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子弹27

邓卓继续分析：“一连遇害和齐团长遇袭的战场我都看过，所有的痕迹都显示是鬼子所为，包括罗团长牺牲的现场，也找到了鬼子的皮鞋脚印和南部手枪弹壳，但我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就是所有的脚印都显得似乎太大了一点。人的脚掌长度跟身高是有比例的，通过脚印大小是可以算出身高的。我发现，这支部队中身高一米七的不在少数，而鬼子是出了名的东洋矮子，一米六五的个头在他们中间就已经是巨灵神了。所以一看脚印，我就对这支部队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再后来，我又发现一个证据，肯定了这支部队的假冒鬼子。从我知道的信息，两次遇袭都打得很惨烈，两次都出现了肉搏战，但奇怪的是，现场我却找不到一颗完整的三八大盖子弹。鬼子拼刺刀都有自己的专业流程，第一步肯定要将步枪里的子弹退膛，以避免误伤自己人。但是，我在现场找不到一颗完整的三八大盖子弹，那只能说明这支部队不是正宗的鬼子。能够在这附近有如此军力的，除了鬼子就只能是国民党的部队了。所以，付学新，你不是鬼子派进来的，而是国民党派进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扰乱淮南根据地，不准淮南根据地发展得太大太强。”

付学新脸色惨然一笑：“猎人大队，果然名不虚传，今天，我输得心服口服。”

这时，一营营长关则怀、二营营长朱大勇也飞似地进了营部，关营长边走边大笑着说道：“真他妈痛快，两百多鬼子不到十分钟全解决了，特派员，真有你的，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老子服你服到家了！”

付学新突然脸上青筋暴绽，向着关营长大踏一步，独立九团的所有士兵和军官都一起拔枪对准付学新，付学新这才站住不动，大声骂着：“你们，你们新四军也太绝了！这两百多人你们居然一个俘虏也不留！他们是国军，不是鬼子！他们手中杀的鬼子不比你们少！国难当头，中国人为什么要把中国人往死里整！”付学新满脸愤怒，咬着牙，拳头捏得咔咔直响。

“怎么，你们国民党就是中国人，我们独立九团就不是中国人？我们杀两百多个国民党部队你就忍无可忍，那我的一营呢？还有三营一连呢？一连108名战士到现在还以为他们是死在鬼子手里！他们没有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却不明不白地倒在了同室操戈的内斗中。鬼子想做做不到的事，你却帮鬼子做了，你就是鬼子的帮凶！”徐政委越说越气，竟拿着枪点着付学新骂了起来。

付学新微闭着双眼，不说话，眼眶湿润了。

邓卓看了付学新的表情，又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两百多冒牌鬼子也没有全部死光，我给一营二营下的命令是坚决打击，尽量活捉，毕竟都是中国的国防力量，再深的仇也比不了国仇。当然，既然是战斗，伤亡总是要有的。关营长，这一仗到底打得怎样？”

“我说十分钟全解决了的意思是，我们一冲锋，这批假冒鬼子一看我们人多，不到十分钟全交枪投降了，跟受过训练一样，真专业！从交火到战场清理完毕，整整十分钟，连个重伤的都没有，纱布都没用一卷。现在这批冒牌鬼子全蹲我那进行理论学习。妈的，老子也让他们尝尝什么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二营长朱大勇推了关营长一把：“怎么说话的，理论学习咋了？你不是说这两天的理论学习有很大收获吗？”

关营长呵呵笑着。

“付学新你放心，这些国民党士兵我们独立九团会尽快向247团退货，养着他们只会浪费我们的粮食，不过，他们的武器装备我们就不退了，就当是在我们独立九团的伙食费和学习费。”徐政委对付学新说道。

付学新低低说了声：“谢谢。”

“其实，潜伏独立九团期间，付学新内心也很痛苦，也觉得自己是鬼子的帮凶，但自己的使命又不得不这么做。我相信，付学新所说的家人在南京被鬼子杀害应该是真的，因为，我在独立九团的作战记录上看到一个现象，付学新每次跟鬼子作战都在拼命，从不后退，对鬼子也从不手软。之所以付学新这么做，我推测除了对鬼子的仇恨之外，付学新更是希望自己能在和鬼子作战的战场上解脱。今天凌晨我们在根据地外遇上鬼子的时候，付学新让警卫连做埋伏，自己却在路中做诱饵，当时我就断定，付学新的举动与其说是吸引鬼子的注意力，不如就是在自杀。所以，徐政委，鬼子的帮凶不是付学新，而是付学新的上级，付学新是一颗无辜的棋子，就算死了，他的上级也不会承认他的身份。”

现场一片沉默，听邓卓这么一分析，众人都不由得有点同情付学新了。

付学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凄苦的微笑，低声说道：“谢谢，不过，留着你终究是我们军统的威胁。”

付学新说着就拔出手枪对准邓卓。

独立九团所有人都枪口一对准付学新，却没有任何人开枪。

唐功看得眼一圆，手闪电般一动，那半截刺刀在空中划出一白光正中付学新的右手手背，付学新的枪随即掉落在地。

付学新左手从右手手背拔出刺刀疯狂地扑向邓卓。

邓卓站着一动不动。

唐功急了，一边拔枪一边飞身向邓卓扑去。

“嘭”，一个黑色的物体在空中转着圈，陨石一样撞在付学新的额头。

是铁大伯的大铁锤，铁大伯站在不远处，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发过誓，找到内奸，一锤打死他！”

付学新后退几步，向后一仰，倒在地上，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小声自言自语：“终于，解脱了。”然后两眼徐徐闭上，眼角慢慢淌出两行泪水。

唐功走到付学新身边，伸出右手手指在付学新的咽喉旁按了按，然后对院子中其他人说道：“死了。”

三营营部的庭院内一片沉寂。

过了好一会，徐政委用手枪点着身边的战士：“我说你们一个个刚才都是不是瞎眼了？这奸细都拿着刀扑到特派员面前了，你们居然不开枪！”