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子弹9

邓卓说完从地上捡起一块丢弃的废铁块，用匕首一刀削去，铁块齐整整地削断。

“那千折钢不是要对折，十次，万折钢要对折……”唐功用手指算着。

“十四次。”铁大伯微笑着说道，“长官果然是行家，一般人都看不出我这把刀的特殊之外，长官一眼就看明白了。既然识货，按我们这一行的规矩，这把匕首本应送给长官，不过，这把匕首已经有主了，是给我儿子打制的，以后我一定再打一把送给长官。”

“您儿子呢？怎么好长时间没看到了。”黄连长问。

“唉！这不肖子，去年说到山东找他当兵的叔叔打日本鬼子，把家里的钱全偷了，一去就看不到影子。等回来非打断他的腿不可！”铁大伯指着邓卓手中的匕首，“这是我以前为他专门打制的匕首，既可当匕首，也能装在步枪上当刺刀用。一把匕首用了我两年时间打制，我一共打了两把，按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叫做一雄一雌。本来准备等那小子结婚的时候给他和媳妇一人一把，哪晓得去年他拿着雄剑就跑了，留下字条说不打跑日本鬼子绝不娶老婆。气死我了，你说，我们家三代单传，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不孝子！日本鬼子是你一个人能打跑的吗？”铁大伯越说越气，用钳子从铁砧旁的火炉中用抽出一块通红的铁条，放在铁砧上反复锤打着，打得铁条火星四射。

邓卓把手中的匕首放回原处，笑着问道：“铁大伯，听黄连长说，一营的刺刀大刀都是您打的，一营的刺刀大刀用的数量怎么样？”

“长官，这里我要说句公道话了。最后团里有人传言说一营长是内奸，我看不像，一营的战士和鬼子打得很凶，每个月都有三百多把刺刀大刀从我这里出去，一营把打坏的大刀刺刀送回来我重打，那是每个星期都有的事，你看，我那里还有一大堆刺刀，前天送来的。”

邓卓走进屋，墙角堆着一大堆刺刀和大刀，但都不完整，锋刃上都是缺口，有的还只剩半截，这些残破的武器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上面都沾着血迹。

“嘭”，邓卓身边的一道木门开了，一个黑影冲了出来，一下子把邓卓抱住了邓卓的腰，口中惊恐地大声喊着：“鬼子杀人啦！”

唐功头发一竖，一个箭步上前，一拳砸向黑影的右手肘部。这是唐功在少林寺学的擒拿手中最毒的一招，因为人的两手肘部都有一根麻筋，一旦被击中，立刻手臂发麻不能用力。

黑影被唐功一拳打中，右手立刻垂了下来，唐功右手紧跟着化拳为掌，一掌打在黑影肩上，就把黑影撞得后退几步坐到地上。

唐功出手的同时，黄连长也立刻拔出藏在衣服内的驳壳枪，张开机头，枪口对准黑影：“不许动！”

铁大伯却放下手中的活，扑上去抱住黑影，用身子挡在黄连长的枪口前，黄连长赶紧把枪口上指。

“长官息怒，这是个可怜孩子，这有毛病。”铁大伯左手抱着挣扎的黑影，右手指着自己的脑袋。

原来是个疯子。

黄连长把枪收了回去。

疯子在铁大伯的怀中不住地发抖，不敢正眼看邓卓三人。

邓卓蹲下身子，面带笑容抓住疯子黑乎乎的右手，和蔼地说道：“别怕别怕，我们不是鬼子。”邓卓脸色微微一变。

“鬼子杀人了！鬼子杀人了！”疯子突然挣开铁大伯，又跑回屋，把木门紧紧关上。

“这怎么回事？”黄连长问。

铁大伯赔着笑脸说道：“这是我半年前捡回来的一个孩子。半年前，我到根据地外的一个镇上探亲，回来的时候，碰上出两个喝醉酒的伪军，说我像新四军。我倒真想承认了，不过没胆量。这两个二鬼子把我身上的钱全摸走了，嫌少，就用枪托打我。这时，疯子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一把就掐住了一个二鬼子的喉咙，另一个想动手，被我一拳打在下巴上，倒下就不动了。我去帮疯子，呵，这疯子下手比我还狠，居然把那个二鬼子活活掐死了。我仔细看了疯子一眼，吓了我一大跳，头发老长老长，脸黑得跟炭一样，嘴角不断地流涎，嘿嘿冲我笑着，不断地自言自语，‘鬼子杀人了，鬼子杀人了’。我当下就明白了，这小伙子肯定是家人给鬼子害了，受不了打击，就成这样了。我想这小伙子毕竟是救了我，我要不管他他肯定死路一条，所以，我把他带回来了。这小伙子脑袋是有问题，可在我这里干活是一把好手，我只教了他一次，他就会每天帮我挑水、砍柴。但就是有一点，他怕光，怕水，天一亮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发抖，从我领回来就没洗过脸洗过澡。唉，可怜啊！今天可能听到生人的声音，吓到他了。”

