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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九章 隐姓埋名小说:沉睡者(原名:密电风云) 作者:走过冰山 更新时间:2009/5/17 19:09:28 一份密电正常破译的时间是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设若这个不是问题的省略号之后代表的意义,让章雨对此作一个表述,他只能选择语焉不详,诸如然而、可能等等相对含混不清的词,来表达他的无奈。 光阴似箭,稍纵即过,十一年里,人可以做很多事情。 本已成功从秘密世界里脱身,不曾想,为了伊凡留下来的秘密,章雨陷入了一种魔障的状态,他每天的时间,除了赚钱养家之外,就全部给了那些毫无任何头绪的密电。用绞尽脑汁来形容那个过程,一点都不为过。按说,既然从秘密世界里脱身,就不该走回头路,即使是再好奇,都应该压制自己的好奇心。 然则,章雨是欲罢不能,他是深刻地体会到了莱特那句话的含义:一旦进入秘密世界里,有些秘密注定要带到坟墓里去了。 伊凡把一个秘密带到了坟墓里,章雨则居于道义的原因,不得不去破译那个秘密。若是事不关己,章雨完全可以高高挂起,不闻不问。可是,事情与章雨切身相关,章雨就不能至若罔顾了。 十一年里,日复一日重复做一件事,章雨是否是在浪费生命?又或者说,章雨是否是在浪费时间? 有一个环节,章雨发现自己是真忽略了,他一直都在为破译而破译,而电文的特点,却从来曾去关注过,这个疏忽确实够大了。 从1946年至1957年,整整十一年的时间,章雨几乎是一有空闲时间,就完全投入到了破译之中。白天在电话公司工作太忙,无暇顾及破译的事,到了晚上,他几乎通宵达旦地在研究、假设、破译。 日子是一天天地在过去,章雨的破译进度,却一直陷入停滞的状态。 若只是普通的密电文,章雨所学的那些手段,其实够用了。 但偏偏章怀雨在事隔多年,再次看到菜价电报的内容之后,他发现菜价电报并非如他已所知道的那样,是用于求援的密电文,而是装载着一个秘密。 密电的发送方,也非那支惨遭覆亡命运的部队,或者说更像是一个个命令,命令要达到的目的,全隐藏在密电之后,要完整破译之后才能知晓全部的内容。 如果能知道全部内容,也就能知道当年泄密案的真实内幕,超乎常人想象的内幕。 寻常的路子,压根就走不通,另辟独径,需要的是异想天开的想象力,但之前长期的严谨生活,章雨的思维一直处于一种很僵化的状态。 从前的生活,彻底地改变了章雨的个性,秘密世界里的险恶,激发了章雨的求生本能的同时,也僵化了章雨的聪明。 整整十一年的时间里,看似付出了许多,却是投入很多,收效甚微。 有时候,章雨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果是他与林若远联系,让林若远帮忙,那又会怎么样?或者是,向严凤堂求助,是不是会对他的破译有所帮助? 然而,这样的想法,他只能放在心底,因为他知道,一旦他主动跟那两个人联系,事情就完全变味了。那就意味着,他在告别秘密世界之后,又要重新回到秘密世界里,那样的事一旦发生,他就不得不面临一个无可回避的结果,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宁生活,将会彻底被改变了。 …… 人在目睹过家破人亡的情景后,都会有心理伤痕,并会长期地以某些特定地的行为表露出来。章雨会如此,小米也概莫能例外。 每到夜深人静时,小米总会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极度恐慌地翻身下床,蜷缩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发出极为凄厉的呜咽声。每到这个时候,章雨总会感叹,听力太好是不是一种负担——他怕听到那种哭声。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章雨都无法采取一种漠然置之的态度,他只能悄悄地走到小米身边,将她揽入怀中,出言轻声地安慰。 安慰从来都只是一剂短暂的镇静之药,当黑夜再次来临时,一切依然回复最初的样子。 过去的,依旧还在。 未来的,正在发生,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着无味的重复。 有一个章雨和安小米都无法回避的问题:一切究竟是谁之过? 战争,让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生活。 同样也是因战争,他们相识,更到相知,他们之间有一种他们在别处不曾拥有的东西——信任。 应该这样说,章雨对小米的安慰之言,包含有太多复杂的感情,其中的意义,超过了两人相依为命的实质内涵。章雨知道,他无法抚平小米心中所有的创伤。 当有一天,安慰之言重复道无味,让章雨感觉到疲惫不堪的时候,他第一次把小米揽入怀中,就明白了一件事,他再也无法松开紧紧拥着小米的手了,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丈夫抱着自己的妻子。 …… 一次,或许是偶然,但许多次之后,有些事就变成了必然。 感觉来临时,章雨却十分窘迫地表达了自己的情感,他甚至害羞到只能用英文来表达自己的意愿,“With this hand, I'll lift your sorrows. Your cup will never empty, for I'll be your wine.(以我的手安抚你的悲伤,你永远不会感到空虚,因为我会时刻与你相依。)” 