这么一说，章雨眼睛一亮，对呀！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不过，他们没有买票上机。而是买通了机场的工人，偷偷地把他们带进了货舱。

飞机升空时，两人握了握手，会心地一笑。

笑过之后，他们沉默了，明天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