“都是鬼子害的！”黄连长忿忿地说道。

“铁大伯，您先忙，我们去一营营部看看。”邓卓向铁大伯告辞。

铁大伯难为情地说道：“唉哟，你看你看，长官来了，我连一口茶都没上的。”

“有机会的，铁大伯，今后我还会有事求您的。”邓卓说着眼光偷偷瞟了一眼被疯子紧闭的木门。

三人骑着马继续向一营走着，邓卓坐在马上用眼神扫视着四周的环境。

一营营部到了，门口站岗的战士向黄连长敬了个军礼，却并没有问好。黄连长知道为什么，什么也没说，径直向营部内走进去。

邓卓和唐功紧随其后。

一进营部指挥所，黄连长立刻向里面的一群人立正敬礼：“营长好！团直属警卫连连长黄斌带**特派员到一营调查情况，请一营配合。”

屋里的人立刻都扭头看着黄连长三人，一言不发。一个满脸胡子茬的男人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先回去，注意加强防务。”

其他人齐声说道：“是，营长。”说完都转身离开。

营长马上把桌上的地图飞快地卷起来，收好，然后走过来问：“哪位是特派员？”

唐功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营长马上会意地向邓卓敬了一个军礼：“首长好，新四军第二师路东联防司令部独立九团一营营长关则怀。”说完眼神斜了黄连长一眼，黄连长把头转到一边，只当没看见。

邓卓向关营长回礼说道：“关营长军务繁忙，我们本来不该打扰的，但这回案情重大，早日查明真相对我军的士气必然会有很大帮助。”

关营长说道：“早查清楚好好，免得有人老给我们扣‘**’的帽子。”

邓卓明白关营长是在说黄连长，知道黄连长在这里的话，一营营部的气氛肯定不会太好，于是对黄连长说道：“黄连长，现在我已经到一营，你可以回团部了。”

黄连长急了：“可是……”语气明显是对一营的不信任。

邓卓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况且，我还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任务。”

邓卓想了想说道：“你回到团部，把近一年来根据地武器进出记载和作战记录晚上送到现在在二营的团部，我要从里面找一些线索，这对我查案很关键。”

黄连长无语了，这事还只能自己去做，于是向邓卓敬了一个军礼：“首长注意安全。”说完看了唐功一眼，才转身离去。

唐功会意地点了点头。

“特派员请坐。”

邓卓大大方方地在简陋的指挥桌前坐下，关营长也坐下，唐功没有坐，紧贴在邓卓背后，两眼熊一样四下张望。

关营长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邓卓笑着对关营长说道：“关营长的防务工作做得很出色啊！”

关营长苦笑着回答：“有人就是说我疏于防范，才导致一营阵地频频出事。”

邓卓笑道：“能够扼守住防区的三处高地构建品字形的纵深防御体系，关营长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是啊，可谁能理解呢？”关营长说着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唐功脸上肌肉一紧，正要上前，却被邓卓伸手拦住。

关营长站在原地，紧张地小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三处高地，还品字形？你去过我的阵地？不可能，陌生人没有我的手令根本不能进入阵地的。”

邓卓呵呵一笑，伸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关营长坐下。

关营长丢了魂似地，老老实实坐下。

邓卓说道：“来你们根据地之前，我看过你们团防区的地形图。如果你是一个合格的营长，你的三个连就只能分部在三处高地，我们东南方有两个，西南方有一个。这样，不紧可以守住所有的交通要道，三支部队还可以相互支援。也只有这样的布局，你的部队才有可能在遇到优势兵力敌人的时候尽可能多的拖延时间，让后面的二营前来支援。我来的时候看到刘家村的墙上有大量的弹孔，看来鬼子不只一次把你们从阵地里赶到刘家村，但你们的阵地到现在还在，那只能说明，鬼子进来后，被你和你的援军又打出去了。从我来的路上，我一路观察你的暗哨和火力点，我发现关营长是对关键地带的防御特别重视，也特别精通，所以，我想，关营长的阵地肯定是品字形的纵深防御体系。看关营长的表情，我想我是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