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子弹8

“是这样的，三个月前，当时我们团长还是齐汉强齐团长。军工部有一大批子弹要运到和我们一湖之隔的苏北根据地，正常程序是我们通知各营在自己的防区沿途护送。可团长说，我们中间有内奸，为了降低风险，团长没有通知各营，连团部也不动一个人，而是晚上自己带着军工部的运输队绕开二营三营的防区，直接进入一营防区，要一营长和他一起护送这批子弹到苏北。结果，子弹是成功地送到了苏北根据地，但当一营回来就要进入自己防区的时候，却遭到日军一个中队伏击。日本人虽然猖狂，但从来不敢以小规模部队靠近根据地，因为我们淮南根据地实力并不弱，况且，苏中、苏北根据地都在我们附近，就算大打起来，兄弟部队也会相互照应。而一营这次遇袭就奇怪得很，一个中队的鬼子，居然就在一营的防区外伏击了一营，你说，如果不是情报泄露，鬼子能准备得这么充分？知道这次行动的就我、团长和那天晚上的一营，你说，问题不出现在一营还会出在哪？还有，以一营的实力，并不比日军一个中队差，怎么就打得如此惨，还把团长没了！”

邓卓陷入了沉思。

徐政委说得有道理。鬼子的一个步兵中队不会超过过280人，新四军一个营一般都在350人左右，鬼子用一支两百多人的部队靠近根据地本身就离谱，而且用两百多人伏击三百多人更离谱。虽然鬼子的武器装备要比新四军强很多，但鬼子不会不想到，一旦一营遇袭，其他兄弟部队肯定要支援的。来淮南根据地之前邓卓看过地图，独立九团的三个营防区并不远，也就是说，鬼子的这次偷袭，与其说是偷袭，不如说是自杀行动。

邓卓开口说道：“没有证据之前，我们先不要冤枉任何一名同志。请徐政委派通讯员告诉代团长和一营长我的身份，让他们配合我的调查。”

“是，邓队长。”

“还有，徐政委，忙完罗团长的丧事后，我希望你带着警卫连到二营去，毕竟你是政委，现在那里才是团部。不要感情用事。”

徐政委点头说道：“是，邓队长，如果您有需要，我和警卫连随时听候调动。”

“我现在要去一趟一营，黄连长，你带我们一起去。”

“是，对了，邓队长，我要不要现在就换衣服？”黄连长问。

邓卓说道：“换吧，化装成百姓方便一点。”

大概一刻钟后，黄连长换好衣服，穿着棉布短褂，灰布长裤，一身庄稼人的打扮,和邓卓、唐功一起骑着三匹马向一营开去。

半个小时，三人便进入了一营的防区。

黄连长一指前方，说道：“邓队长，这里就进了一营的防区，前面应该有一营的潜伏哨，您心里有个底，免得吓到您。”

“哦，一营的潜伏哨你也知道？”邓卓问。

黄连长回答：“我和政委经常要到各营看看的，所以对各营的潜伏哨大概位置都清楚，不过，具**置就不知道了。我现在穿的是便装，这些潜伏哨不一定会认出我，再加上您二位面生。我们团部的规定是，发现陌生人必须盘问，如果有反抗，必须要开枪示警。”

唐功笑着说道：“那我们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危险？”

邓卓笑着回答：“我敢打赌，现在至少有一支枪口对准你们头部。”

“真的！”唐功问黄连长。

黄连长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对唐功笑笑。

“站住！什么人！”从芦苇丛中突然窜出一个新四军战士，手中一支三八大盖的枪栓拉得“哗哗”直响，眼光一扫三人，直接把枪口对准邓卓。

邓卓一笑，这位哨兵同志的眼力不错，一眼就看出自己是这三人中最重要的人。

“把枪收起来！我身边是**首长，团部带来的，小心你的枪走火。”黄连长说着就慢慢上前一步，用身子挡在邓卓前面。

哨兵看了黄连长几眼，认出了黄连长，然后立正向邓卓：“首长好！”说完一声不响地又钻进了芦苇丛中，并没有向黄连长敬礼问好。

唐功小声说道：“真没礼貌。”

黄连长笑笑，似乎已经习惯。

三人又骑着马向前行进。

黄连长对唐功解释说：“不怪一营的战士，两次团长在一营遇害，一营长又说不清楚情况，所以政委带我们到一营抢过两回团长，一营的战士当然对我有意见。”

邓卓说道：“你们警卫连的做法也太冲动了点。”

