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跌宕起伏

章雨照严凤堂的命令，在规定的时间内，对梅机关南京和河内两地来往的密电讯号实施干扰后。

但不到一个月，日军电讯搜索小分队的活动就变得频繁起来，不但三天两头进行一次搜索，还同样采用了电讯信号干扰的手段。

为了监听站的安全，章雨不得不暂停一切工作，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随着日军电讯搜索小分队搜索范围的扩大，山中已经不安全，需要马上转移。

这事不用请示严凤堂，老安就有决定权。

老安没有马上安排转移，不是他不想，而是没地方可转移！

自戴笠下令军统在上海和南京展开恐怖活动后，军统在两个地区的地下人员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共计杀死杀伤日军军官115人。

在沦陷区，日军军官陷入了大面积的恐慌。

凡事都有代价的，在杀死杀伤日军军官的同时，恼羞成怒的日军特高课，指使76号特务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一时间军统在两地的地下组织几乎是被连根拔起，大批组织成员被捕，在两地未被俘的地下成员几乎到了难以立足的地步。

光这样，日军特高课还觉得不够，还向侵略军司令部建言，命令江南日军加大了对忠义救国军的打击力度。

这样的大气候下，老安领导的忠义救国军分部也遭到了打击。斗争环境如此恶劣，向什么地方转移？根本就没地方可去。

但一进入8月，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各方的压力消失于无痕，

日军电讯搜索小分队突然停止了一切搜索，与此同时江南日军对忠义救国军的进攻压力也骤然一松，就连一向活跃在乡下的鬼子征粮队，也龟缩回了各县城据点。

外部压力一减轻，章雨和老安立即转移了监听站，转移的地点在章雨的家附近，这里山峦重叠，森林密布，树木参天。非常利于监听站隐蔽，更利于老安所辖忠义救国军分部与日军进行周旋。

新的监听站，设置在一片险峰上，三面是绝壁，只有一面可以让人上下，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为了保密，老安让手下的人分散驻扎在离险峰约10里远的地方。并严禁手下的人靠近险峰一带。这样安排也有安全上的考虑，如果有日军来骚扰，他可以随时发报让这些部下阻击日军，让章雨有足够的时间转移。不至于因阻击不及时，让监听站遭到日军的破坏。

在转移之前，伊凡被美国大使馆派人接走了，具体为什么事，美国大使馆来人也没说。但章雨一联想到德国进攻苏联，伊凡的会去做什么，不难猜到。

伊凡一走，章雨就没有了技师，作为补偿，美国大使馆来人用他的特殊身份，给章雨带来了最新式的监听电台，重量与普通的木壳收音机相当。

如果发生任何意外情况，需要转移，提起电台相关的设备就可以走人，而且只需要两个人就足够了，而不会像在老安家地下室时那样，不但需要很多人手，转移全部设备还要花上半天的时间。有这样的设备，自然是鸟枪换大炮了。

等监听站的工作重新上了正轨，章雨就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压力会骤然减轻，因为日军正在进行秘密集结。

日军集结部队和司令部之间，往来的密电上出现了一个高频词“ジンヂョウ（荆州）”，这引起章雨的注意。荆州属湖北，离宜昌不远，那里已经给日军占领了，日军要向这个地方集结，是要向重庆进攻？重庆危险！

当他整理汇总破译的密电码稿时，他才知道自己最初的判断有多错误，这个荆州指代的是古荆州，古荆州包括湖南、湖北全部；四川、江西一部。而日军集结的地点是岳阳这一带，用荆州来代替，确实能够遮人耳目。

他只负责密电的破译，对密电中的情报信息，并不负责分析。但是出于逐渐培养出来的敏感，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重庆方面。

提醒密电，被严凤堂转交给了戴笠，戴笠则立即送到了蒋委员长手里。

蒋委员长又把密电转发到国民军事委员会，加上其它渠道的情报一汇总，国民军事委员会的参谋们判断，日军可能是要发动对长沙的进攻，但是具体的时间，日军的作战计划，都还需要进一步地通过其它管道来获知。

为了应变，国军的部队也开始秘密集结。

1941年，日军于8月中旬起秘密集结 5个师，30余艘军舰，100余架飞机，共12万余兵力在岳阳、临湘地区，由第11军司令官阿南惟畿指挥，准备再次进攻长沙。

为确保长沙，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下令第3、第5、第6战区对当面日军发起攻击，以牵制日军集中；第9战区除用相当兵力在赣北、鄂南、湘北袭扰日军后方外，由战区司令长官薛岳指挥，集中12个军33个师，一部在新墙河、汩罗江、捞刀河布防，一部在株洲地区机动， 采取逐次抗击日军进攻；诱日军在汩罗江以南、捞刀河两岸歼灭之。

第二次长沙会战历时33天，日军伤亡4．8万余人，被击落飞机3架，击沉汽艇7艘，进攻失利，攻占长沙的计划宣告破产。

长沙会战一结束，章雨没有等到预期的嘉奖令，却接到了一封解散监听站的密电。

接过章雨递来的密电，老安沉默了半天，才开口，“监听站解散了，你怎么办？”