诚然,没有舌头小米是不能说话,面对章雨十分含蓄的求婚词,小米用行动做了回应——轻轻地将头靠在了章雨的肩头,并停止了哭泣。而她的神色之中,多了一丝应该被叫作害羞的东西。 时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令章雨因其悄然而快速地流逝而倍感焦虑的同时,它也给了章雨一个十分慷慨馈赠,一个令章雨倍感温馨的馈赠。 一如很多家庭的夫妇一样,两个本来最初在人世间应该是素不相识的人,因为姻缘二字走到了一起,章雨和小米好像也未能免俗。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情愫暗生之后的事,就是水到渠成了。 不过,水到渠成,还差最后的一个环节。 正如这天,两人同时站在教堂里的祭台前,让一位华人牧师为他们主持婚礼。小米开心地等待着做新娘,新郎章雨却表现得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实质上,章雨的不知所措来自于自身的不安,或许如每一个即将进入围城的男子一样,章雨在心理上没有做好准备,甚至有些害怕。 归根结底,还是因章雨始终陷在过去的阴影中,始终未能真正地从中走出来过。章雨缺乏安全感是一种直觉,他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镇静,内心中却一直难掩深深忧虑,些微的紧张总是在眉间不经意间若隐若现。 章雨知道,只要他在这天按照西方的婚俗,在牧师面前许下了誓言,从此之后,他就要担负起责任,一个他无论从道义上、还是感情上都乐意接受的责任。从章雨看来,小米不是那种累赘般的责任,而是他最乐意接受的那种责任。 关于责任,有很多说道,而章雨就知道一种最实际的,也是最现实的,那就是千百年来中国人给男人的责任,最好的注脚:“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养家糊口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女人就不能么? 不错,小米是没有舌,于人世间的交流上,有一些困难外,但这不等于小米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小米有一双灵活的手,也有十分敏锐的观察能力,举凡任何人,经小米仔细观察后,就会变成小米雕刻刀下栩栩如生的木偶。不能不说,这些木偶就像有生命一样,令人见过之后,就流连驻足,不忍挪步,非要出大价钱,收入囊中,方会善罢甘休。 而小米每卖出一件木偶,常常能抵章雨半年的薪水,否则,以章雨在电话公司那点微薄的薪水,不足以支撑两人的生活所需。所以,实质上,章雨和小米两人用一种极为聪明的回避了这样一个问题:这十一年来,究竟是谁在养家,还是小米在养家,而这个家,就是他们即将组成的家。 因此,章雨偶尔也会自我嘲笑,“我倒成一个吃软饭的男人了!” 每每章雨说出这样的话,小米总会及时地捂住章雨的嘴,打着手势,告诉章雨,“我们是相濡以沫的一家人!不存在谁吃谁的问题!” 是啊,一家人,不存在谁吃谁的问题。 养家,不再是一种责任,章雨应有的责任,就是要带给小米安全感。 …… 小米很开心,她要出嫁了。 牧师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个同胞,一个貌美如花,一个却老得跟五十岁一样的人。 这样的两人能般配么?不过,纵观 “章先生,你愿意娶安小姐为妻吗?并无论……” 牧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给章雨打断了,“我愿意!” 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心急的新郎,观礼席的人们忍不住地哄然大笑,牧师却是一愣,然后面带微笑,将头转向了小米。 还没有等他说什么,小米连连点头。 有观礼席上的人说,“那还等什么呢!宣布礼成吧!” 此话再次引来人们一阵哄笑,都是从国内背井离乡到此地,不可不谓是历尽千辛万苦,生活中的苦难已经够过多了,能有此机会开心一笑,何乐不为? 在欢天喜地的笑声中,牧师只得无奈地顺势而为——宣布礼成。 …… 从章雨看来,他现在的生活很安定,虽然略显寒酸,但是快乐,他有了自己的家,一个和小米一起组成的家。 多年前,因日军的侵略,章雨和小米都失去了家。是以,两个人特别珍惜家的感觉,那种只有自己是主人的家。 或许是有了家之后,人的感受总是很不同了。 久而久之,章雨也对一直以来孜孜不倦追索的结果,也产生了倦怠之意,他想到了放弃。一个他不能忽视的喜悦——小米显怀了,他就要当父亲,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操持一个家,才是他本来的义务,而不是追索一个过去已久的秘密。 中国人常说,人生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结婚是小登科,章雨却强作欢颜,倒不是不高兴小米会成为他的新娘,他不高兴的是电报内容。在结婚前的一个晚上,他终于解读了出来,正如伊凡说的那样,他最好是不知道会更好。但他偏偏是知道了,被人欺骗的滋味,实在是很不好受。 秘密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秘密所牵涉到的人,人心是非常可怕的东西,有些人作了恶,就必须要为之付出代价。个人的那些遭际,章雨可以选择淡忘,但其他人呢?那些因密电而死去的人呢?那不是一个扳着指头就可以数得过来的数字,三万啊! 