黄连长不好意思地回答：“事后一想，我们当时是太冲动了，不过，你想想看，我是团直属警卫连连长，职责是保卫团长和团部的安全，结果三个月内，两个团长死了，而且，两个团长死的时候我这个警卫连连长还不在团长身边，您说，我活得窝不窝囊？好几次我都恨不得把部队带出根据地跟日本鬼子拼光算了。”

黄连长冲前方一挥马鞭：“前面的同志不用出来了，我是团直属警卫连连长黄斌，有事找你们营长。”

邓卓知道，前面肯定又有潜伏哨，黄连长在跟潜伏哨打招呼。

“再说了，这一营也太不正常了，在一营的防区内，不仅两个团长没了，一年前，三营一连集体投敌，也是从一营防区出去的，结果一出一营防区就遭到了日军的伏击。”

邓卓心中暗暗揣摩着，一个连，两个团长，这内奸把独立九团折腾得够狠的。

三人走进了一个村子，黄连长向邓卓介绍：“这是刘家村，过了刘家村再向前走五六里地就是一营营部了。”

邓卓说道：“我们下马走走。”

邓卓三人一起下马，牵着马缰绳向前走着。

邓卓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个小村庄。

村口有一棵大树，树上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一人高的铁块，一个十五六岁儿童团员正在树上向远处东张西望。

邓卓知道，这是根据地常见的了望哨和报警台，一旦树上的孩子发现情况，就立刻敲响铁块，通知村里的百姓做好准备。这是村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因为邓卓和唐功一路穿过了好几处暗哨过来的，所以放哨的儿童团员并没再次核实邓卓等人的身份，任凭他们在村中慢慢走着。

邓卓看着一间房子外墙上新旧交叠的弹孔说道：“看来，刘家村并不怎么安全。”

黄连长说道：“刘家村前面就是一营，一营往东十五里就是鬼子的据点。刘家村南面还有国民党的一个团，皖南事变以后，国民党和我们的关系就一直很紧张。有时候日军大规模扫荡，我们团战线就向后缩一点，刘家村的百姓自然就跟着我们后撤了。”

“叮叮，叮叮”，前面传来一阵金属敲击的声音，邓卓向前一看，不远处有一家铁匠铺，一个光着上身的中年汉子正挥着铁锤在铁砧上敲打着。

邓卓走上前，只见铁匠铺里挂满了各式铁制农具，还有大刀、砍刀之类的武器，中年汉子正挥着铁锤敲打着一块通红的铁条。

“铁大伯，手艺越来越好了。”黄连长说道。

“哟，黄连长来了。”中年汉子停下手中的活，转身向黄连长笑着说。

黄连长向邓卓介绍：“这是村里的铁匠，我们都叫他铁大伯，打得一手好铁，一营的刺刀大刀都是铁大伯打的。”

“如此说来，死在铁大伯手下的鬼子不少喽，铁大伯那当之无愧地抗日英雄！”邓卓赞叹说道。

听到邓卓的赞扬，铁大伯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连日本鬼子的面都没见过，杀鬼子都是战士们的功劳，我哪算抗日英雄？敢跟日本鬼子面对面拼命的那才是真正的抗日英雄。对了，黄连长，这位是……”

黄连长小声说道：“这位是**来的特派员，‘猎人大队’队长，专查我们团的内奸，替两个团长报仇。”

铁大伯欣喜地说道：“好，好，找出这个**，老子要亲手锤死他。”铁大伯说着就一锤“当”地砸在铁砧上，似乎铁砧就是**的脑袋。

邓卓随手拿起一把匕首，赞叹说道：“铁大伯的手艺真巧，能够打这么多东西。这把刀质量真好，锋利，有韧性，恐怕是千折钢甚至是万折钢吧？”

铁大伯惊叹地说道：“长官果然好眼力！这把就是万折钢。”

“队长，什么是万折钢？”唐功问邓卓。

黄连长也是一脸的不解。

邓卓笑着回答：“百折钢是我国传统的一种打铁技术。把一块上好的铁条从中间烧红对折起来，反复锤打，使它变薄变长，回到原来的长度和厚度，然后再从中间对折起来，再反复锤打，使他再回到原来的长度和厚度。铁条折一次成为两层就是两折钢，再折一次就是四层，叫四折钢，折第三次就是八层，八折钢，折四次是十六折钢，五次三十二折钢，六次六十四折钢，七次一百二十八层才是我们常说的百折钢。钢铁中的杂技会随着敲击的火星散发出来，用这样反复折叠百层的钢铁打制武器，材料均匀，整个武器没有脆弱点，打出的锋口也异常锋利，几乎叫做销铁如泥。日本的军官武士刀都是百折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