章雨一阵苦笑，他只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刚见到老安时，老安说的那样，他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他的猜想没有错，在接到解散监听站密电后的一个小时，他又接到了第二封密电，“速归，安随！限月内抵渝。”

章雨忍不住叹气，看来不只是他，连老安也是如此，而到月底只有半个月了。

催得这么紧，不难让人想起岳飞的典故，“（秦桧）言飞孤军不可久留，乞令班师。一日奉十二金字牌。飞愤惋泣下，东向再拜，曰：十年之功，废于一旦。”

对这封莫名其妙的密电的命令，章雨和老安只能选择无条件的服从，从他们加入军统的那天起，他们的未来注定不属于自己了。

监听站不存在了，但电台还是有用的，章雨把电台分发给了老安所部的忠义救国军。至于三个女监听员的去处，在章雨请示重庆军统总部后，允许跟随章雨和老安，转移到大后方。

老安本想把小米送回小镇，让镇上的乡亲照顾，但小米拼死不从，非要跟随老安。老安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小米，他也不可能丢弃小米不管，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想到未卜的前程，章雨征得老安同意后，去了父母的坟前拜祭。

待一切收拾停当，他们出发了，仍然取道上海，经香港，然后回到了重庆。

刚在白市驿机场下机，就有人把老安和章雨隔离开来，三个女监听员和小米则被先带上车送走了，而他们却要机场等一个人。

是戴笠！当那人的车门一打开，老安就认出了他们要等的人。

章雨也认出了戴笠，他有些紧张，因为戴笠上次出现，是在处决他之前，这次来，难道又是？他不敢往下想。

隔离他们的人推了他们一把，示意他们上前听戴笠训话。

戴笠下了车，站在了两人面前。

却是不发一言，眼光有些冷，看得章雨和老安心里发毛。

此刻戴笠心里是感慨万千，这两人都是他从死囚牢房放出来的死囚，能够在敌后坚持工作这么久，看来他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你们辛苦了！”戴笠说是慰问，却是淡淡的。

对这样的慰问，虽很淡，但让两人紧绷的心却是一松。

听到戴笠的话，章雨就知道把他千里迢迢地从江南叫回来，不是为了让他回到死囚营。他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再回到死囚营了。既然不是让他再回到死囚营，那就是另有任用了？但这些想法他不敢表露在脸上，经过这两年的磨练，他已经成熟了很多。

老安却是另外一番心思，如果他死了或者再次回到死囚营，现在还没有营生能力的小米怎么办？

戴笠的一句慰问的话，换来的却是两个人沉默，让他多少有点面子挂不住，用一声咳嗽拉回了两人神游的心思。

回过神来的两人，同样淡淡地回答，“为党国效忠，万死不辞。”这样的话是套话，但却又不能不说。

对面前的这两人不卑不亢的态度，戴笠也不去介意了，他叫两人回来，是另有任命的，说正事更要紧。

当下他头也不回地把右手伸向身后，站立在一旁的贴身侍卫立即将一份卷宗递到了他手中，一接过卷宗，戴笠有些玩味地看了看两人。

“章雨，安明凯听命！”

章雨用眼睛余光看了一眼老安，原来他叫安明凯！不过马上凝住气神听令。

安明凯则站得笔直，他曾是军人，军人听命令时，应有的反应，已经深入他骨子里了。

“民国30年10月29日，兹令，授予章雨，国民革命军陆军中校军衔。授予安明凯，国民革命军上校军衔。——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军事统计局局长 戴笠”

一念完签有自己大名的任命书，戴笠就把任命书交给了两人。

两人接过这份并不正式的任命书，满面狐疑地互相对望，戴笠这是要干什么？因为这不是委任状，拿出去既不能做身份证明，也不能统领部队的。

在两人看过后，戴笠收回了任命书。

“你们跟我来！”戴笠屏退左右的人后，示意两人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立即跟了上去。

三人默不作声走到一处僻静之处，戴笠站住了身，转向两人，面色非常地严肃。

“上海区区长陈恭海被俘投敌了，此事你们是否知晓？”

一听戴笠的提问，章雨马上就想起经过上海时，在报纸上看到，日军特高课公布了被军统暗杀的日军军官名单，但报纸上只说陈恭海被捕，并没说他投敌。投敌又从何说起呢？

章雨非常质疑这个消息的可靠性。

安明凯同样是不相信，陈恭海杀过的汉奸日军军官不计其数，日军特高课怎会轻易放过他，还把他罗致于麾下。

“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这个消息，但它确实是真的。你们看这个！”说着戴笠递给他们一张纸条。

两人接过一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纸条是封密电，“陈已变节，望应变！”

两人有些明白他们的任务，肯定是与上海区有关。

果然戴笠给他们交待的任务执行地点是在上海，章雨则继续负责电讯，接受安明凯的节制。

他们不与军统上海区的任何地下人员发生纵向横向联系，也就是说是另外一个独立的单位。

至于要他们具体做什么，戴笠却并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