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子弹18

似乎过了很久，邓卓开口说道：“没错，是苏中根据地的同志，他们写的是‘抗战到底’，假和尚，拿蜡烛。”

唐功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蜡烛，用火柴点燃，递给邓卓。

邓卓右手握着蜡烛，左手在火焰边握成半圆挡住风，让火光向着那只萤火虫的方向，两手一起在空中缓缓移动。

又过了好一会，唐功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付营长：“付营长，你看出我们队长写什么字没有？”

“怎么，你不识字？”付营长笑着问。

唐功不好意思地说道：“跟我们队长学过几个字，不过，这样在空中写字，我实在认不出来。”

“特派员写的是，永不屈服。”付营长笑着回答。

“行了，那边有回音了，我们过去。”邓卓说道，一口气把蜡烛吹灭。

警卫连的人马上跟着邓卓向前走去，走不到百步，对面就有人迎了上来。

一名领导模样的人问众人：“你们谁是邓特派员？”

邓卓走上前：“我是‘猎人大队’队长邓卓。”

“苏北游击队李昊明。”来人向邓卓介绍自己后，单刀直入说道：“接到**的任务后，我们已经备需要的军用物资，一共三十辆马车，请特派员查收。”

三十辆马车！付营长倒吸了一口气。

李昊明把手指伸进口中吹了一声口哨，马上，从十几处黑色的芦苇丛中钻出马车，向邓卓方向驶来。

“不必清点了，你们办事我放心。我们马上就走，越早回根据地越安全。”邓卓说道。

“好。这三十辆马车都是我们根据地的农民支援的，下一次任务就由他们把东西带回我们根据地。”

“好的，我代表**感谢你们努力。事不疑迟，我们马上就走。”

“黄连长。”付营长小声叫道。

黄连长马上小跑过来。

“黄连长，把每一辆马车分一名战士步行护送，告诉他随时提醒车夫不要甩鞭子，遇上坑洼地带要主动推车。另外，车队最后安排十名战士警戒，其余的到最前面保护首长。”付营长对黄连长严肃地命令。

“是！”黄连长马上小跑着去安排。

夜色中，三十辆马车长龙一样在日占区行进着，邓卓、唐功和付营长走在最前面，都微微紧张地向四周观察着。

邓卓心中盘算着，来的时候部队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只用了两个小时。现在多了这么多马车，虽然单辆马车速度不快，但整个车队的速度却快不起来。以这样的速度，回到根据地至少要三个小时。三个小时，比三个世纪还难熬啊！

“有情况！隐蔽！”付营长突然手一抬，低声说道。

唐功立刻粗鲁地按着邓卓到路边蹲下，护卫邓卓的几个战士也挤在邓卓身边蹲着，用身体为邓卓做出一道屏障。付营长也蹲着，睁圆着眼睛盯着前面。

车队马上停止了前进，车夫也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战士们都拔出手枪，张开机头身子贴着马车向周围警戒着。

前面一两百米外出现几个亮点，正一点一点地向车队靠近。

付营长看了一会说道：“是伪军，不超过十个。只有伪军巡逻才会走得东倒西歪，鬼子巡逻是注意队形的。”付营长说完轻松地看着邓卓。

十个伪军，根本不是警卫连下饭的菜，邓卓相信黄连长的半个警卫连一出手，消灭这十个伪军不会超过一分钟，所以付营长才会这么轻松。

但这是敌占区，自己距根据地至少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一旦枪响，附近据点的鬼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以鬼子机械化部队的行进速度，前来支援的鬼子最多二十分钟便会蜂拥而来，自己这些人想退都退不出来了。

“继续前进，冒充鬼子。”邓卓小声命令。

付营长笑着回答：“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后转身小声向后命令，“继续前进，往后传。”

战士们马上以“命令接力”的方式一个传一个地把命令向后传。

长龙又开始向前行进。

没走几步，对面的伪军便发现了状况，大声喊道：“站住！什么人！不站住老子开枪了。”

邓卓老老实实站住了。

付营长向后打了一个手势，车队也停了下来。

几束手电光向着车队的方向扫来扫去，伪军七八个人影逐渐在夜色中清晰起来。

一个眼光最好的伪军最先看出是自己的日本老板，立刻叫起来：“把枪收起来把枪收起来！是皇军！小心他妈的走火！”