所以,有些债,有些人注定要还,“他和她”欠得太多了! 是时候向“他和她”讨回一个公道的时候了! 想明白了这点之后,章雨将密电文内容誊抄了一遍,特地偕小米一起到香港,将密电文寄给了应该是在台湾的林若远。 临出邮局前,章雨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将刚提交给邮局的工作人员的信笺要了回来。 要回信笺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还是无法信任林若远,就算林若远曾私放他走,他却无法明白林若远的目的。长久以来,他一直都在质疑林若远的身份,因此,一种莫名的不安全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中。 章雨很清楚,在秘密世界里,轻信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既然内心的结论是林若远不可信,那还有谁可信,章雨站在香港街头踌躇了起来。 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重新走进了邮局,这次,他不是发一封信,而是两封信。 刚刚走出门,一辆汽车像疯了一样,突然撞向了他。幸好,他眼疾手快,侧身向一边侧翻,才未被汽车撞上。 开车的司机见未撞上他 ,猛踩油门飞驰而去,顷刻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流之中。 好悬!好险!爬起身后,章雨看着消失的汽车背影,心中惊疑不定,只差那么一点,他就会消失于这个人世间了,究竟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藏身于远处的小米,被这一幕惊呆了,捂着嘴,含混不清地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许久之后,小米醒悟了过来,冲到了章雨的身边,拼命地打着手势,关切地询问章雨,“你没事吧?” 章雨摆了摆手后,一把抱住浑身上下抖抖索索的小米,低声安慰道,“别怕,没什么事!” 章雨虽口头上这么安慰小米,心内却狂跳不已,他没想到,事隔多年,还是有人对他感兴趣,连街头制造车祸意外的手段都用上了,有这个气魄做这种事的,不会是一个人,应该是一个组织。以章雨之前的经验,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来的,只会是一个十分庞大的组织。 一个显而易然的答案,只能是那个视他为**的组织——军统。或许现在不该叫军统了,应该叫国防部**,一个换汤不换药的组织。 另一个显而易然的答案是,他和小米都处在危险之中。 如果他只是一个人没有关系,但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人。错了,如果把小米肚子里的孩子算上,应该是三个人了! 如果未出世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到这人世间,就销声匿迹于这个世界,那样的景象,章雨无法去想象。 也许,逃亡应该是章雨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但章雨放弃了这个唯一的选择,不是他镇静自若到能将生死度之事外,他还没超凡脱俗到那个地步,而是源自于他在秘密世界里学到的一个生存法则,最好的自救方法,就是主动出击。当然,凡事都有代价,一旦章雨开始出击,后面的事,就将不为他所控制了,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章雨首先就必须要面对一个问题,如何才能保障小米的安全?一个人只有在完全无后路的时候,才能背水一战。谁可以来替他解决这个后顾之忧呢? 章雨思来想去,好像唯一能帮到他的人,应该是严凤堂吧,在他认识的人当中,或许就严凤堂是可以信赖的。但“可以”信赖,与“值得”信赖是完全两回事。 进入秘密世界的人,都有一个困惑,常常会搞不清自己的身份,章雨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更遑论能知道严凤堂的身份了。他只对一件事能十分地明确,严凤堂可能是那边的人。但这一直是停留在猜想上的结论,不能作为章雨内心里确定的理由。 其次,章雨十分清楚,一旦反击开始,他之前为隐姓埋名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他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他第一次能从秘密世界里抽身,侥幸成分居多。那么他再次进入秘密世界,他就再无侥幸了。因为i,后面,他将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随着他的反击开始,一些新的秘密将被他知道。 一个人知道太多的秘密,就会令人感觉不安,一旦感觉不安的人将心中的恐慌放大,那么章雨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也只有死去的人,才会让活着的人放心。 有些选择注定是艰难的,章雨必须做出他的选择!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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