八个伪军背着枪跑到邓卓面前，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看了一眼邓卓的军衔，向邓卓敬了一个军礼说道：“太君好！我们，正在执行巡逻任务。”

这名伪军军官一身的酒气。

既然对方这么客气，邓卓当然不能无动于衷了，邓卓眼神一凶，手一抡就给了这名伪军军官两个大耳光：“八嘎！”邓卓又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通，然后给唐功使了一个眼色。

唐功走上前，也是一脸凶相，对不知所措的伪军军官大声说道：“我们少佐说了，你们在巡逻期间竟敢喝酒误事，良心大大的坏，死了死了的！”

伪军军官立刻吓坏了，脸上全无血色，弓着腰对邓卓说道：“太君，我们只喝了一小口酒，没误事，没误事。请太君高抬贵手，我们一定加强巡逻，绝不放进一个新四军！请太君息怒！请太君息怒！一点小意思，请太君笑纳。”伪军军官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大洋塞进邓卓手中，又摸出一块大洋塞进唐功手中：“请这位太君给少佐阁下翻译一下。”

唐功又叽哩呱啦地对邓卓翻译着。

付营长和黄连长在邓卓身后听得心中暗暗称奇，这猎人大队的队员果然不是普通人，连警卫员都能讲如此流利的日语。

邓卓接过唐功手中的银元，捻了捻，突然脸色一变：“八嘎！”然后又说了一大堆话，说着就把银元扔到地上。

伪军们立刻吓得矮了一尺多，都张着嘴看着唐功。

唐功看着邓卓，稍稍犹豫，也立刻板起脸训斥：“太君说，你们这是在打发叫花子！是瞧不起我们日本人！良心坏透了！”

“没有没有，没有瞧不起太君。”伪军军官说着就从口袋里又翻出几块大洋，转身向身后的几个伪军骂道：“一群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吃的穿的都是太君给的，没太君哪有我们！太君就是我们的亲爹亲娘，还不赶快孝敬孝敬！”

邓卓心想，我可不情愿有你们这帮儿子！

伪军们立刻懂事地从荷包里翻出银元纸币，都堆到了伪军军官手中，伪军军官这才又满脸堆笑高举着自己的“孝心”捧到邓卓面前。

邓卓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伪军还真 “孝顺”，估计这都奉献了一个月的薪水。

“哟——西！”邓卓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伪军们抵在心中的刀尖这才松了点力。

邓卓对黄连长做了一个手势，黄连长会意地上前从伪军军官手中抓起银元纸币，塞进自己的包里。

伪军军官盯着黄连长，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脸上的肥肉油光光地堆在一起，让黄连长看得一阵恶心。

邓卓又向唐功说了几句，唐功面带笑容对伪军军官说道：“太君说，你们对大日本帝国绝对忠诚，是大大的良民！”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赞扬！我们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得到太君的赞美，伪军军官感动得几乎要哭了。

邓卓对唐功叮嘱几句。

唐功翻译说道：“太君说了，让你们打起精神开始巡逻，不准放进一个新四军！”

“是！保证完成任务！”伪军军官立刻挺胸立正敬了一军礼，身高也立刻向上窜起一尺多。“都动起来！跟老子打起精神，皇军看着呢！我们要让皇军知道，有我们一天，不管他是新四军还是新五军，都别他妈的想从老子眼皮底下混过去！”伪军军官摆出自己的长官架势对手下命令。

伪军们立刻队列整齐训练有素地从“皇军”身边走过，极为细心地搜寻着潜伏进来的新四军。

等伪军们走远，邓卓、唐功、付营长都笑着松了一口气。

“等等！”唐功突然扑到路边趴下身子仔细搜索起来，不一会，手一举，“哈哈，找到了！”唐功得意地捏着一枚银元站起身向邓卓炫耀着，正是邓卓最先扔掉的那一块银元。

邓卓瞪着唐功说道：“这可是战利品，要交公的！”

唐功瘪着嘴，用力捻着这枚银元，手一甩，把银元递给黄连长：“交公就交公，又不是没见过。”

黄连长收好银元，喜滋滋地说道：“特派员真厉害，两巴掌就搞到我们一个连半个月的伙食费。”

“少贫嘴了，快走吧！”付营长冷静地命令。

黄连长也迅速从狂喜中冷静下来，向身后的车队做了一个手势，马上，夜色中，庞大的车队又前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